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才剛剛升起時,四人已騎馬離開了小鎮(zhèn)。
“小姐,你眼睛怎么紅紅的?是昨夜沒睡好嗎?”小蘿奇怪的看著葉婉,這個粗線條的丫頭,對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一點也不知情。
“是啊,昨晚做夢了?!比~婉也沒多說,隨口回她道。
蘇憐兒聞言輕笑,顯然是位知情者,葉婉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在洛陽時她弄弦淺唱的模樣,那份哀憐與幽怨,也不知是有幾分真假。
出了小鎮(zhèn)向西行了大約一個時辰,葉婉隱約聽到了河水奔流的聲音,漠河似乎近在眼前,前面的云塵卻突然轉了方向領著幾人向著右邊走去。
此處地勢十分的怪異,明明是平原地帶,幾人卻一直在走下坡路,仿佛是從一座高山的山頂下來一樣,漸漸的,兩側傾斜的坡度逐漸靠攏形成了一個山谷,等幾人下到谷底時,之前幾人行走的平地,此時成了身旁高聳的石壁頂面。
越往山谷里走,兩側的山壁越是向里靠攏,等到河水流淌的聲音清晰可見時,山谷的過道已經(jīng)窄的只能容納一輛馬車經(jīng)過,兩側山壁高達數(shù)百丈,抬頭望去,天空只剩下了細細的一條線。
葉婉此時總算見識到了云塵所說的天險,如此奇特的地勢,大明確實沒有駐兵的必要,前有大河橫攔,渡河之后河岸盡是百丈高崖,唯一可行的通道卻又如此狹窄,任他千軍萬馬前來,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二十年前大明集結大軍出征楚國,邊關有此天險阻道,大軍是如何出征的?”回想起杜尚書說的二十年前的明楚之戰(zhàn),葉婉有些好奇的詢問云塵。
云塵默然片刻,道:“明軍自南疆入漠河,大軍逆水行舟北上侵入楚國國境?!?p> 葉婉聽的似懂非懂,對于這些地名一概不知,想起之前聽到的傳聞,又問她:“聽說那場戰(zhàn)爭暗月教插手了?一夜間刺殺了明國兵馬大元帥和八位統(tǒng)兵將領,才逼的大明不得不退兵回朝,是不是真的?”
云塵淡淡點頭道:“確有此事。”
“是你做的么?”葉婉狐疑的看著云塵。
云塵輕笑道:“二十年前我還不到你這般年紀,你以為我是老妖怪不成?”
葉婉吐了吐舌頭,心想總算知道了云塵的大概年紀,像她這種不能以常理論之的人物,葉婉之前不敢去隨意猜測她的年紀,說不定七八十歲了練功練的返老還童了也有可能,現(xiàn)在至少知道了她是三十多歲左右。
“那你和我母親認識嗎?”葉婉想著,若是自己母親還活著,應該比云塵大不了多少,兩人都是暗月教的人,很有可能認識。
“自然,她是我的師姐?!痹茐m隨意道。
“那你和我說說,她是怎樣一個人?”葉婉有些驚喜,急忙追問道。
云塵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回了她四個字:“和你很像?!?p> 這不廢話么?母女能不像么?葉婉翻了個白眼。
正想再問,卻突然被眼前的一幕給震住了,一條洶涌澎湃的大河橫在了幾人眼前,滔滔的河水奔流的轟隆聲在山崖間回蕩不休,河水略顯渾濁,似乎摻雜了大量的沙土,翻涌的浪花撞上兩側的礁石,濺起的浪花足有一人高。
幾人下了馬,云塵走到河邊擺渡的老者面前付了銀兩,朝幾人揮了揮手便走上了船。
葉婉看著眼前簡陋的烏篷船,船身似乎還有些漏水,不禁有些害怕道:“這船能過河嗎?我可不會游泳?!?p> 擺渡老者拍著胸脯道:“放心吧姑娘,小老兒在此擺渡二十多年,還從未出過事?!?p> 云塵淡淡看著她道:“有我在這,你怕什么?”
