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困樊籠乍啟門,不知噩兆抑福音。
赴湯蹈火無常路,仍向刀光劍影尋。
李從珂到定州上任以后,整頓兵馬,修備槍械,充實糧倉,安撫百姓,著實忙碌了一場。定州當(dāng)時匪患甚多,大都是劉守文的殘兵敗將;劉守文戰(zhàn)敗以后,這些兵卒無以為生,只得到山上做了土匪,李從珂采取既討伐又安撫的方法,將這些散兵游勇們招募到麾下,既綏靖了地方治安,又添了幾千新兵。僅一個月左右,把個定州治理得井然有序。
劉小姐自跟李從珂來到定州后,一直陪伴在他身邊,料理他的吃飯穿衣、縫補漿洗,無比賢惠。她從不拋頭露面,手下的屬僚們,除了那十幾個親隨知道是怎么回事外,都認為是李從珂帶來的家眷,也沒人在意。
劉小姐越是這樣待他,李從珂越感到對不起她,幾次說要稟告義父,退了與安家的婚約,明媒正娶地娶她過門,但都被劉小姐所拒絕,她說道:“民女早就說過,愿以身相許,就是敬仰將軍的英名,喜愛將軍的人品。若不是將軍搭救,民女不知流落何處了。如今來陪伴將軍,是民女前世修來的緣分。民女只有一個愿望,只要能在不遠處看到將軍平安也就心滿意足了,從未想過去爭什么名分。將軍還須聽從義父的教導(dǎo),更不能得罪安大人。過一段時間,就回去把安小姐娶過門來。那時,若容得民女,民女當(dāng)侍候?qū)④娮笥?,容不得民女,民女即可回衛(wèi)州老家,千萬不要以我為念。若將軍再提此事,民女就現(xiàn)在就離開將軍?!?p> 李從珂聽到這些話,感動得無以言表,把她攬入懷中,深情地說:“小姐深情厚意,令從珂沒齒不忘,從珂絕不會讓小姐沒有下場?!?p> 李嗣源與安重晦各自派出的家人,都探聽到了這個消息,安重晦的家人急忙趕回去復(fù)命。
李從珂正與劉小姐在后齋嬉笑玩耍,葛三進來了,說老管家順貴來到定州。李從珂聽后,不禁吃了一驚,知道老管家此番到定州,肯定是為劉小姐而來。他對葛三說:“你先安排老管家在客廳歇息片刻,待我馬上去見他老人家?!?p> 劉小姐看到李從珂臉色很是難看,忙問道:“相公,出什么事情了,是誰來了?”
李從珂看著她,輕嘆口氣說道:“是老管家來了,你且在屋內(nèi)歇息,我去見他?!崩顝溺嬲f完,就向外走去,劉小姐忙喊住他道:“相公且慢。”劉小姐略一沉思,接著說:“老管家不遠千里,前來定州,定是為我二人之事。老管家若問起此事,相公千萬不要急躁,相公要當(dāng)如實相告才是?!?p> 李從珂點點頭,出了后齋來到前庭,見老管家順貴正坐在那里飲茶,忙上前行了禮說道:“沒承想老管家來了,這么遠的路,有何要緊的事情,要您老親自來?父帥身體可好?”
老管家急忙回個禮道:“大帥身子很好,也沒什么要緊的事情,就是替大帥問幾句話?!?p> 李從珂屏退左右,小聲說道:“是為我從衛(wèi)州帶來的女子一事吧,這事是有的,父帥也知道了?”
