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屬于甄夜的顏色

　　說起來很怪的是。

　　明明芷夏三人對上課都沒有任何興趣，也完全沒有遵守校規(guī)校紀的意思。

　　但她們?nèi)藚s極少不去學校。

　　哪怕她們每天遲到、早退、翹課，也至少會去學?；紊弦蝗?，或是待上一會兒。

　　原因的話，恐怕連她們自己都很難想明白。

　　或許是因為學校是連接她們?nèi)说募~帶，如果不去學校了，可能就意味某一人的永久失蹤。

　　說起來可能有些夸張，但也許她們?nèi)烁髯裕娴氖沁@樣想的。

　　她們在網(wǎng)絡上各自加了好友，卻從沒有發(fā)過私下的消息，她們互相之間想說的話，都從來不會避諱另一人的發(fā)在群里。

　　這說明她們?nèi)说年P系很好？

　　也許……

　　不盡其然。

　　三人的關系就像是璀璨的鉆石。

　　明明擁有著世界上最強的硬度，卻有可能因為一次恰到好處的輕輕觸碰，而粉身碎骨。

　　所以，三人一直小心翼翼地走著鋼絲，盡力維護著這段“友情”。

　　至少目前，鉆石還處于最穩(wěn)定的形態(tài)。

　　接近寒冬，天氣愈發(fā)地寒冷，和紅葉、楊小茜走在一起的芷夏也圍上了淺色的圍巾，下身當然還是短裙。

　　“你最近有偷偷勾搭什么男生嗎？怎么感覺心事重重的樣子?！?p>　　楊小茜最近改變了風格，戴上了金屬的圓形鏡框，這非但沒有讓她擁有傻乎乎的書呆子氣，反而讓她有種“學妹”的可愛味道。

　　再加上她天生肉嘟嘟的臉頰，就像是某種萌物一般，萌的讓人欲罷不能。

　　“有么……”芷夏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表情有沒有變化，而露出了疑惑眼神，“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感覺小碳球最近……和平常不太一樣了?！?p>　　“和平常不太一樣，說的也太模糊了吧?！?p>　　的確，芷夏也知道自己說的很模糊，可說真的，要不是甄夜之前黏得她厲害，她說不定還感覺不出來這細微的不同。

　　“我說?！边@時，紅葉突然說道，“它該不會是發(fā)情了吧，你帶它做絕育手術了嗎？”

　　當紅葉的最后一個字落下時，場面稍稍寂靜了幾秒，然后一切又如同往常一樣。

　　“這個……必須要做嗎？”

　　芷夏也知道家里養(yǎng)的寵物一般都是要絕育的，不過小碳球一直沒有什么夸張的反應，再加上她有點懶，所以一直沒有考慮這件事。

　　更何況，最近小碳球的反應也不像是發(fā)情了。

　　“這個……還是要做的吧，在問題發(fā)生之前解決它不是更好嗎？”

　　紅葉理所當然地說道，這也是她一貫的行動方針。

　　“說的……也是呢。”不是很懂的芷夏有點同意紅葉的觀點。

　　……

　　此刻，正在家附近小巷中閑逛的甄夜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氣。

　　不禁感嘆，最近的天是越來越?jīng)隽税　?p>　　再過過要是下雪了，她肯定就不會出來找了。

　　而且……

　　甄夜回頭望著家的方向。

　　這么多天以來，她一直都家附近行動，如果去更遠的地方，她還有機會回來嗎？

　　如果她真的“消失”了，芷夏會為她擔心嗎？

　　在這個世界上，她對于她來說，又算得上是什么？

　　天空是如此的廣闊，大地是這樣的深沉。

　　在這片由人類主宰的空間內(nèi)，甄夜算得上什么？

　　世界上，沒有人會注意一只貓的死活，因為，就像人類也是一樣，每天由于各種各樣原因死亡的人至少達到了六位數(shù)。

　　而不經(jīng)統(tǒng)計的，人類之外的生物逝去的數(shù)量，更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她又能怎樣呢？

　　找到那些擁有特殊力量的人，獲得那種力量，她就可以超越這一切嗎？

　　甄夜對此產(chǎn)生了懷疑。

　　不，不只是對她所正在做的事產(chǎn)生了懷疑。

　　更是對全部的一切產(chǎn)生了懷疑。

　　她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她的存在是沒有價值的，每個人，每個人生物。

　　活著的一切，逝去的一切，沒有什么是不同的。

　　莫名的，甄夜感覺天色黯淡了下來，濃稠的陰云肆意涂抹名為“天空”的帷幕。

　　為世界劃上界限的帷幕承擔的超過了限制，生物的舞臺開始崩塌。

　　就像……

　　天空墮向地面。

　　一雙手，一雙充滿惡意的、無形的手扼住了甄夜的心臟。

　　血液仿佛在此凝固，在崩塌的世界中，甄夜大張著嘴巴，癱倒地面，腹部劇烈起伏，卻沒有絲毫氧氣進入她的肺部。

　　天空、大地與墻壁，在她眼中擰作一團，化作最為純粹的、惡意的涂鴉。

　　她知道的。

　　她知道這是什么。

　　但是她無法反抗，沒有辦法，沒有能力，甚至……

　　沒有理由去反抗……

　　因為，這一切……

　　就是她的內(nèi)心。

　　——間歇性潛在性抑郁癥。

　　這是前世的醫(yī)師給出的診斷。

　　果然吶……

　　只是換了身體，只是從人類變成了貓，并沒能改變她依舊是甄夜的事實。

　　本來，本來以為有了芷夏就不會這樣了。

　　結(jié)果，現(xiàn)在看來，這只是自欺欺人么……

　　窒息的痛苦將甄夜的身體扭作一團，距離完全的破碎與毀滅，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死在此處……

　　死在空無一人的小巷……

　　沒有人知道她的痛苦，沒有人知道她的逝去……

　　又或者，知道了又能怎樣？

　　又有誰在乎？

　　或許她就不應該降臨在這個世界上。

　　無論是對她自己來說，還是對其他人來說。

　　芷夏……

　　或許會有些難過吧……

　　不過，那又怎樣？

　　養(yǎng)過寵物的人，終究要經(jīng)歷這些的。

　　自己終究會被遺忘，終究會被取代。

　　但……

　　還是不甘心啊。

　　哪怕……

　　哪怕她命中注定要死在此處，她也想擁有一段真正完美的，屬于自己的回憶。

　　如果厄運與好運是同等的。

　　那么，與芷夏在一起的一年，就已經(jīng)消耗掉了她所承受的所有厄運，而產(chǎn)生的好運了嗎？

　　呵……

　　這還真是廉價啊。

　　但，如果，如果我的好運還有剩余的話，就請把我所想的一切，變?yōu)楝F(xiàn)實吧。

　　無論……

　　要支付多少的厄運都可以。

　　甄夜身體的起伏逐漸趨于平穩(wěn)，不是由于她的狀況有所好轉(zhuǎn)。

　　而是因為她的生命特征已經(jīng)開始消失。

　　在熟悉卻又不同的痛苦中，甄夜迎來了她并不陌生的死亡。

　　就像她所想的那樣，沒有人來救她，甚至，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

　　剛剛閃過的光芒就化為無盡深邃的黑暗，將甄夜吞噬得干干凈凈。

　　又或許……

　　黑暗，才是屬于甄夜，原本的顏色？

　　……

　　回到家中，芷夏面對的，是寂靜的房間與半開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