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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末帝

第二十五章 王淑妃喪弟探天意 安重晦弄權失圣心

大唐末帝 光祿山人 7116 2019-02-01 19:38:23

  自古人嗟蜀道難,兩川偏又起狼煙。

  龍城飛將今是誰,臥虎蜇龍欲嘯天。

  這天上午,公主前往鐘秀宮看望王淑妃,在聊天當中,王淑妃聽公主說潞王被罷官,是因為鳳翔守門提督王彥溫謀反而受牽連的。王彥溫也被藥彥稠所殺。她聽到這個消息,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王彥溫正是她的娘家堂弟,是她嫡親伯父家唯一的兒子,也是他娘家門里唯一的男丁。她從來沒有向皇上提起過這個堂弟,皇上也不知道王彥溫與她的關系。她原本指望著彥溫能為娘家光宗耀祖呢,誰料到這夢想一下子被擊得粉碎,心里怎能不急?送走了公主,再也壓抑不住心里的悲慟,獨自躲在房里大哭了一場。

  待冷靜下來她仔細一思量,又覺得不對,認為王彥溫不過一個小小的守門提督,手下只有幾百兵丁,難道是吃了狼心豹子膽了,怎么敢反叛朝廷?

  她越想越覺得此事有點蹊蹺,堂弟絕不會有這樣的包天之膽,這里面肯定另有隱情,一定設法搞清楚,不然,若皇上一旦知道了底細,說不定自己還要承擔連坐之罪。

  她擦干了眼淚,心里默默想著如何給皇上說。她倚在睡榻上,翻來覆去地想著辦法,竟一天水米未進。就這樣苦思冥想著朦朦朧朧地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覺得眼前紅光一亮,忙睜開眼睛,見皇上正站在她的睡榻邊。

  原來李嗣源從潞王府回來后,就徑直來到鐘秀宮。剛進門,就聽一個丫鬟說,娘娘一天未曾用膳,李嗣源不知何故,忙秉燭來到她床前。

  李嗣源見她醒來,問道:“愛妃一天未曾用膳,哪里不舒服?”

  王淑妃聽了,滿腔委屈頓時涌上心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滾落下來。她忙從睡榻上坐起來,踉踉蹌蹌地跪在地上道:“臣妾不知皇上駕到,請皇上恕罪?!崩钏迷葱χシ鏊伤齾s一反常態(tài),死活不肯站起來,跪在那里抽泣起來,繼而又嚶嚶地哭出了聲。李嗣源納悶兒地問:“愛妃今日是怎么了,如何這般傷心?快起來說話?!?p>  此時,王淑妃一下抱住他的雙腿,抽抽搭搭地哭訴道“賤妾今后再不敢侍奉皇上了,也無顏再見皇上的面……若皇上看在厚兒的面上,就饒賤妾不死,將賤妾發(fā)配到民間;若皇上不饒,就將賤妾賜死,賤妾毫無怨言。請皇上降罪……”這一來,李嗣源更摸不著頭腦了,莫名其妙地說:“好端端地,愛妃怎的說這樣的話,愛妃何罪之有?”

  王淑妃停住了哭聲,冷靜一下道:“皇上容稟。自從賤妾跟隨皇上以來,蒙皇上恩愛有加,賤妾就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皇上的恩情。可賤妾家門不幸,竟出了這么個逆子,使賤妾蒙羞含辱……”

  “哦,愛妃是在說誰呀?”

  “賤妾有一個堂弟,名叫王彥溫,在潞王手下當差??蛇@逆子竟然反叛皇上,按我朝的連坐法,賤妾請皇上降罪?!闭f著,王淑妃又哭了起來。李嗣源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便笑著問道:“愛妃,你怎么從未向朕提起過這個阿弟呢?”

  王淑妃淚眼婆娑地望了皇上一眼道:“皇上從沒有問起過,賤妾如何要說?本來想讓他立些功勞,那時再給皇上說說,尋個好出身。誰知這不爭氣的逆子,竟敢做出這等喪天良的事來,賤妾還有何面目侍奉皇上呢?”

  “愛妃請起吧,此事朕知道與愛妃無關。一個小小的守門提督,怎敢謀反?朕絕不信他們的。他們這樣做,不是沖著你阿弟,而是想置潞王于死地。朕就那么容易上他們的當?快起來吧?!?p>  李嗣源硬是把她拉起來,王淑妃便就勢倒在他懷里,把她那柔若無骨的身子,直往他身上靠。李嗣源拍著她后背哄著說道:“愛妃切莫傷心,朕心里明白,此事與愛妃絕無關系?!?p>  誰想置潞王于死地呢?王淑妃突然想起表姐安夫人曾與她說過的話,為此事讓皇上呵斥了她一頓,還險些被打入冷宮。她心里似乎明白了,最想置潞王于死地的,不就是她表姐夫安重晦嗎?

