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感到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奮力扯掉了蒙在頭上的被子,低頭看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已經(jīng)被砍斷了。
而那個叫做希爾薇的人類女人,兩手緊握著一柄短刀,正用搜尋獵物的目光打量著黑暗的房間。
影子被嚇壞了,雖然它馬上就復原了切口,重新生出了別無二致的手蹼。但這可是它的第一次受傷,饑餓感頓時被一種名為“恐懼”的情感所取代。
她能看到我?不……不一定,但她大概是用什么辦法意識到我的存在了。
糟了,要是把蓋亞引過來我就完蛋了,要逃跑,必須要逃跑!
影子撞碎了房門,狂奔到甘米爾消失的樓梯口,它扭頭看到了樓梯口正對的那扇玻璃窗,毫不猶豫地,影子選擇破窗而出,當腳蹼站在泥土上時,它聽到身后的大房子里響起了嘈雜的人聲。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哎?希爾薇……你怎么不穿衣服!”
“不準看,大笨蛋!”
“啊??!我的眼睛,你為什么不這么對萊卡,他也……希爾薇,這不公平!”
影子感覺到一種令它毛骨悚然的意識從身體中穿過,但這個意識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它,馬上就掃向了其它的地方。
不好……快逃!一定不能被抓住,他們一定會吃掉我,不可以,我不能成為他們肚子里的食物!
影子縱身一躍,跳過了高高的鐵藝院門,它看到甘米爾正騎著掃把準備離開,影子趕忙沖過去,坐在了掃把上。
“咦?是我的錯覺嗎?怎么感覺掃把這么沉?”
甘米爾嘟囔了一句,影子在他耳邊發(fā)出了催促的喉音:快走?。】鞄易甙?!
甘米爾聽不到影子的呼喊,搖了搖頭,正處在興頭上的他,并沒有在掃把的事兒上過多糾結(jié),載著影子飛向了天空。
那股可怕的意識再次穿過了影子,接著回歸了他的主人。
張立睜開了雙眼。
“有點奇怪……”他自言自語道。
“大師,您休息了嗎?”萊卡的聲音從門外面?zhèn)髁诉M來,張立打開門,看到守椿正站在他的身旁,兩個眼睛黑得像熊貓似的。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聽到很大的動靜?!睆埩?。
萊卡探出腦袋看向房間里面:“甘米爾是不是剛走呀?”
“是的,大概走了有五分鐘了。”
“切!時間對上了!”守椿揉著黑眼圈,疼得齜牙咧嘴,“一定是這個色老頭偷窺希爾薇睡覺,他干這事兒可有先例呢!”
張立笑了笑,走出門,希爾薇正裹著被子從房間里走出來,她左手抓著胸前的被角,右手緊握著一柄短刀。
對上張立的目光,希爾薇強行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看起來有些疲憊,渾身都在發(fā)抖。
張立走過去,朝著希爾薇釋放了一個“真言術.靜”,這個無往不利的魔法卻失效了,希爾薇絲毫沒有停止顫抖的跡象,眼眶中滿是淚水。
她在害怕……非常害怕。
“可惡的甘米爾!明天一早我就去學院,好好修理他一頓,看把我們希爾薇嚇得!”