“這樣的事情傳得最快了,大帥知道后很是生氣,要你即刻將那女子打發(fā)走,這是大帥給你的書信,你自己看吧?!表樫F說完,從衣袋里拿出那封書信,遞給了他,他接過書信小聲念道:
“從珂我兒:
前書信曾告戒于你,皇上圣恩隆重,升你為節(jié)度使,定要體念圣恩,為國效力,不得有半點差池。太平盛世不同于戡亂時期,身為朝廷重臣,更應(yīng)為人做出表率。聞我兒此番定州上任,帶一衛(wèi)州女子同行,此事甚為不妥。男大當(dāng)婚,也不為過。但為父曾與安大人定有婚約,也曾對你提起,待你母親喪事周年后,即與你們完婚。安大人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這些年若不是安大人相幫,我父子二人焉有今日?想必此事安大人也已知曉,望你速將此女打發(fā)走,并寫一致歉書給你未來的岳丈,要老管家一并帶回,為父要親自到安大人府上,替你致歉。不得有誤。
李從珂讀罷此信,心里百感交集。一是感念父帥的關(guān)愛,二是難舍劉小姐,一時怔在那里不知說什么好。順貴知道他正在為難,也不急于讓他當(dāng)面作答,輕撫著他的頭說:“大相公,你是明白孩子,是老奴看著你長大的,你也知道該怎樣做。我明日就回洛陽,書信也給你了,你自己掂量著辦吧,老奴想告辭去休息了。”
李從珂的心亂極了,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仍然怔在那里。
天已到了掌燈時分了,劉小姐還不見李從珂回到后齋。她知道這是為了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該怎樣做,便忍著眼淚,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收拾停當(dāng)后,還不見李從珂回來,就輕輕地來到前庭??吹嚼顝溺孀约鹤谀抢?,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一陣難受。她擦擦眼角上的淚水走過去,揀起掉落在地上的那封書信,正要借著微弱的光亮去看一看,李從珂忙搶過來說道:“是父帥給我的信函,沒有什么。我們?nèi)ビ猛聿桶??!眲偲鹕硪?,劉小姐笑了一下說道:“將軍不必隱瞞了,小女已將隨身衣物收拾停當(dāng),明日就回衛(wèi)州老家。小女早就說過,絕不會讓將軍為難的。明日還要煩請將軍派個車將小女送走?!闭f到這里,劉小姐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李從珂的肩上失聲痛哭起來,頓時愁得李從珂悲從中來,倆人就在前庭抱在一起哭了個凄凄慘慘,天昏地暗,誰見了都會為之而動容。站在門外的親隨已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敢進去相勸。
李從珂拿出一條汗巾,替劉小姐擦去臉上的淚水,望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身為節(jié)度使,也算是一品大員,竟不能與自己心愛的女人長相廝守,這官做得還有何趣?不如辭去這鳥官,一同回平山老家,落個清閑。明日我就給父帥寫封書信,要父帥轉(zhuǎn)給皇上……”
劉小姐聽他這樣說,渾身不禁一震,站起身來說道:“將軍若這樣做,小女吃罪不起呀,就是死一千回也不能抵償罪責(zé)。將軍生里死里拼到了今天,正是大展宏圖之際,豈可因一女子而輕言放棄?若因此壞了將軍的前程,小女將成千古罪人。有了將軍這番心意,小女今生也就知足了?!?p> 李從珂急切地說:“你哪里曉得,父帥要我即刻讓小姐離開,父帥怕得罪安重晦,從珂卻不怕。這等無情無意之事,從珂如何做得出?我與小姐情深意篤,如何舍得讓小姐離我而去?”
“相公錯了,小女此番離去,并非生離死別,以后尚有相見之時。此生我已是將軍的人了,永不相負。再說小女到定州幾個月了,也想念家父,也不知他老人家怎樣了。將軍可按父帥的意思行事,待安小姐過門后,若那時將軍還記著小女,讓人知會一聲,小女即可前來陪伴相公。請相公千萬不要以小女為念。”
“小姐……”李從珂泣不成聲地把劉小姐擁在懷里。