  “莫非是他設計陷害彥溫,先唆使他造反,后又殺了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暗道:“若真是如此,姓安的也太歹毒了,為了你自己,竟然壞了阿弟的性命,虧你做得出,我決不會與你干休的?!彼睦镉辛说?,故意裝做轉悲為喜的樣子說:“如此說,彥溫沒有謀反呀?那賤妾就放心了。”

  “尚不可這樣說。樞密院及那些個言官御史們,都認定他是反叛,朕也沒有辦法,除非有人證明他是受人指使的??伤帍┏砭垢野阉腥朔溉細⒘?,鬧了個死無對質(zhì),讓朕憂慮呀?!崩钏迷磭@口氣說。

  王淑妃心想:“必須設法洗清彥溫的謀反罪名,否則將來定會遭其連累的?;噬辖≡谶€不怕那些人嚼舌根,一旦皇上駕崩,只這一條,他們隨時就能將我置于死地……”

  想到這里,她不禁打了個寒噤,疑慮重重地向李嗣源道:“皇上,彥溫若死在沙場上,那是他的福分,臣妾當為他高興。誰知他竟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還落個謀反的罪名,如何讓人心安。”

  “是呀,別說是一個守門提督,連堂堂的潞王——朕的兒子不也遭受不白之冤,無緣無故地被他們罷了官嗎?朕又于心何忍?”李嗣源感嘆地道。

  王淑妃聽出了皇上的不滿,也明白皇上說的“他們”是誰。她故作不平地道:“是誰那樣沒有心肝,怎么偏與潞王過不去?潞王為人敦厚仁義,從小跟隨皇上打江山,他們怎地就容不下他呢?若皇上因此落個無道昏君之名,讓后人怎么看皇上?這些人管得也太寬了,連皇上的家事也管起來,干脆把天下也交給他們管吧?!?p>  王淑妃這幾句話,點到李嗣源的穴上,只見他鐵青著臉,緊咬著牙關,雖然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任何表情。但她看出皇上已經(jīng)是怒火中燒了。

  “哼,交與他們?問天能答應么?頭上三尺有神靈,他們這樣作孽,遲早要遭天譴的?!崩钏迷闯了剂季茫淅涞卣f道。

  王淑妃趕忙伸手輕撫著李嗣源的前胸,說道:“皇上不要生氣了,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臣妾想去看望一下伯父,他都七十多歲了,是前年從開封到洛陽投奔臣妾的,臣妾用私房錢給伯父買下一個容身的小院。那時皇上正忙,臣妾不愿給皇上添麻煩,也就沒有給皇上稟報。如今,彥溫兄弟死了,老年喪子,伯父不知多么傷心。望皇上恩準。”

  李嗣源想也沒想道:“愛妃孝心可嘉,既如此,你明日就去,從大內(nèi)帶些銀子,安慰安慰老人家。王彥溫的事一定會水落石出的,要他安心等待。告訴他,就說是朕說的?!蓖跏珏拥臏I水漣漣,輕展玉臂摟住皇上的脖子,含嬌帶嗔地道:“臣妾謝謝皇上的厚愛。皇上也勞苦一天了,早些歇息了吧,臣妾給皇上寬衣?!?p>  第二天一早,王淑妃秉承皇上的旨意,從后宮里的一個角門悄悄出了宮。為了不招人注意,她特地換上一身民間女子的衣服,只帶了一個貼身使女鳳兒。二人在宮外雇了兩頂小轎,急匆匆向洛陽西門走去。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伯父家的街口,二人下了轎,一前一后向巷子里走去。她們來到一座小院的門口,見大門緊閉,王淑妃用手輕輕敲了兩聲,不一會兒門被打開。王淑妃一看,開門的竟是兩個帶刀的軍士。她嚇了一跳,以為走錯了門,忙給那兩個軍士道歉,說道:“對不起,二位軍爺,敢是我們走錯了。”王淑妃左右打量一番,沒錯呀,這分明就是伯父的家。

  那兩人用鷹隼般的目光審視了她半天,其中一個胖一點的問道:“你們是誰,要找哪里?”

  王淑妃見這二人滿臉殺氣、橫眉豎目,心想不妙,一定是伯父已被人看管起來了,須趕緊脫身為妙。她眉頭一皺,轉臉笑道:“哦,是找一個姓馮的郎中,我爹爹病重,請郎中過去與我爹爹把脈。郎中可在?”

  “這里沒有郎中,快些離去!”胖軍士道。王淑妃剛想轉身離去,另一個瘦軍士卻說:“慢,你們說要找哪一個?”

