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積雪早已被清掃干凈,由于溫度低的緣故,路面上一點積水都沒有。甚至其中幾段石板鋪成的路面還特地的撒了黃沙,免得路人和車子打滑。
時間不長,釋雪花的騾車來到了昨晚拋錨的地方。釋雪花先是打量了下對面的尖頂建筑,占地面積不大,共有三層的樣子,最上面起了個尖頂,豎著一個大大的十字架。周圍一圈圍墻,對著馬路邊開了一扇門,大門上面起著門樓子。
釋雪花招呼騾車聽到對面的門旁邊,然后拿著東西下了騾車,站在門邊敲門。
功夫不大,門開了,釋雪花跟門房說明了來意,門房表示稍等。
得不多久,門房前來告知釋雪花,湯神父在三樓等他。釋雪花塞了個門包給對方,致謝之后走了進去。
院子里很樸素,沒有種植什么花草,中間通著一條青磚鋪就的小路。釋雪花按照門房的指導(dǎo),徑直前走。進門然后登上樓梯,一路上遇到幾個外國傳教士,對方都很有禮貌,釋雪花也點頭示意。沿著樓梯,釋雪花來到了三樓,到達了指定的地點。
釋雪花停在門前,稍微平息了下氣息,然后敲門。門被打開了,一張留著濃密胡子,尖鼻子的紅潤大臉,呈現(xiàn)在釋雪花的面前。
對方看到釋雪花,善意了笑了笑,示意釋雪花進去。屋子里面燒了暖爐,里面靠墻的位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桌子,桌子上面堆滿了書籍,最里面放著幾張素箋,一只鵝毛一樣的細棍插在一個墨水瓶里,看來剛才有人在寫信。
釋雪花放下懷中的物品,然后在旁邊坐了下來,湯若望也坐了下來。
釋雪花說道:“早就聽說過道末先生的大名,今日奉師命前來拜訪!”
湯若望微笑著點了點頭。
釋雪花繼續(xù)說道:“數(shù)年前,我曾于南直隸有幸拜見過西泰先生,并聆聽過他的教誨!”
湯若望聽到這里,臉色有些動容,說道:“你在南直隸見過利神父?”
釋雪花點了點頭。
湯若望仔細回憶著,道:“利神父的日記我曾讀過,里面的確記錄了南直隸發(fā)生的很多事情。”
“只可惜利瑪竇神父已經(jīng)回歸了主的懷抱!請說明你的來意吧!”
釋雪花發(fā)現(xiàn)對方的漢話說的異常通順,除了極少地方的語氣語調(diào)有些生硬之外。釋雪花說道:“吾師非常推崇泰西學(xué)術(shù),想要購買一批泰西著作和物品,用以教學(xué)?!闭f完,釋雪花遞上了一長串書單。
湯若望饒有興趣的看著書單,不料臉色卻越來越慎重,最后拿起桌子上的鎮(zhèn)紙,把書單壓在下面,面露怪異的說道:“這本《遠鏡說》,令師是從何處聽來的?”
釋雪花感覺到,對方起了疑心,忙說到:“請不要介意唐突!記得當(dāng)初西泰先生在南京時就曾提及過‘望遠鏡’一詞,并有意寫書,將其授予中國朝廷。莫非此刻還未成書嗎?”
湯若望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聳了下肩膀,道:“原來如此!不瞞你說,以前利瑪竇神父確是寫過一本《遠鏡說》,但是拉丁文版本。后來由我翻譯,并請中國朋友幫忙,譯成了中文。”
釋雪花忙問道:“不知道書在何處,怎樣才能購買到?”
湯若望搖搖頭,下巴的長胡子也跟著搖動,說道:“哪兒都買不到!”
釋雪花皺了皺眉眉,說道:“煩請告知!”
湯若望哈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還沒有付梓刊印呢,你倒哪里能買到??!”
釋雪花看了眼湯若望,發(fā)現(xiàn)對方摸著胡子正在偷看自己,暗自發(fā)笑:這老外,竟然連大明人開玩笑都學(xué)會了!
釋雪花不想就此放棄,道:“湯神父,你看這樣如何,能否把書稿借我一用,我找人抄寫一遍,然后完璧歸趙!”