守椿想要擁抱希爾薇,被她推開了,萊卡在旁邊看著,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不住地搖頭。
“對不起……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毕栟奔贝俚卮⒅樕兊糜行┌l(fā)青,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張立皺了皺眉頭,悄悄使出了“昏睡術”,這個魔法起效了,希爾薇倒在了他的懷里,張立用公主抱的方式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房間。
“管家!”他喊,聲音響徹了整個大宅。
不一會兒,揉著惺忪睡眼的管家?guī)е鴰酌痛掖亿s了過來,張立命令他們照顧好希爾薇,對著守在一旁的萊卡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了院子里。
“有關希爾薇,你知道些什么,對嗎?”張立問。
萊卡有些艱難地點點頭,“是的……”
“說說看吧。”
萊卡嘆了口氣:“希爾薇發(fā)病已經(jīng)不止一次了,最近一次類似的癥狀發(fā)生在三個月前,那天晚上,我看到她拿著刀站在院子里,朝著空氣揮砍,她看起來很緊張,滿臉都是恐懼和害怕,就像剛才一樣?!?p> 萊卡頓了頓,“我認為她在和什么東西戰(zhàn)斗,但當我問她,她卻什么都沒說,第二天就變回了老樣子,說實在的,我并不認為她精神有問題,她肯定看到了什么常人看不到的東西?!?p> 張立聽著萊卡的話語,心里卻始終思考那個困擾著他的問題:
太詭異了,在動靜響起的第一時間,我便散出了神識,有什么東西撞碎了門和窗戶,但為什么連我都發(fā)現(xiàn)不了這東西的蹤跡?可希爾薇卻好像卻察覺到了一些什么,她可是一個凡人……這點實在不符合常理。
“你知道她來自于哪里嗎?我是說她的背景。”張立問。
“不知道?!比R卡搖搖頭,“她對過去守口如瓶,但是甘米爾校長肯定知道她的出身,每位進入圣曜學院的學生都不能向?qū)W院隱瞞背景?!彼a充了一句,“即使有人想隱瞞,也隱瞞不了的。”
“好的?!睆埩⒊烈髁艘粫赫f,“你回去休息吧?!?p> 注視著萊卡離去的身影,張立清楚他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這個小家伙心里也藏著什么秘密,不僅是他,就連守椿也是。
剎車片是誰動的手腳,刺客又是誰派來的,他們的目標又是誰?這些疑問涌上了張立的心頭。但假如他利用星球意志去調(diào)查像這種在整個世界范疇內(nèi)難以計數(shù)的瑣事,那他就不用去做別的事情了。
這些凡人的生生死死,對于他而言,其實不值一提,只是這次的性質(zhì)有些不大一樣。
神識探查的失效讓他有了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假如有什么東西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匿蹤跡的話,那這種東西一定不普通,很有可能,不是從他的身軀上長成的東西,而是從“外面”來的。
但這東西又很弱小,從它面對希爾薇時選擇逃跑這點就能判斷出來。
所以,究竟應不應該強行撬開幾個人的嘴,用魔法逼迫他們把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呢?
張立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逼供魔法可以控制人類的心靈,同時也會對心靈造成難以磨滅的創(chuàng)傷,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污染自己的神格。
姑且,再觀察看看吧……
不過他開始考慮起了甘米爾的提案,也許做做圣曜學院的名譽校長是個不錯的主意。
這所學院位列白虎洲的四大魔法學院之首,和其他三所學院嚴格的種族控制不同,圣曜學院招生不限種族,只要有天賦、并對魔法懷著求知欲的家伙都具備參加入學考試的資格。
文化的交融,海納百川的思想碰撞使得這所學院擁有了大陸最先進的文化,短短不到百年時間,就在聲譽上超過了其它學院,并向阿納隆絲的各個領域輸送了許多優(yōu)秀的人才。
不得不承認建立這所學院的甘米爾可謂是立于時代浪尖上的偉人,而他今晚的表現(xiàn)又多少觸動了一些張立的心弦——求知欲是個很有趣的情感,這就是蓬萊人缺失的東西。
社會按照這種節(jié)奏繼續(xù)發(fā)展下去的話,可能不過千年,蓬萊的魔法知識和技術就會被凡人超過,這可不是個好現(xiàn)象,當力量一旦失去控制,文明將會變成一柄雙刃劍,很有可能會威脅到星球本身。
不如……就此將圣曜學院納入麾下,作為蓬萊勢力在人間延伸的一個試點?
國家會被時代的浪潮淹沒,唯有思想不會,作為思想載體模因就像生物的基因那般在不斷進化,哪怕是星辰的意志,也無法強硬地掐滅思想可能性的火燭。
小心翼翼地修剪思想不必要的枝杈、與其協(xié)同發(fā)展,才是開創(chuàng)未來應有的思維方式,張立忽然想起了仙都拉德說過的話,無論如何,他都不想成為卡拉波那般用強權奴役人間的冷漠神明。
把無限的生命當做自己的手腳去控制,絕對是愚蠢的做法,盲從者不配被稱作活物,那把能夠打開真理的大門的鑰匙,必然由無窮自由的思想共同澆鑄而成。
在紫月城之戰(zhàn)時,馬杰諾已經(jīng)證明了生命的潛力,今夜希爾薇再次證明了這一點,若依舊懷著傲慢的心態(tài)漠視生命的話,被淘汰的也許不是這些生命,而是作為星球意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