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君皺著眉頭看著娜娜,心里沒來由的一陣反感,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還能干什么?明擺著嗎!得喊奶奶去吃飯呀!幾個兒子聚餐,把當(dāng)媽的漏下像話嗎?大娘能干出這事兒,她媽做不出來呀!
儲君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內(nèi)心的煩躁。她其實(shí)也不贊同奶奶的有些做法,奶奶也沒照顧過她,更沒有給過她吃的喝的。
她記得小時候去奶奶家連水缸里的水都不能喝。喝過幾次水被攔住后,儲君就知道奶奶家的水都是稀有珍貴的。因?yàn)槟棠陶f她家沒通自來水,她擔(dān)不動水,都是四叔給挑。好吧,不管怎么說這也是心疼兒子,她沒意見。
最重要的是,儲君重生之前,上一世的奶奶已經(jīng)去世了。
人活著的時候,我們往往特別在意她身上的缺點(diǎn),也只能看到缺點(diǎn)。人一旦沒了,所有的是是非非好像都隨風(fēng)而散了。只是覺得,這是個可憐又可悲的老人罷了。
不給吃的就回家吃,不給喝的就回家喝,不想讓來就不來,跟她一個老太太計(jì)較什么呢?說白了,她在意的無非就是吃喝這些東西,你只要不想著去沾她的東西,她也從沒做過什么惡事。
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儲君的這些話跟娜娜是講不通的。她只是緩慢并堅(jiān)定的把胳膊抽出來,看著娜娜的眼睛,“娜娜,你在外面等我,我進(jìn)去說幾句話。”
娜娜怔怔的看著儲君,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拉她。
儲君也不再管她,徑直走了進(jìn)去。奶奶的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大水缸和立在墻角孤零零的大掃把。推開堂屋的門,一眼就看見奶奶正慌亂的掃著煤球爐子旁邊的地??吹絻M(jìn)來了,趕緊用掃把遮住了。
“君君來了?吃飯了嗎?”
儲君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假裝沒有看到地上撒了的面條。估計(jì)她來的時候奶奶正在爐子上煮面條,聽見她的喊聲,嚇得趕緊藏了起來。匆忙之間撒了一些。
掃了一眼奶奶的手,沒燙到就好。
“奶奶,我吃飯了?!?p> 看到奶奶明顯松了一口氣,全身放松下來。儲君實(shí)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在奶奶沒有注意到。
“奶奶,我爸過兩天就要走了,你下午來家里吃飯吧!大爺和叔叔都來?!?p> “這么快又要走啦?”
儲君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愿意多說,想趕緊把該說的說完,快點(diǎn)走。
要不,面條該涼了。
“我四叔沒在家,等他回來你告訴他一聲,讓他下午跟你一塊去。我就不過來接你了?!闭f完站起來,就往外走。
“奶奶,那我回去了?!?p> “君君,怎么剛來就走啊,再坐一會兒吧?”
儲君只是揮揮手,“回去吧,奶奶,不用送了?!?p> 快點(diǎn)回去吃面條吧。
出了大門,巷子里空空的,娜娜已經(jīng)走了。
儲君嘆了一口氣,心里百味雜陳。上一世,她和娜娜一直相親相愛,關(guān)系僅次于她和儲欣。這一世,總共見了三次面,兩次不歡而散。
可能,娜娜還是個孩子,而她已經(jīng)長大了,她們之間不光是年齡的差距,還有思想和價值觀的不同。這就是代溝了。要想跟上一世一樣親密無間,難了。
出了奶奶家的巷子,左拐往北去,走了幾步就到了一個岔路口。左手邊是回家的近路,右手邊是去娜娜家的路,走這條路回家需要繞遠(yuǎn)。
儲君探頭往右邊的路看了看,巷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很安靜。娜娜估計(jì)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她轉(zhuǎn)身往左邊的路走去,走了大約一分鐘就看到桃花峪小學(xué)大大的操場。操場面積不小,繞操場一周差不多200米。
桃花峪多山,很少有這么平坦的地方。這是集一村之力修建起來的,三面墊高了,用石頭壘起了兩米多高的墻,操場才能一馬平川。建在校門外,也是為了秋收的時候做麥場用。
以儲君如今一米二的身高,走到操場跟前,完全被兩米高的墻擋住了視線。不過,她順著墻往西走,越走墻就越矮,整個操場也出現(xiàn)在眼前。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墻了,路都連成了一片。
此時是上課時間,操場上沒有人,只有幾垛去年的麥稈零散的堆在操場邊上。一個冬天過去,麥稈已經(jīng)變的灰暗潮濕,也少了很多,再不能作為孩子們的玩具了。
儲君看著眼前高大的小學(xué)大門,忍不住想進(jìn)去看看。大門平時都是關(guān)著的,只是開著大門上的一個小門進(jìn)出,方便管理孩子們。
“嘎噠”小門被人推開,走出一位腦門光亮的中年男子。男子的個子不高,身材微微發(fā)福,臉上一團(tuán)和氣,見人三分笑,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哎?這不是君丫頭嗎?來找你哥哥?”
“校長好,不是,我就是路過。”
“哦,秋天就該上學(xué)了吧?好好學(xué),不要跟儲奕一樣調(diào)皮?!?p> “恩,好的。保證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眱o了校長一個自信的微笑。
“恩,這就對了?!毙iL輕輕拍了拍儲君的肩膀。
校長也是儲君同族的大爺。
村子里涇渭分明,姓梁的也就是儲君姥爺一門,都在山腳下住,人口相對少一些。姓儲的也就是儲君爺爺這一門,住在相對平緩的平原地區(qū),人口眾多。兩族之間有些距離。
被校長這一打岔,儲君也不好再溜進(jìn)去,就直接回家了。
儲爸儲媽今天都沒有上工,儲爸早早去趕集了,要買些肉和菜。儲君回家的時候,只見儲媽正抱著儲欣坐在院子里發(fā)呆。儲欣在媽媽的懷抱里,曬著暖暖的陽光,昏昏欲睡,小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儲媽對此一無所覺。
儲君很理解媽媽此刻的感受。一個人待在原地,除了不停的思念和等待,什么都做不了。這種寂寞和焦灼時刻侵襲著留守女人的心,時間長了,就會麻木,再難對幸福生出期許。只能任自己在苦海中沉浮,苦海無邊,更是讓人心生絕望。
儲君上一世就是如此,沈千遍去上班,一個星期也許回來一兩天,也許不回來。她被家務(wù)和孩子纏身,卻時時盼著他能忽然回家,像一束陽光照亮她枯燥的生活。每次有人敲門,她的心情都會雀躍,明明知道他有鑰匙,還是忍不住期待是他回來了。
每次都不是他,一次次的失望,讓她的心沉入谷底,漸漸的,再也生不出波瀾。再美好的感情,也會泯滅在這無邊無際的孤寂中。
儲君走過去,輕輕的抱住儲媽,把頭枕在她的肩上。希望用孩子的依賴和愛,來安慰這個可憐的女人,給她溫暖,讓她堅(jiān)持下去。
再過兩年,爸爸帶他們?nèi)|北,一家人就會團(tuán)聚,再也不用兩地分居了。
媽媽,你的苦日子馬上就會結(jié)束的,你一定會永遠(yuǎn)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