湯若望一個勁的搖頭,嘴里說道:“不可能!”
突然間,湯若望滿臉奇怪的看著釋雪花,問道:“請問你的腳旁邊的是個什么東西?”
釋雪花順著湯若望的目光,看了下,說道:“這是我家先生制作的顯微鏡和望遠鏡模型!”說完,站起來,把模型遞過去。
湯若望把模型擺放在桌子上,仔細的看了半天,并問了釋雪花幾個相當(dāng)專業(yè)的知識,字后說道:“你先生的學(xué)識已經(jīng)遠遠的超過了我,還要《遠鏡說》這本書干嘛?”
釋雪花道:“師傅曾說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想中外結(jié)合,才能使學(xué)問更加完備!”
湯若望聽后,久久無語,許久嘆道:“我來東方國家之前,總以為這里在哲學(xué)、天文、物理的方面遠遠落后于泰西。表面上看也是如此,記得當(dāng)我拿出牽星板和時鐘時候,看到它的人表現(xiàn)出來的是多么的不可思議!但是通過這么多年的研究,出人意料的是你們在很多方面根本不落后于泰西,甚至領(lǐng)先,可是為什么沒能推而廣之呢?真是一片神奇的讓人難以捉摸的國度!”
釋雪花笑著說道:“這也許是其他方面的緣故!”釋雪花含糊過去,因為這個問題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
來之前,徐錚告訴釋雪花:湯若望最感興趣的是天文和數(shù)學(xué)方面的知識,最后釋雪花拿出一本自己親筆謄錄的筆記(至于徐錚寫的原著,早已被釋雪花個人珍藏啦),鄭重的轉(zhuǎn)交給湯若望,道:“這是我?guī)煾戈P(guān)于天文和數(shù)學(xué)方面的一點拙見,他特地交代我,把筆記轉(zhuǎn)交給您,希望能和您共同探討!”
湯若望一聽果然來了興趣,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筆記,首先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整個筆記不是佶屈聱口的古文,而是用簡單直白的口語寫成,遣詞造句都是非常的精準。
其實徐錚對于天文和數(shù)學(xué)方面各奔就沒什么研究,但是為了吸引湯若望,最后只能把自己在高中和大學(xué)里學(xué)到的相關(guān)知識照抄過來。當(dāng)然徐錚沒有全部照抄,天文方面主要是概述了銀河系以及太陽系八大行星,以及宇宙起源的大爆炸學(xué)說;而數(shù)學(xué)方面則是直接套用了微積分。
湯若望捧著筆記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臉色時緊時松,把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表露無遺。要知道這些知識給一個十七世紀的知識分子所帶來的精神沖擊是何等的巨大!不吝于后世人發(fā)現(xiàn)外星人的存在!
湯若望整個人如同著魔一般,中土甚至幾度提起墨水瓶中的鵝毛筆,想要在稿紙上演算一番,但又不得不放棄。
湯若望最后小心翼翼的把筆記放在桌上,說道:“令師難道是神派來的使者嗎?為何這些知識如此深奧卻又合情合理!它顛覆了我二十幾年所學(xué)到的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釋雪花趁熱打鐵,道:“吾師想請湯神父去我們那里一趟,做個學(xué)術(shù)交流報告會!”
湯若望嘆了口氣,道:“我本人非常期待和你師父會面,那將是我的榮幸!不過這件事情還需要從頭商量才行。哦對了,這是《遠鏡說》的書稿,你拿過去抄寫,事后歸還即可!”湯若望從桌子上拿出來一本書稿,遞給釋雪花,最后隆重的發(fā)出邀請,道:“今晚我們將為主舉行盛大的儀式,儀式后面有一場晚宴。我正式邀請你,請您務(wù)必賞光!”
釋雪花站了起來,接過湯若望遞過來的書稿和請柬,并表示自己一定會準時到達。
然后把書稿小心收好,最后告別離開。
回到騾車上,徐錚拍了拍手里的書稿,看來先升級交代的事情已經(jīng)完成的差不多了,至于湯若望是否去黃金山,徐錚沒有做硬性要求。
至于湯若望的邀請,釋雪花考慮的是能否多認識幾個外國學(xué)者,也好順道多收集些西方著作,這樣才能出色完成先生的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