第二天,李從珂派葛三帶著兩個親隨,把劉小姐送回衛(wèi)州,在范大人的幫助下,在衛(wèi)州城買了個小四合院,安頓好他們父女,按下不表。
卻說安重晦派人打探出這件事后,大為光火,認為李從珂掃了他安家面子。當(dāng)天就給皇上上了一道奏折,參李從珂在定州招降納叛,私自擴充人馬,其心叵測,身為封疆大吏,竟在母喪期間,招樂女、養(yǎng)戲子,全無人臣之禮,理應(yīng)治罪云云。誰知李存勖接到他的密折后,不僅沒有治李從珂的罪,反給安重晦定了個“狂悖犯上,胡言亂語”之罪,要他“停職待參”。你道為何?原來安重晦犯了“圣忌”,前已說過,皇宮里不是也養(yǎng)了許多伶人嗎?李存勖認為他是在“指桑罵槐,謗訕圣躬”。這事讓安重晦幾乎悔青了腸子,只顧得生李從珂的氣,卻忘了皇上的“圣忌”,真是百密一疏?!笆バ碾y測呀。”他感嘆道。
安重晦栽了個跟頭,是他沒有想到的,但皇上并沒有完全放過李從珂,而是把安重晦參他的折子明發(fā)給他,要他“自省。”尤其是李存勖在折子上的批語,更讓李從珂如芒在背,似坐針氈。
“爾雖有微功,朝廷并無埋沒于你,爾不思報效朝廷,克己奉公,竟私自招降逆軍,莫非真如安重晦所言:其心叵測?母喪服孝期間,行為荒唐,按律當(dāng)懲。姑念爾年歲尚小,又是初犯,特予警示,以觀后效……”
李從珂沒有想到安重晦竟這樣整他,心里很是生氣。本來打算要給他寫封書信,表示悔過,現(xiàn)在看來倒是不必了。從此二人結(jié)下了怨恨,其實這正中了李存勖的心思。
此事暫且不表,只因趙在禮擁兵做亂,魏州(河北魏縣一帶)告急,卻引出另一段故事來。魏州節(jié)度使趙在禮,原是朱溫麾下的一員驍將。李嗣源破汴梁后,就歸附了晉軍,經(jīng)李嗣源向李存勖舉薦,李存勖仍讓他留守魏州。從此,趙在禮視李嗣源為恩人。趙在禮的兵馬,大多是安徽人,李存勖曾答應(yīng),待局勢穩(wěn)定后,他的軍士可分批回家探親。自李存勖登基后,趙在禮幾次上書要求兌現(xiàn)這一承諾,總被李存勖駁回,再加上糧餉不濟,軍心逐漸不穩(wěn)起來。
天成元年(公元926年)眼看中秋將至,軍士想家的念頭更重了,有些軍士竟私自開了小差,趙在禮因為沒有兌現(xiàn)先前的承諾,總覺得對不起這些軍士,知道此事后,也沒有治這些軍士的罪,任由那些回家的軍士來去。后來,此事被監(jiān)軍得知,急忙向皇上奏報,李存勖接報后,十分震怒,飭令趙在禮,將那些私自回家的軍士就地坑殺。趙在禮接到皇上的諭旨,震驚之余,急忙替這些軍士求情,連上了三道奏折均被李存勖駁回。李存勖最后又發(fā)來的一道諭旨,言辭更加激烈,斥責(zé)他道:
“爾本俯首逆賊,本應(yīng)削官奪爵,念爾治軍尚有方略,朕不避前嫌,仍予高官厚爵,然爾不體念皇恩,卻慫恿軍士壞我軍規(guī),居心何在?著爾速將違規(guī)小卒,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趙在禮接到皇上這道諭旨,很是寒心,沒想到自己忠心耿耿,換來的卻是這樣的斥責(zé),不由大罵李存勖昏庸。經(jīng)與手下將領(lǐng)們協(xié)商,決定起事造反。于是,就將這兩道諭旨在軍中公開,以激起眾怒。軍士們得知皇上竟要坑殺這些士卒,群情激奮,當(dāng)場把監(jiān)軍殺了,跟著趙在禮造了反。一石激起千層浪,邢州,鄴郡,滄州,河朔等地的駐軍,原本都對李存勖不滿,此時也跟著造反,取消了李存勖的封號,紛紛自立為主。李存勖見勢,急忙派大將元行欽前去平叛,結(jié)果不僅沒有掃平叛亂,反而被趙在禮打得大敗。元行欽本是幽州劉守文的部將,破了劉守文后,被李存勖收為副將。眼看又要陷入混戰(zhàn)的局面,在群臣的強烈要求下,李存勖無奈,不得不重新起用了李嗣源,讓他帶兵前去平叛。李嗣源得到任命,即刻點起兩萬人馬,自己帶一萬人馬,招討使李紹容帶一萬人馬,日夜兼程地向魏州進發(fā)。不幾日就到了魏州城下,為防趙在禮偷營,他在城北扎下營寨,命李紹容在城南扎營。趙在禮聽說是恩公李嗣源到了,馬上登上城樓,要與李嗣源說話。安重晦勸道:“趙在禮窮兇極惡,小心他放冷箭,傷了將軍。”李嗣源道:“趙在禮乃一義士,絕不會加害于我。待我前去城下與他一會,看他怎樣說。若能幡然醒悟,偃旗息鼓,歸順皇上,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豈不更好?我再稟告皇上寬恕了他們,此乃功德無量呀。”
