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他們學校的軍訓有些特殊,因為9月的冰城涼爽宜人,校領導們覺得很難體現(xiàn)軍訓的價值,所以就把為期半月的新生軍訓定在了來年暑假。
能逃一天是一天,大家顧不上去想來年的軍訓會多么酸爽,只覺得學校真是善解人意。有那么多新鮮事忙著干呢,軍訓多枯燥?。?p> 入學照例會有一次英語分級考試,李魚因為英語底子好,被分到了三級,這意味著他下個學期就可以有資格參加正式的四級考試了。
說起來李魚高考發(fā)揮失常跟他是化學白癡有直接關系。自從高一第一節(jié)化學課,被一個衣冠楚楚的胖子從容催眠之后,他的每本化學書上都沾滿了口水。
哪怕李魚后來的班主任,換成了一個教化學的暴力小矮個兒,經(jīng)常占用體育課,課間操,晚自習預備前等一切休息時間給他們講卷子,也經(jīng)常在李魚美夢正酣時一本厚參考書,劈頭蓋臉砸過來,李魚也再沒開過竅。
他高考理綜丟掉的97分,大部分都丟在那些莫名其秒的方程式和一團亂麻的有機物當中了。
老趙也不錯,輕松考了個二級,大神有點慘,預備一級,阿燦墊底預備二級,也就是說他初中的詞匯量還沒過關,這兩個人估計就是偏科偏的太嚴重了。
李魚不無遺憾地安慰著大神:“你說你要是高考英語再多考80分,北大、南開物理系都得給咱留個位置??!”
大神無奈地搖搖頭,手里一本新買的四級紅寶書顯示了他不屈服于命運的決心。
阿燦就瀟灑多了,預備二級班里有他的一個老鄉(xiāng),他準備上課之后將初中的英語也忘掉,美其名曰:將愛國進行到底!
這一學期開的課程大部分都是公共基礎課,因為輔導員講話的時候經(jīng)常溜號,李魚還沒太搞懂大學里怎么上課。
所幸他的學生證上有學號:xx4207,去打印社往校內專網(wǎng)上一登,他的課表就出來了。什么課,什么時間,什么樓,什么教室一目了然。
李魚知道這個號碼就像唐伯虎的“9527”一樣,不會陪他一輩子,但這四年就是自己的唯一代號。
在經(jīng)歷了幾天東奔西跑之后,李魚總算是明白,大學里上課不光是腦力活兒也是體力活。
課表上明明寫著上午1、2節(jié)的高等數(shù)學課,在2號樓303上,3、4、5節(jié)的三級英語課在3號樓428上。
可是等到李魚跟著人群跋涉到3號樓的時候才知道,2號樓和3號樓之間隔著致遠樓,化工樓,圖書館,一食堂還有一個四面圍墻的超大的體育場,還得走過熙熙攘攘的地下通道。
但是你若以為3號樓和4號樓之間必定也遠隔重洋,那就又錯了,3、4 號樓是姊妹樓,以一個華麗的噴泉廣場為中心對稱分布左右。
今天上午的這節(jié)課是線性代數(shù),李魚起的晚了點,老趙早早的就逃課去了圖書館,這小子最近老往圖書館跑。
教室后排已經(jīng)擠滿了男生,李魚只好在第三排一個黃頭發(fā)的女生旁邊坐了下來。女生好像叫王麗娜,但因為她的一頭黃發(fā)太過于鮮艷,李魚經(jīng)常會不自覺地稱呼她為黃麗娜,叫了幾次之后,委屈的小王同學就默認了。
線性代數(shù)老師是一位衣著得體的中年女性,也姓李,皮膚白凈,一頭干練的齊耳短發(fā)。
她說話地方口音極重,好在這么多年的春晚小品熏陶出來,大家都能明白其中涵義。
她上課愛講一些自以為好笑的段子,今天的段子是她從西區(qū)過來的時候,看到好多小男生在給女朋友買“香掉渣”餅。究竟是多好吃的餅,看看不知道有哪位男生能給她買,男生們都爭先恐后的答應給李老師買餅。
是的,就是ABCD的那個“西”,這里的人都那么叫,李魚他們的男生寢室在B區(qū),女生寢室在遙遠的西區(qū)。
李魚決定課后去買這個掉一地渣的餅來看看,他準備送的人當然不是李老師那個半老徐娘啦,區(qū)區(qū)一門線性代數(shù),還用不著賄賂老師。
李老師的課程本身,講得甚是乏味。薄薄一本教材是李老師本人為首的X大物理院教研組編寫的,再配一本厚厚的習題講解,40多塊錢的定價真是無比公道。
李魚偷偷拿出了手機,準備瀏覽一會兒NBA的新聞。他的翻蓋手機是三叔那個老古板送給他的大學入學禮物,高中時李魚經(jīng)常省錢買體育畫報,灌籃之類的雜志,那些籃球明星的數(shù)據(jù)軼聞他都如數(shù)家珍。
他最愛的科比得81分那晚,李魚興奮地抱著籃球一夜未眠。好在現(xiàn)在有了手機,電話他都是盡量用電話卡打,每個月30塊錢的手機話費幾乎都用在買流量上了。
現(xiàn)在賽季還沒開打,但是各種轉會的新聞滿天飛,李魚每天關注著,不知道科比的湖人隊今年能不能打進季后賽。
“哎,李魚,你覺得怎么樣?”黃麗娜之前也在玩手機,現(xiàn)在突然扭頭悄悄問他。
“什么怎么樣?”李魚不解地問。
“咱們這些講課的老師怎么樣?”
