傅嬤嬤勸解著母親，“一萬兩，若按常理算，就算是藩王府地一個月的正常開銷也不過兩千。太太莫著急，大老太太在京中多年，咱們這一時半會也摸不清楚脾性！”轉(zhuǎn)頭又問春分，“你說是稟退了下人？”
“是，咱們的丫鬟，自老太太進了院門就被李嬤嬤打發(fā)了，院子里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珍珠親自守著的。因是表小姐說燕窩粥不錯，讓再送一碗過去，谷雨就親自帶了小丫鬟去送，不想老太太聲音大，在西廂里竟也聽得到！”春分微微點頭。
母親和傅嬤嬤對視一眼，都驚訝不已，在西廂里也能聽到，大老太太竟然這樣不小心？還是有意說給自己聽的呢？
暖閣里的鎦金雕竹節(jié)香爐飄起淡淡的香氣，房巽蓋著繡了石榴花的錦被，昏昏欲睡。
春分的話讓她猛然驚醒，轉(zhuǎn)眼間睡意全無。
長房缺銀子！
自從幾十年前大伯祖母殷氏嫁進房家，房家就極為奢靡，直到殷家分家才開始有所收斂。
房巽聽過殷家爭產(chǎn)分家的事兒。
齊家藥材行里的吳掌柜從前在殷家的鋪子里做過學(xué)徒，對于殷家，很是不屑，“……最會苛刻人，冬襖里頭都不放棉花的。聽說大老太爺在世的時候還好，那時候都愿意進殷家做學(xué)徒，只要進了殷家，衣食不缺，每月還能給幾文錢。那時候殷家結(jié)了幾門好親，就是跟房家這一門親事，得益最甚，也是最有錢的時候……”
房家是世家大族，讀書人家，自然是看不起這些商賈，可房家卻又最喜歡與商賈結(jié)親家，無非就是因為銀子。
當(dāng)初，殷家是外戚，能與書香世家的房家結(jié)親，靠的卻不是外戚的身份，而是實打?qū)嵉你y子。
殷家是商賈之家，因著殷貴妃偶然得了皇上的青眼，這才從商賈中出了頭。有了外戚這個身份，銀子便多了起來，便想著往官路上走。
本朝雖也有買官的，卻多是虛銜，真正能在權(quán)貴中擠出一席之地，還是要入仕。
可殷家家教有失，子孫不堪，殷家的族學(xué)辦了幾十年，卻只有幾個中了舉人，雖也有幾個芝麻小官，卻無人曾再進一步。
齊家藥鋪的吳掌柜是極瞧不起殷家的，“三奶奶您是房家出來的，自然是知道！小柱子可就不知道了！”吳掌柜一邊看著小柱子一邊拔著算盤珠子。
“那別家的族學(xué)多是勵志向?qū)W，族里也多會撥了銀子資助貧困的子弟，就好比那吳之同，那可是探花郎，不就是房家的二老太太在路邊撿的，送到房家的族學(xué)里，就這么念出來的！可他們殷家……”吳掌柜將手里的算盤拿起來晃了又晃，算盤珠子嘩啦啦的響，“嘖嘖，那族學(xué)里全都是些有錢的子弟。沒錢的，不是本族的，那根本進不去！”反正鋪子里一時也沒有幾個客人，吳掌柜并不忌諱別人聽到，“據(jù)說但凡有幾分才學(xué)的先生都不愿意去殷家?？梢娨答B(yǎng)的是傻子，要么就是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
科舉無望，殷家便起了與世家大族攀親的心思。
殷家已故的大老太爺殷泰鏜是個極會賺錢的，大伯祖母殷氏是大老太爺殷泰鏜嫡親的妹子，殷家的嫡長女，出嫁的時候十里紅妝，幾乎是帶了殷家一半的家財嫁過來的。
那時候殷貴妃還在得寵，宮里給的添箱讓殷氏好好兒的炫耀了幾年。
婚姻自是合二姓之好。殷氏是嫡長女，除了嫁妝豐厚，結(jié)親后，殷家與房家也多有利益的來往。
房家有了銀子，官場上更是步步高升，殷家水漲船高，賺的盆滿缽滿的同時，在京城權(quán)貴中也算擠進了一席之地，殷家嫡支中唯一入任的二老太爺殷泰鎮(zhèn)也做到了五品同知，殷泰鎮(zhèn)雖然是個庶出的子弟，卻跟殷泰鏜關(guān)系很好。
殷家自然不會忘了房家，殷家的銀子源源不斷的送入房家，殷氏過的也順風(fēng)順?biāo)?p> 但自那年殷氏的嫡親哥哥殷泰堂一病不起后，殷家就不行了。
殷家商賈出身，家風(fēng)不正，嫡庶不分。因著長房殷泰堂的嫡妻馮氏無出，長房的幾個兒子都是庶出，殷泰堂就想將一個兒子記在正妻名下，充作嫡子，接下殷家家主的擔(dān)子。不想，幾個兒子爭破了頭，殷泰堂氣的一病不起。本來就有外心的殷家三老爺殷泰鐋又鬧著分家，殷家亂成一團，生意也無人出面打理。
藥鋪的學(xué)徒小柱子想不明白，“這殷大老爺明知道老妻不能生，還不早早兒的把嫡子的位子定下來，可見是個傻子！”
大丫鬟紫蘇難得的笑他，“你才是個傻子，早早兒的把嫡子定下來，其它的兒子誰還好好兒學(xué)！”
小柱子一拍腦門，小意討好，“還是紫蘇姐姐聰明，就我是個傻的！”
再之后，大老太爺過世，殷家便分了家。
此后，殷家衰落，從京城權(quán)貴中徹底淡去。其它幾個房頭，只庶出的二房和嫡出的四房略有些底子，一個在官場，一個在商道，勉強混的過去。
但自從沒有了殷家的支持，房家的家業(yè)也慢慢衰敗起來。
房家跟殷家不同，房家和其它的世家大族一樣，以入仕為榮，從商為恥。據(jù)房巽所知，上到大伯祖父，下到長房庶出的十一哥，房家兒郎，凡過了弱冠之年的，個個都是舉人出身，哪怕最不成器的六伯父，整日的閑逛遛鳥，卻還是逢場必下，直考到房巽出嫁，最終還是考了個舉人出來。
人人都走科舉的路子，除了二房未出仕的二伯父在鄉(xiāng)下打理族學(xué)和族里的事務(wù)，房家的老爺們無人打理庶務(wù)。
長房的女眷是不管這些的。大伯祖母和各房太太奶奶也都是只管著自己個的陪嫁。
那時長房的庶務(wù)是管家高升的侄兒，高永福在管著。
高永福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府里，他為人還算老實，對著主子很會巴結(jié)，大伯祖母對他的印象很好，便讓他管了庶務(wù)。可他卻并不擅長經(jīng)營。前世，房家的庶務(wù)在他的手里，有賈家、齊家的扶持，生意也只能說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