葉婉頓時安心了不少,雖然身為俘虜,但只要云塵不加害自己,憑她的本事,這天底下還真沒什么能傷到自己。
船行水中,擺渡老者倒是沒有說大話,一身行舟的本領確實是不凡,熟練的掌著船舵巧妙的躲避著河中的礁石與漩渦,有驚無險的送幾人到了對岸。
相比起那邊的懸崖峭壁,河岸這邊卻是一馬平川,只不過馬匹留在了對岸,幾人下了船只能步行。
“這便是踏入楚國國境了么?”葉婉問道。
云塵微微點頭回應了她。
這也算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出國了,葉婉有些傻呵呵的想著。
只是還沒走幾步,四人就被一隊巡邏的騎兵給團團圍住了,領頭的將領手按著刀柄一臉冷漠的看著幾人道:“入鏡者請接受盤查?!?p> 葉婉把目光投向了云塵,只見云塵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朝那將領晃了晃,馬背上的將領臉色瞬間疾變,萬分惶恐的下馬跪在地上,口中更是無比恭敬地喚道:“小人無意冒犯,請大人恕罪!”
這一幕看的葉婉與小蘿驚奇無比,云塵卻是神色淡淡,漠然道:“留下四匹馬,退下?!?p> “三匹,三匹就夠了。”小蘿急忙糾正道。
云塵一馬當先,蘇憐兒緊隨其后,葉婉帶著小蘿刻意落后些距離,趁著云塵不注意時偷偷將懷里那塊金質(zhì)令牌塞給小蘿,側頭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道:“若是路上經(jīng)過城鎮(zhèn),你找個機會將這令牌交給官府,告訴他們我們的大概位置。”
小蘿雖然不知其意,但小姐既然交代了只要照辦就可以了,輕嗯了聲小心的將令牌藏在袖中。
葉婉抖著韁繩策馬追到云塵身旁,繼續(xù)追問道:“你說你跟我母親是同門師姐妹,那你也是教主的弟子?”
云塵微微點頭算是回應,葉婉接著問她:“既然你也是教主的徒弟,為什么你不做圣女?為什么不是你繼任教主?”
這個問題十分的尖銳,葉婉本以為云塵多少會有一些難堪,怎知云塵卻只是輕笑一聲,不以為意道:“我當不了教主?!?p> 看著云塵高深莫測的模樣,葉婉明白再追問下去她也不會告訴自己,只有轉了一個話題詢問:“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我母親的事情?”
“她十六歲入教,在圣殿里待了兩年,隨后便去了大明,我雖與她名義上是同門姐妹,但并沒有太多交集,對于她的事情我并不知情?!?p> 母親也是十六歲入了暗月教?這會是巧合么?
葉婉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回頭對身后的小蘿問道:“小蘿,你之前說我母親是楚國人,那娘家這邊還有親人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蕭夫人去世時我還只是個剛進相府的小孩子。”小蘿搖了搖頭。
想想也是,小蘿那時還小自然是不知道,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了云塵,隱隱期待著她能告訴自己一些什么。
云塵對她投來的殷切目光視若無睹,自顧自的控馬向前。
想必當年母親也是和我一樣,因為某種原因在十六歲的時候被暗月教抓去當了圣女,被關在圣殿里兩年才偷偷跑出去,一直逃到了明國,在明國偶然認識了父親葉萬城,藏匿相府委身做妾,然后生下了自己。
只是后來,她是怎么死的?
葉婉胡亂的猜測著,似乎有了一些大致的輪廓,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目前看來只能在暗月教里找答案了。
除了暗月教,自己那位權傾朝野城府極深的父親,是不是也會知道一些內(nèi)幕?
楚國的疆土不足大明的五分之一,照云塵所說,幾人快馬加鞭只需三日便可抵達暗月教圣殿所在的瑯琊山。
眼前地勢無比遼闊,四面盡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葉婉第一次體驗到了策馬奔騰的快感,耳畔的狂風呼呼作響,衣袂飄飄青絲飛舞,頭頂?shù)陌自品路鹕焓挚捎|,葉婉似乎有些沉醉其中。
那遠方的天地匯成了一線,像是自由的風,在無聲的呼喚著她。
第二天,幾人來到一個名叫三嶺的小縣,據(jù)云塵所說,此地距離楚國京都已不足百里,是一個四通八達商賈齊聚的熱鬧之地。
楚國的風土人情看起來與大明并無區(qū)別,葉婉完全沒有置身異國他鄉(xiāng)的感覺,反而覺得這集市上淳樸喧鬧的煙火氣息格外的親切。
云塵領著她們邁入了一座高大氣派的酒樓,跑堂的伙計還未上前招呼,那一身綢緞的掌柜眼睛卻是一亮,快步走來將幾人領到了樓上的雅間。
關上門,掌柜回過身雙膝跪地俯首恭敬道:“屬下參見云殿主!”