安重晦笑笑道:“將軍與皇上共事多年,豈不知皇上的脾性?出征時,皇上告戒我等:‘正是我朝立威之時,對叛軍絕不姑息,待城破后,一律坑殺?!瘜④娔峭??皇上絕不會饒恕亂軍的,重晦奉勸將軍,還是不要觸這個霉頭為好?!?p> 李嗣源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突然想起李從珂與那衛(wèi)州女子的事。
“唉——”李嗣源嘆口氣說,“此次蒙皇上重用,全托眾同僚與安大人力保呀??蓮溺孢@逆子竟做出這等忤逆不經(jīng)之事,愧對安大人呀。待我平定叛亂后,再與他計較?!?p> “將軍休要再提及此事。其實是重晦錯了,不該與孩子一般見識。若不是將軍向皇上進言,重晦還在停職待參呢。大相公有他自己的想法,無可厚非?,F(xiàn)在想起來,重晦貿(mào)然行事,不該與孩子一般見識,現(xiàn)在想起,反覺的好笑,重晦很是慚愧呀。此區(qū)區(qū)小事,將軍莫再提起?!?p> 聽罷安重晦的話,李嗣源心方釋然,感慨地道:“安大人氣量非凡,有宰相之容。嗣源代那逆子給安大人致歉了。就依大人所說,此后不再提起此事了。走,我們一起去會會他趙在禮,看他怎樣說?!崩钏迷蠢鸢仓鼗尴驇ね庾呷?。
李嗣源與安重晦在幾十個親兵的護衛(wèi)下,來到魏州城下,趙在禮看到李嗣源到了,就站在城垛上深深鞠了一躬道:“請恩公寬恕在禮不能出城相迎,請受我一拜?!闭f著,趙在禮跪在城垛上。
“趙將軍免禮。爾深受皇恩,不圖回報,卻擁兵作亂,是何道理?”李嗣源指責(zé)他道。
“恩公差矣,非是在禮意欲作亂,只緣皇上食言輕諾。軍士們不過是回家看望父母妻兒,竟要傳旨坑殺,如此草菅人命之君,為何還要保他?尊旨是死,造反也是死,在禮為手下弟兄們的性命著想,只得出此下策了?!?p> 李嗣源思索一下道:“趙將軍,我中原百姓,歷經(jīng)多年戰(zhàn)亂,民不聊生,剛要休養(yǎng)生息,卻因?qū)④娭^,又要重蹈戰(zhàn)火。有多少好兒郎,又得血染沙場、馬革裹尸,于心何忍?請將軍幡然悔悟,息兵罷戰(zhàn),嗣源愿啟奏皇上,保將軍及軍士們無虞?!?p> “哈哈哈……,多謝大將軍的好意。在禮早得到密報,城破后要就地坑殺我等,難道大將軍不知皇上的諭旨?”
“此事誠然不假,這是皇上的意思。不過,只要將軍罷戰(zhàn),寫下認罪表,嗣源愿以身家性命保證將軍及軍士們……”李嗣院話沒說完,趙在禮搶過話說道:“恩公莫要提及此事了。想當(dāng)初,恩公出生入死,浴血奮戰(zhàn),才有了如今的大唐天下。戰(zhàn)功卓然,誰人能比?可皇上是怎樣待恩公的,他剛坐穩(wěn)天下,便無端猜忌,褫奪了恩公所有官位,賦閑在家,周德威將軍曾是先王的救命恩人,還不是被他殺了?大將軍在皇上的眼里又能算什么?身家性命還能值多少錢?在禮豈敢拿弟兄們的性命送與大將軍冒險?在禮想向大將軍進幾句忠言再赴死,請容在禮細說。”
“請講,嗣源洗耳恭聽。”
“謝恩公,當(dāng)今皇上與先王大不相同,天下并不安穩(wěn),北有契丹擾邊,南有蠻人割據(jù),皇上不思進取,統(tǒng)一華夏,卻深居皇宮,日日笙歌,夜夜歡宴,寵幸伶人,排斥異己,妒賢嫉能,冤殺功臣,不顧百姓生死,興土木,造宮殿。這等皇上,絕非我華夏明主。恩公功高天下,卻屢次遭貶,天下都為之不平,若大將軍振臂一呼,在河北自立,天下英雄,莫不響應(yīng),在禮愿跟隨將軍左右,成就恩公霸業(yè)……”
“休得胡言!我李嗣源受先王大恩,雖九死而不能報得萬一?;噬夏水?dāng)今明主,嗣源雖被貶,必是我之過,怎可遷怨皇上?若再胡言亂語,明日刀兵相見時,決不留情。我還是奉勸將軍,不要一錯再錯,成千古之憾?!?p> “既如此,在禮只得與城同在了。”趙在禮說完,抱了一下拳,徑直下了城樓。
李嗣源與安重晦互相看了一眼,無奈地策馬返回,兩人一路無語??斓綘I房大門時,安重晦言道:“大將軍,憑著我二人多年的交情,重晦在營門外說句私話,無論說得是非,權(quán)做不曾說過?!?p> 李嗣源笑笑說:“軍師有話請講,你我二人還有何言不能道?”
