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冬萍依舊望著窗外，敬遠默默掏出小紙本和碳素筆，簡單地畫了一張速寫。
她一動不動地問道：“多久沒畫畫了？”
“兩年了。有些生疏了?！?p> “值得嗎。當時為什么不下決心復讀一年呢？”
“生活不能止步不前啊，再給自己一年又能改變什么呢？該失去的早晚都會失去的。”
“給自己一個機會，你也許就不會如此?！?p> “即便考上了藝校，我就會永遠幸福嗎？”他輕輕撕下速寫遞給她，“那樣就會錯失你了?！?p> “錯過我真得很可惜嗎？可是你會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女孩子呀？”
“做人不要得隴望蜀，得到了未必就會幸福，失去了未必就會不幸?！?p> “你餓不餓，我去餐車給你買點飯回來？”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說實話我有些餓了。”
“可以幫我?guī)б还蕖彼蝗挥杂种?，“算了，算了……?p> “帶一罐啤酒？你想喝啤酒了？”她輕聲道，“不打緊的，你不要顧慮我……”
“那就謝謝了。不好意思啊，每次坐火車不由自主地就想喝啤酒……”
她莞爾一笑走向餐廳，望著她那逝去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此岸與彼岸。
自從與冬萍在一起后，他便時常夢到阿苒。夢中的阿苒徘徊于槐花街前沉默不言，可憐楚楚地望著遠處的敬遠。
他終究還是把阿苒拋棄了，把她徹徹底底地拋棄了。就像《挪威的森林》里渡邊猛然發(fā)現(xiàn)，他終究會忘記直子，忘記她的容貌，模糊她的聲音。
十分鐘后，冬萍帶著兩盒餐飯回到車廂，親手啟開啤酒遞給敬遠。
敬遠仍在出神，冬萍默默將冰冷的啤酒罐身碰在他的側(cè)臉上?！按笤娙擞殖了际裁茨兀俊?p> “此岸與彼岸?！彼舆^啤酒，“辛苦你了?！?p> 她坐在他的對面打開兩份盒飯，隨后小心翼翼地吃著面前的米飯。她左側(cè)的發(fā)絲有些散亂，他輕輕幫她梳理整齊，“你不用動，安心吃飯就好。”
她緩緩抬起頭望著敬遠，眼睛里仿佛閃爍著星辰大海。她突然感覺到內(nèi)心深處涌動出一股奇怪的暖流，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嬌羞的小女孩。
“遠……”她輕喃一句。
“你看天邊的云彩好紅啊?！彼巴膺h處的山巒，“真是好一句‘殘陽如血，殘陽如鐵’。”
“抱歉我腦里想出的第一句卻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如果你能陪我喝酒就好了，不過人生不能奢求十全十美?！?p> “過敏體質(zhì)令人傷心呀！小時候總是幻想成為李白這樣的俠客詩人……”
是夜，冬萍躺在狹窄的臥鋪帶上耳機聽著泫雅的歌曲，側(cè)身望向?qū)γ?。敬遠則一切照舊的盤坐默念兩遍《心經(jīng)》，躺下準備入睡。
“遠，你要睡了嗎?！?p> “嗯。你也早點休息吧，馬上就是子時了，明天下午就到西安了，保持好精力吧！”
“我剛學了一段新的舞蹈，等到了西安，跳舞給你看?！?p> “睡吧，別熬夜，不然我要生氣了。”
冬萍聽罷只得訕訕摘下耳機，像極了做錯事被孤立的孩子，蜷縮成一團，躲在被窩里紋絲不動。
當冬萍再次醒來，耳畔只有隆隆的火車壓鐵軌的聲響。目光注視到對面位置，只見敬遠盤坐中央，微笑地望著她。
“他是何時醒來的？他這樣看自己多久了？”思考片刻，她突然清醒許多。
“我好看嗎。”
“當然，百看不厭?！?p> “少嘴貧了，我要去洗漱?！闭Z畢，她便穿鞋起身，拖出床底的行李箱，找到洗漱用品，“你不去洗漱？”
“洗了臉，沒有刷牙。”
她恍然大悟道：“我以為你帶了洗漱用品！”
“沒事，不打緊，下午就到西安了。”他咧開大嘴故意笑道，“哈哈哈！你不是說過，你又沒有潔癖！”
他突然想起曾經(jīng)也有這樣一個女孩，在火車上毫無顧慮地陪自己肆意歡笑，往日的旅行歷歷在目，只不過不同的是紫藤姑娘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沒有帶牙刷，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他望著輕輕晃動車門位置陷入了沉思。那業(yè)是兩年前時光，這兩年，紫藤像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在遙遠太平洋。
“張敬遠，你究竟在想什么呢？你究竟還在奢求什么呢？難道冬萍不夠真誠嗎？難道冬萍不夠愛你嗎？你要知道，紫藤終究不是阿苒，冬萍終究不是紫藤！”
十分鐘后冬萍臉龐濕漉地回到他的身邊，將牙刷牙膏遞給他：“喏，給你。要不要去刷牙？我沒有潔癖，不知道你有沒有潔癖？”
“我知道你沒有潔癖，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乙肝啊?！?p> “張！敬！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她故作溫怒道。
他趕忙奪過牙膏牙刷跑出車廂?！班牛€算可以。做人要知足，用過的牙刷也可以將就。”
七點半，乘務小姐推來餐車問候，敬遠攔住冬萍說道：“我吃半份就好，我早上飯量很少的?！?p> “那我也只吃半份?！?p> “你夠不夠吃？”
“你當我是豬嗎？”
“那你以為自己什么？”他戲謔道，“姐姐，麻煩來一份早餐，可不可以給我們兩份餐具呀？”
乘務小姐看著這對年輕的情侶，微笑點頭表示可以。
“我不要雞蛋！雞蛋留給你，小米粥歸我！”她冷漠地撒嬌道。
“憑什么？這里不是有大米飯嗎！你吃大米，我喝小米。雞蛋平分怎么樣？”
“不行！雞蛋歸你，小米粥歸我！你當我傻呀，小米粥暖脾益氣還美容養(yǎng)顏……”
“喔！不過話說你素顏的樣子真好看！”
“??？什么？”她趕忙起身道，“遭了，剛才忘記化妝了，都怪你！”
“怪我什么？我可是好人呀！”
“都怪你，我……你讓開，我要去補妝！”
“算了，算了，今天讓我做一次主好不好，素顏讓我欣賞欣賞可以嗎？我最可親可愛的冬萍同學？這樣好不好？小米粥歸你啦！”
“瞧你這德行！”她面如桃花，莞爾一笑道，“好吧，那我先幫你剝個雞蛋！”
“等到了西安，我要好好獎勵你一番！”
“獎勵我什么？”
“兩億的項目跟你談?！彼低翟谒亩陷p喃。
“張敬遠！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當場讓你去世？”她的臉更加紅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