“我覺得一般吧,之前還以為大學的教授們都是一襲道袍,不食人間煙火呢,現(xiàn)在看起來大家都是俗人,講課也和高中一樣照本宣科,讓人聽的昏昏欲睡。”李魚也沒藏著掖著,他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
“就拿昨天教大學物理那個女老師吧,年紀輕的過分不說,講一道題得看5遍教案,我上去都比她利索?!崩铘~小聲說道。
“嗯吶,我也挺失望的?!秉S麗娜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嘛,你已經(jīng)被女生們評為這屆物理系三大院草之三了,大家一致認為你雖然愛開玩笑,但你不說話的時候氣質特憂郁,特招人兒?!秉S麗娜眼睛忽閃忽閃的說。
“是嗎?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排第一呢!”李魚臭屁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把你得瑟的,人家楚宇梟才是真的帥呢,而且籃球打得又好。你們寢的那個何楠也是帥哥,嘴巴比吃了蜜還甜,逮誰就叫誰姐姐?!秉S麗娜對八卦的興趣顯然遠遠超過線性代數(shù)。
李魚砸巴著嘴,心里琢磨著,楚宇梟他在宿舍樓道里是見過的,當時他剛剛打水回來,兩個人撞了個滿懷。人比李魚要高一頭皮,和老大差不多,劍眉星目再配上流川楓式的發(fā)型,確實當?shù)闷稹霸翰荨眱勺帧?p> 至于小豆豆嘛,他還未滿十八歲呢。李魚決定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小豆豆,你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可千萬不能早戀吶!
李魚把頭靠近桌角,輕聲跟黃麗娜說:“楚宇梟長的是不錯,可要說籃球打得有多好,那就得你哥我來試試了,別中看不中用啊!”
黃麗娜翻了個白眼:“看不出你還挺能吹,月底咱們院有籃球賽,一年級對二三年級混合隊,到時候你可別掉鏈子?!?p> “呵呵,那哪能呢,咱也是久經(jīng)賽場的人了!”李魚洋洋自得地說。
“你們男生怎么評價我們女生???”黃麗娜興趣盎然地問。
“個兒頂個兒的漂亮,個兒頂個兒的嬌媚,一提起你們就像豬八戒師徒進了女兒國似的?!崩铘~一臉壞笑。
“你就貧吧,哪有那么夸張,不過張京京,于冉,段云柔,江瀟雅她們幾個都是大美女,這些天已經(jīng)有好幾個學長打聽她們電話了。李魚,你有沒有相中哪個姑娘,要不我?guī)湍懵?lián)絡聯(lián)絡?實在不行咱倆將就將就也成?!秉S麗娜一邊扮著手指頭,一邊偷眼瞄著講臺上的老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李魚說。
李魚微低著頭,半晌沒說話。
“你不會是有對象了吧?那樣的話于冉這丫頭可就要哭了,她這幾天還找我要了你的電話呢。”黃麗娜搖著頭嘆了口氣。
“沒有,阿黃,我還單著呢,高中那時候太單純真沒顧上早戀?!崩铘~一臉認真。
“你?……”對阿黃這個稱呼黃麗娜非??咕?,要不是還在上課,她恨不得跳起來沖著李魚的腦袋上來一拳頭,然后大喊一聲:老娘姓王!
“阿黃,你是在C區(qū)幾棟,哪個寢室呢?”李魚隨口問到。
“9棟407?!秉S麗娜沒好氣地回了句。
“那江瀟雅她們在哪個寢室?”李魚討好般的沖黃麗娜笑了笑。
“我們寢隔壁?!?p> “那就是408了?”
“406笨蛋,我們407就靠墻了。噫…?”