安重晦看那些個親兵都進了營,又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悄聲說道:“將軍,趙在禮的話不無道理呀,將軍應(yīng)仔細想想?!?p> 李嗣源拉住馬韁,嚴(yán)肅地說道:“安大人,嗣源就怕您說這樣的話,而卻偏偏說了。安大人,千萬不要存這樣的心呀,這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等不可存一點想法。不要再說下去了,嗣源絕不做對不起先王的事情,就此為止吧?!崩钏迷凑f完,策馬進了大營,安重晦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李嗣源手下有一名青年將領(lǐng),名叫張破敗,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是趙在禮的表弟。李嗣源破汴梁后,就隨李嗣源的人馬來到洛陽,一直在軍中任馬步都指揮使。這次討伐趙在禮,又隨大軍來到魏州。他聽說皇上不赦免他表兄,還要坑殺士卒,早派人將這一消息通報了趙在禮,又私下找了很多同鄉(xiāng)將領(lǐng)密議此事。這些將領(lǐng)大都是河北人,都不愿為皇上賣命了,一拍即合,準(zhǔn)備采取“兵諫”,迫使李嗣源在河北自立為主。又派人進城,與趙在禮商議妥當(dāng),今夜就發(fā)起“兵諫”,要趙在禮出城相援。
是夜,李嗣源剛和衣躺下,就聽到外面喊聲震天,一片雜亂。他急忙出門觀看,只見大營的四周火光一片,心想:“不好,莫非趙在禮乘夜偷營?”正疑惑間,幾百個軍士已涌到了他的帳外,張破敗倒頭便拜,說道:“大將軍受驚了,孩兒們不愿再打仗了,擁戴大將軍在河北為主,過幾年太平日子,請大將軍莫要推辭?!?p> 李嗣源借著火光一看,認出了張破敗,厲聲說道:“這不是張破敗嗎,這些軍士是怎么回事?”
“大將軍,孩兒們再也不想為皇上打仗了,這些年,我們中原的百姓經(jīng)受過多少戰(zhàn)亂?死過多少兄弟,原以為我們可以過幾年太平日子,可皇上是怎么對待這些弟兄們的?不過是回家看看父母妻兒,就要坑殺這些兄弟,還有我們百姓的活路嗎?如今又派大將軍征剿,必欲除之而后快。天下有這樣的主子嗎?反正孩兒們是不想打仗了,也不回去了,請大將軍為主,過幾年太平日子。”張破敗聲淚俱下地說著,在場的人都受到感染,連李嗣源也暗暗為之動情。
“請大將軍為主,請大將軍為主?!睅装賯€軍士齊聲喊道,震耳欲聾。
李嗣源大吃一驚,忙喊道:“你們、你們分明是造反了,親軍何在,快與我綁了?!?p> “大將軍不要找了。推進來!”張破敗話音剛落,那些親兵被五花大綁著推到李嗣源跟前。“大將軍,孩兒們都是粗人,怕誤傷了大將軍,請大將軍快拿個主意吧,末將無能統(tǒng)御這群虎狼。萬一軍士亂了起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樣吧,這里不安全。我們還是先進城,再從長計議?!?p> 李嗣源冷靜了一下,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見安重晦和身邊的幾位將領(lǐng)也被這些亂軍捆綁著。心想:看來他們的計劃很周全,若被他們擁進了城,我就成了趙在禮的俘虜,那時說什么也都晚了。不如先答應(yīng)他們,采取緩兵之計,將駐扎在城南李紹容的一萬人馬調(diào)來,消滅亂軍。他笑了笑說:“多謝眾將軍的擁戴之情,嗣源受之有愧,無奈城南還駐扎著一萬人馬,必須將李紹榮將軍請來,共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