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條小惡狗,街上橫著走,夜半覓食想吃肉,十條還剩九;
九條小惡狗,玉幣上面趴,天降神火狗窩塌,九條還剩八;
八條小惡狗,斗獸籠中息,花拳繡腿被人踢,八條還剩七;
七條小惡狗,坊市鬧不休,自尋死路無可救,七條還剩六?!?p> 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文士靠坐在虎皮大椅上,半瞇著眼,輕聲念叨著這首新傳的童謠。
此人便是怒獒幫幫主徐靈堅,濃眉方臉,不怒而威,雖已年過五旬,容貌卻依舊保持在三十歲左右。
在他下首,依次坐著其它首領:司曉天長須美髯,顧云飛不茍言笑、鐘影相貌儒雅,花白蕊美艷絕倫,黃虎光頭大耳,滿臉憂色。
沒到的四位,全在歌里了。
徐靈堅念完童謠,廳中人人面色凝重,氣氛尤為壓抑。
半個月前坊市一場惡戰(zhàn)轟動全城,怒獒幫再次一夜之間失去兩大首領,而兇手被神秘高人救走,從此不知所終。
如今幫內人心惶惶,首領們也有些惴惴不安。
沉默片刻,徐靈堅緩緩道:“這歌是九弟十弟死后傳出來的,個中含義不言而喻,照這樣下去,阿虎,你如今的處境很危險啊?!?p> 坐在最下首的黃虎怒拍茶桌,騰得站起:“干那娘的,老子才不怕!有種他今天晚上就來殺老子!”
他身邊的嬌艷少婦捂嘴笑道:“是呀,你的確是不怕,只不過才把家里的守衛(wèi)增加了兩倍而已。”
黃虎怒目而視:“花五娘你笑什么?老子要是死了,你能逃得掉嗎?”
花白蕊眨了眨勾人魂魄的媚眼,嬌笑道:“我一介弱女子,想逃也逃不掉,只能伏身英雄膝下,使盡生平手段,求他饒奴家一條生路咯?!?p> “賤貨!他的刀都砍到咱們脖子上來了,你還叫他英雄,想男人想瘋了是吧?”
“是呀,老娘就是想男人了,現在恨不得爬到那個人的床上去,問問他幾時來殺你。”
“別吵了。”
徐靈堅聲音不高,卻自有威嚴,花白蕊和黃虎立馬安靜下來。
“如今當務之急,是把陳青找出來,想必大家都已看過斗場影像,陳青的境界約莫在太始五重境上下,只用過拔劍式,應該不經常使劍,倒是體術和掌法極其高深,至少在地階上品之上。”
眾人心中一驚,小石城屬歸元宗統轄,它的鎮(zhèn)宗劍訣尚且不過地階下品,那陳青到底什么來頭,竟會一流宗門才有的道術?
司曉天道:“玄州以體術著稱者,唯有秦森一人,可咱們與他素未謀面,沒有任何糾葛,他也犯不著跟咱們這個小幫派為難啊?!?p> 徐靈堅輕拍椅背:“咱們亂猜也沒用,只希望他還沒離開小石城,二弟,懸賞畫像貼得怎么樣了?”
“建掖街以南的各大街巷全貼上了,賞金也從三十萬提高到一百萬,不過,眼下還沒收到有效的線索。”
黃虎再次站起來,急道:“在建掖街貼懸賞有個屁用,那天陳青是怎么逃走的?二十多張地階中品符箓!建掖街上誰有這么大的手筆,那人一定是云嶺街的!云嶺街上和咱們有仇的,只有城主府,所以陳青一定是宋伯廷派來的!”
司曉天搖頭道:“如果陳青是城主府的人,那他怎么會和大公子扯上關系?沙流海和陳青之間的關系一定非同尋常,咱們找不到陳青,不妨以他為突破口。”
黃虎呸了一聲:“一個被逐出家門的人,還算什么狗屁公子!沙流海為了報復他爹,一定已經和城主府勾結在一起了,依我看,咱們直接把他抓起來,我就不信問不出陳青的下落。”
他聽那童謠里的小惡狗越剩越少,下一個被編進歌里的極有可能就是自己,心中又怒又急,恨不得立馬把那兇手揪出來碎尸萬段,言語上更顧不上什么分寸。
徐靈堅老奸巨猾,一眼便瞧出他心中所想,道:“六弟,你知道咱們這怒獒幫的怒獒是什么意思么?”
黃虎不懂老大為何有此一問,吶吶道:“怒獒……怒獒不就是惡犬么?”
徐靈堅苦笑搖頭:“怒獒惡犬,不過一條狗而已,誰的狗?老爺的狗,而大公子呢,是老爺的兒子,你說狗與兒子,在他眼里哪個更重要?”
黃虎不服道:“咱們當年為了他可是差點把命都搭上,沙流海呢?他親口承認的逆子,孰輕孰重,他心里難道沒數嗎?”
“這你就錯了,咱們與老爺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咱們用對他的忠誠換來了如今的地位,這種關系并不穩(wěn)固,倘若哪天咱們沒了利用價值,那就會狡兔死走狗烹,而大公子和老爺雖然勢同水火,可畢竟是血親,在老爺徹底放棄他之前,咱們不能動他?!?p> 黃虎心生蒼涼,道:“大哥,我聽說沙流海最近成立了一個丐幫,這是公開與咱們?yōu)閿嘲?!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斷了這條禍根!”
“一群小乞丐,能成什么大事?!毙祆`堅擺擺手,“殺人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二弟說的沒錯,咱們就以沙流海為突破口,把他給我盯緊了,留意他身邊的每一個陌生人!”
司曉天點頭應下:“我會派人輪流盯梢?!?p> 徐靈堅轉向主掌賭場的顧云飛:“三弟,沙流海不是要生死斗場的賞金么,給他!”
顧云飛遲疑片刻,道:“那筆賞金算下來將近三百萬,也要給么?”
“給,一分不少地給!”徐靈堅坐起身子,微笑道:“反正這筆錢不用咱們出。”
見眾人面露不解之色,徐靈堅解釋道:“我會去找老爺,讓他出這筆玉幣,咱們死了四個兄弟,老爺為了安撫咱們,必然會出這筆玉幣,這樣一來,他對沙流海的成見也會更大,等到宗門選拔結束,二公子前途無量的那天,我想老爺就會放棄這個不聽話的大兒子了,到時候,咱們再從沙流海身上把賬討回來?!?p> 司曉天道:“坊市那邊怎么辦?三十多個攤主跟著陳青造反鬧事,傷了我們不少兄弟?!?p> 徐靈堅思索片刻,道:“小小攤主,不足為患,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暫且放他們一馬,等抓住陳青之后再一塊算總賬。”
黃虎抓耳撓腮,在廳里不安地走動:“那咱們除了盯沙流海之外,啥也不干?”
“如今敵暗我明,亂動不如不動,咱們一邊找人一邊布防,白蕊阿虎你要多加小心,我會把客棧和坊市的人手全部調給你們,一有風吹草動,殺無赦?!?p> 徐靈堅雖然定下了計策,但黃虎并不認同,他已經感覺到那柄刀就懸在自己頭上,隨時都會落下。
老大座次高修為也高,斷然是不怕那個陳青的,可自己不行,過度的酒色不僅薅光了頭發(fā),還掏空了修為,如今太初七重境的境界雖在,但真實修為恐怕不比章鳴高多少,若是碰上陳青,恐怕勝算最多五成。
不行!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
你們怕得罪沙流海老子不怕,什么狗屁大公子,敢不跟老子說實話,老子照樣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