黃麗娜忽然感覺到了異常:“你不會是看上江瀟雅了吧?那可是個冷美人,和我都沒說過幾句話。”黃麗娜悻悻地說道。
李魚的心里美滋滋的,冷美人已經(jīng)被咱逗樂好幾次了,他輕輕合上書:“阿黃,今天中午想吃什么,一食堂四樓,我請你開小灶!”…
吃完飯回到寢室,老趙已經(jīng)開始每天必備的扎馬步了,頭幾天李魚還以為他是練的什么功夫,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就是單純的扎馬步。
每天中午飯后半個小時,一開始風清云淡,到后來總是渾身哆嗦大汗淋漓,天天如此。
李魚不解地問:“你這天天蹲著,抖的跟篩糠似的,圖了個啥?”
“你不懂…我最近剛學的…鍛煉體能和意志力的好方法…”老趙有點憋不住勁兒了。
“挺邪門兒的!”李魚懶得理他,準備睡個午覺,這時候付賤人進門了,一看老趙的架勢撇了撇嘴,又打算出去。
“哎,老付”李魚叫住了他“我看你吉他常放著,你不用的時候能給我玩玩嗎?”
付賤人扭捏一笑:“自家兄弟隨便玩,我也不太會,想著抽時間學學。下午沒課,你打球去嗎?”
“我看看吧,我本來想出去買點東西”李魚干脆走到付賤人床頭坐了下來,拿起吉它調了調弦,然后信手彈了個許巍的《旅行》的調子,付賤人跟著就哼哼開了。
“老付你要會唱我就給你伴奏吧,你嗓子真不賴?!崩铘~說著又轉成了和弦伴奏音。
“靠,彈得一手好棉花呀,老李!”老趙剛收了功,用一只濕乎乎的大手拍了拍李魚的肩膀。
付賤人被打斷了唱歌,有些不悅地白了老趙一眼,然后說:“老李,我覺得你彈得挺好,我在經(jīng)院有個哥們想組樂隊,讓我主唱,你要不也去吧?”
李魚搖了搖頭:“嗨,這都是我高中那會兒無聊瞎學著玩的,現(xiàn)在的大好時光,我打算浪費在學文化還有打籃球上,順便再好好找個對象?!?p> 一聽找對象,老趙來精神了,他把李魚拉過來神秘兮兮地說:“知道哥們兒今天逃課,去圖書館干嘛去了嗎?”
“我還正想問你呢,開學沒幾周就逃課,還做不做好學生寶了?”李魚開玩笑地打趣道。
“老師又不點名,少去幾節(jié)課沒事兒。”老趙滿不在乎地說:“我在圖書館認識了一個妹子,生科院的,我連名字電話都搞到手了,葉淑芬,也是咱們這屆新生?!?p> “呵,名字夠傳統(tǒng)的,怎么認識的呀?”李魚好奇地問。
我泡圖書館的時候她就坐我對面,挺文靜的姑娘。我偷偷給她傳小紙條,問能不能認識認識,結果人家就回了我紙條。一來二去就聊熟了,今天已經(jīng)是我倆第三次一起去圖書館了?!崩馅w不無得意地說。
“佩服,佩服啊,沒想到你老趙還是撩妹高手?!崩铘~拱拱手說道。
李魚是真的有點羨慕老趙,他對江瀟雅的心思全寢室的人都知道了,小豆豆還從女生那給他問到了江瀟雅的電話,奈何李魚幾次拿起手機都沒勇氣撥出去。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想要戀愛,可這一步要跨出去卻比想象的艱難的多。
李魚是驕傲的,他不想嚇著人家姑娘,也明白自己沒有承受拒絕的勇氣。
雖說跟大家學習了好多種表白的方式,他卻固執(zhí)地相信,表白應該在水到渠成的時候,而不是一開始就冒失莽撞,那樣反而會壞事。
那時的李魚還憧憬著,自己能和喜歡的人白頭到老。他幻想著,到了兩個人白發(fā)蒼蒼的時候,還能回憶起他們的相識、相戀、相守,每一片記憶都那么浪漫。
好像是錢鐘書說的,借書是愛情的開始,李魚認為再好的套路被人用多了,也會俗不可耐。他思索良久,最后還是決定寫信,這是人類與生俱來就具備的傾訴的本能。
他想把自己的心思,自己的過去統(tǒng)統(tǒng)寫在信里,盡量不出現(xiàn)俗套的字眼,卻又讓他戀上的女孩,能夠明明白白看清他的心。
那天夜里,李魚做了個很著急的夢,夢里的他在寫詩。他寫的什么呢,半夜醒來之后,李魚左思右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明明很棒的一首詩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