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棣答應(yīng)莫贈,明日可帶她出府,但今日不行。
他要確定莫贈咳血未影響她的身子。
莫贈淡淡道:“只是補物食多了,火氣大?!?p> 齊棣明顯不信這個解釋。
他拉了個圓杌,坐在莫贈旁邊半倚在她身上,語氣有些撒嬌意味兒,“茗溫……我不允你嚇我。”
莫贈繃直了身子。
莫贈忍住沒有將他推開,反而將手放到了他大腦袋上,
“我沒嚇你,曾以為你是厭我,但接觸久了便知你心口不一,慎之,說實話,你是不是會輕功?!?p> 齊棣漸漸歪在莫贈肩頭,小聲兒嚅躡道:“會一點兒……吧……”
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什么叫會一點兒??
明擺著想讓莫贈夸他。
莫贈回道:“怎么從未聽到你提起過。”
齊棣未回答。他手捏著莫贈的手心,莫贈心頭一陣一陣的異樣傳來。
她終忍不住抽回手,輕輕推了他一把。
齊棣猛然豎直了身子,他擔(dān)憂道:“是不是我壓著你了?”
莫贈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那你來壓我,來!”齊棣張著雙手,莫贈微瞪了他一眼。
“沒點兒正經(jīng)的?!?p> 話題又讓齊棣帶歪,她能感受到齊棣故意為之。
既然齊棣不想答,她便不再問。
莫贈起身燒水煮茶,緣江因忙活自己的事情,坐在廚屋同那些婆子們說了一整天的話,莫贈也允這幾日她不再服侍她。
齊棣坐了一會兒,便去尋齊元商議此事,正趕在傍晚之時同齊元吃飯時,提了讓莫贈出府一事。
夜深,莫贈還未入睡,方洗漱完,窗子卻被人偷偷推開。
莫贈警惕的裹好正褪了一半的外衫,見那熟悉的身型,莫贈松下警惕。
她道:“夜都深了,為何不去睡覺?”
齊棣面色有些頹然,似平靜湖面突有了漣漪,他聽到莫贈說話便面漏笑意。
夜深那幾個監(jiān)視莫贈的婢子便走了,莫贈大大方方地走到窗前,擋住齊棣想要翻進的身子。
齊棣收回已經(jīng)抬起的半只腳,他道:“茗溫,還沒睡?!?p> 月亮慘白圓碩的一輪在天邊掛著,或許有些不可逆轉(zhuǎn)的東西,只是大夢未醒。
窗臺前那壇綠籮已經(jīng)換新,莫贈捏著肥葉一角。
她毫不掩飾道:“這幾日,爹爹好像有意囚禁我,是不是府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齊棣心事重重的立在原地,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rèn)。
莫贈垂著眼睛,道:“爹爹,是不是又不讓我出去?”
“茗溫……”
他倏地轉(zhuǎn)身,“早些睡吧。”
說罷,齊棣回了偏屋。
月將他的影子拉的頎長。
莫贈捏碎了肥葉,將窗關(guān)好。
翌日一早,莫贈將自己身上所留的所有銀子,全給了緣江。
她讓緣江出門置辦出嫁的東西。
緣江這幾日聽了不少傳言,斂著到唇邊的話語,拿著銀子出了府。
莫贈一天未等來齊棣,倒等來了急急忙忙的緣江,她一入門便將門關(guān)上,立在莫贈旁邊小聲兒將府外的傳言告知給了莫贈。
她說,城中傳言莫贈病危纏于病榻,還有人傳言莫贈死了。
反正鬧的沸沸揚揚的,緣江差點同那些說雜話的人打起來。
莫贈嘲諷道:“隨他們?nèi)フf吧,方正我在這府中半步不得出門,等我真的被害死了,他們也信我是病死的?!?p> 緣江聽罷趴在桌子上哭聲不止,莫贈輕輕撫摸著緣江的薄背,安慰道:
“都快成親的人了,別整日哭哭啼啼的,若是真遇上點大事,怕不是會哭瞎了眼睛。”
“奴婢……奴婢……”緣江起身,持著袖子也不拿抹布,狠狠擦拭著木桌。
木桌被緣江擦的比之前任何時候都亮。
申時初,安順入了莫贈屋子。
他讓緣江退下,看著桌前正眼都不瞧自己的莫贈,忍著要變得臉色,道:
“少奶奶,近幾日京中對您的傳言不太好,十一月十五日緣江成婚后,我將您送出去避避風(fēng)頭?!?p> “這么快……就要將我送上路了么?”
她隨便一句話,安順卻不知如何接。
他仿佛聽懂了莫贈的話語,不禁面色凝重了些。
莫贈心頭大痛,她痛的皺起眉頭,猛然喉間腥咸,一股溫?zé)釓目谥斜懦觥?p> 安順看著桌上還在流動的鮮血,毫不避諱的漏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退下時,將門用鎖頭鎖緊,還吩咐誰人都不可“打擾”少奶奶的休息。
莫贈擦拭著唇邊的血印,眼皮兒幾乎抬不起來。
這或許便是命劫。
老天讓她九月初逃過一劫,卻未逃過十一月中。
齊元也是想讓她死的那個人。
門外監(jiān)視她的奴婢分明是齊元派來的,卻又有那日安順安插在方且繡眉院中,監(jiān)視莫贈的眼線。
她怎么會想不通呢……
可是她又想不通,為何齊元會面前一套背里一套的要她命……莫不是已經(jīng)沒有了利用的價值?或者已然成為累贅?
莫贈持帕一點點擦著桌上的血,這是緣江打掃干凈過的地方,若是在讓緣江看到,她定會擦上個幾十遍不停。
那個傻姑娘……
莫贈笑了笑,煮茶洗茶養(yǎng)茶寵。
她瞧著桌上陶蛋,突想到落水風(fēng)波那幾日,她昏迷時模模糊糊聽到齊棣允諾,待她醒了他定準(zhǔn)備一屋子陶蛋給她。
齊棣好像沒有兌換諾言。
齊棣未兌換諾言的時候多著呢,就像他說,今日能帶她出去。
她心中頓時充滿了悲涼。有那么一瞬間,只覺得什么都沒發(fā)生。
她還在親王府,不曾聽聞朝政雜事,爹娘還活著,府中還有一群經(jīng)常給她買小零嘴兒的大哥哥們。
那些門客也隨王府滅而滅,她看到那日汴京城外村民血流成河,那些大哥哥們是不是死時也那副模樣?
那些不屈服的尸首,那些橫流的鮮血,和那些悲哀……
莫贈腦子嗡嗡作響,黑暗的朝政下帶來的所有痛苦,終將無法抹去。
……
酉時末,莫贈躺在床上望著房頂。
她仍舊不肯屈服。
不知干瞪了多久,屋外婢女退下,月亮偏到了東面。
鎖死的窗突被人撬開,那人跳入房中,急不可耐的跑向莫贈,
“茗溫,我?guī)愠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