云塵微微揮手:“你可是這三嶺縣的執(zhí)事?”
“屬下正是,請問殿主有什么吩咐?”
“收拾幾個房間我們今晚在此過夜,弄點酒菜上來,還有給我們的馬喂些干草和清水?!?p> “屬下遵命!”掌柜的應了聲退下。
葉婉偷偷朝小蘿使了個眼色,小蘿會意道:“這酒樓旁就是集市吧?我去給小姐買些東西,馬上就回來?!?p> 小蘿說著已經(jīng)站起身,剛退到門口的掌柜卻回頭插口道:“姑娘想要買些什么?小的樂意效勞?!彪m然不知道這幾位姑娘是什么人,但既然能跟云殿主同行,掌柜的自然是要百般討好。
“一些女兒家的貼身之物,不便外人代勞,多謝掌柜的了?!比~婉開口謝絕,小蘿則趁機趕緊溜了,生怕云塵吩咐蘇憐兒去。
云塵微微皺眉,倒也沒有阻攔。
葉婉悄悄松了口氣,楚云歌是什么身份葉婉不知道,也不奢望他能夠?qū)⒆约簭脑茐m身邊帶走,不過自己既然已經(jīng)到了楚國,總得要讓楚云歌知道,要是有其他什么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對于楚云歌,葉婉雖然一開始對他有些沒由來的敵意與戒備,不過經(jīng)過了從京城到洛陽這一路上半個多月的相處,漸漸的倒是對他產(chǎn)生了一些信任,更何況他還舍命救過自己,也好幾次的誠懇示好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只是蘇憐兒的欺騙讓葉婉的心境蒙上了一層陰影,楚云歌到底可不可信,此刻她也不敢確定。
酒菜上桌,雖然看起來美味豐盛,葉婉卻沒有什么胃口,食不知味的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這時小蘿回來了,微不可察的朝葉婉點了點頭。
蘇憐兒看她兩手空空,于是好奇的問她買了些什么,小蘿借口說沒有找到,故作懊惱的抱怨幾句便胡亂的搪塞過去了。
楚國皇宮,楚云歌緩緩摩挲著手中那塊令牌,聽完親信的稟報之后,皺眉凝思了許久,隨后吩咐道:“備馬?!?p> 一路快馬加鞭風馳電掣,楚云歌當夜就趕到了三嶺縣。
葉婉見到他時不禁有些意外,一是沒想到他會來的這么快,二是他竟然是一個人來的,身邊一個隨從護衛(wèi)都沒有,葉婉本來幻想著他會帶著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前來營救,此刻見到他只能暗自苦笑。
月余不見,楚云歌的氣質(zhì)似乎又陰柔了幾分,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更是比女人還要嫵媚動人,葉婉心中惡意的猜想著,這小子不會是在偷偷修煉葵花寶典吧?
云塵看見他似乎并不意外,語氣淡淡道:“太子殿下,你來這里莫非是要將她帶走?”
“太子?”葉婉嚇的差點咬了舌頭,自己曾經(jīng)多次猜想過楚云歌的身份,唯獨沒有往皇室那方面去想,畢竟之前與他相處的時候?qū)λ倚εR冷嘲熱諷沒有絲毫的顧忌,楚云歌一直都是保持溫和忍讓的態(tài)度,若是帝王家的人哪里會有這般好脾氣?更何況是尊貴無比的太子?
但眼下葉婉不得不相信,楚云歌就是楚國太子,雖然是個小白臉,但氣度與膽色卻是不凡。
不過,縱使他地位超然貴為儲君,云塵卻似乎并沒有放在眼里,葉婉暗自嘀咕,不由得看向了楚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