  “一個郎中呀。”

  “找郎中,你們是哪里的?做什么的?說?!?p>  王淑妃見那軍士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心里不免有些緊張。她急中生智,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便滿臉堆笑道:“民婦在城南開了間豆腐坊,民婦家的豆腐又白又嫩,以后二位軍爺走到那里,一定進去嘗嘗呀?!?p>  這二位軍士見王淑妃這般嬌媚,不由動了邪念。那瘦軍士嬉皮笑臉地道:“嘿嘿嘿,又白又嫩?比你身上的肉肉還白嫩嗎?我倒要看看,到底你家的豆腐白嫩,還是你身上的肉肉白嫩。哈哈哈……”說完,那瘦軍士竟去拉王淑妃的袖子。鳳兒見他如此無禮,氣得咬牙切齒,厲聲喝道:“大膽狂徒,你們是活夠了,敢這樣放肆,還不快退下,你們知道……”王淑妃怕鳳兒說漏了嘴,忙打斷她的話說:“妹妹不要生氣,二位軍爺不過是開個玩笑,何必當真。姐姐也不是泥捏的,經(jīng)不起他們玩笑。是不是呀二位軍爺?”

  這二人見那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竟有這般氣勢,不知有什么來頭,認定不是好惹的主,正不知如何下臺,見王淑妃這樣問,立刻陪著笑臉道:“是是,是在開玩笑。在這里待得煩悶,不過尋個樂子罷了。大嫂可不要生氣呀?!?p>  王淑妃見他們服軟了,覺得好笑,突然心生一計,笑著說:“也不妨事的,天底下哪有不吃腥的貓。我那豆腐坊里不是天天如此么?要生氣早就氣死了。請問二位軍爺,這一家有什么來頭,還用你們護著?”王淑妃說完,還向他拋去了一個勾魂的媚眼。那瘦軍士立刻歡喜起來,戒心全無,忙獻媚地小聲說道:“只聽說這家姓王,是個糟老頭子。誰知為了何事,安丞相要我二人日夜守在這里,不許他見外人,若有來人,立刻要我們鎖拿了見他?!?p>  王淑妃暗吃一驚,但仍舊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既如此,二位就辛苦了,我們趕緊去找郎中,不打擾二位了。等你們有了空閑,一定到我家的豆腐坊來坐坐呀?!?p>  “好的,我們一定會去的。大嫂走好呀?!?p>  那瘦軍士望著王淑妃的背影,臉上蕩漾著淫邪的微笑。胖軍士顯然有點醋意,撅著嘴說了句“哥哥,真有你的?!?p>  王淑妃不敢在街上停留,一出巷口,就叫了兩頂轎子,向皇宮大內(nèi)急奔而去。她一回到鐘秀宮,立刻要鳳兒去興圣宮請皇上,鳳兒驚訝地問道:“娘娘,剛過午時,皇上還在批奏章呢。”

  “你就對皇上說我有要事稟報。”

  “再急也不差這一會兒呀,萬一皇上不高興了……”

  王淑妃想了一下道:“也好,那就等皇上下來吧?!?p>  王淑妃早氣昏了頭,她雖然已經(jīng)想到此事定是安重晦所為,但還是不愿接受這個事實。她心里狠狠地罵道:“姓安的,你太歹毒了,竟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太歹毒了……”

  此時,李嗣源正與安重晦、馮道及樞密使豆盧革、李襲佶、兵部尚書朱弘昭等朝廷重臣,商議西川增兵之事。

  原來孟知祥接到樞密院的咨文后,表面上同意朝廷革去他的果州與閬州再設藩鎮(zhèn)的旨意,暗里卻與東川節(jié)度使董璋聯(lián)絡,要共同起事,對抗朝廷,自立為主。董璋對朝廷無端革去他的隨州也很惱火,經(jīng)孟知祥從中挑唆,董璋一口答應了起事。二人共同上了一道表章,要朝廷收回成命,否則“愿以蜀地而敵全國,戰(zhàn)至全川不剩一人……”李嗣源看到二人的表章,大為惱怒。他把這道表章讓這些重臣都看了,安重晦道:“皇上,孟、董二人,口出狂言,竟說出這等無父無君之言,這其實就是反了。請皇上盡快下旨增兵,將敵聚殲于四川境內(nèi)?!崩钏迷吹溃骸半抟褌髦己訓|節(jié)度使石敬瑭赴劍門,由他掛帥西征,不日就要啟程。朕想為他物色一位軍師,隨軍前往?!?p>  “皇上圣明!駙馬爺英勇神武,定能克敵于劍門。”馮道附和著。李襲佶趨步向前,說道:“皇上,臣以為只石將軍一人恐難獲勝。蜀軍剪發(fā)黥面,驍勇善戰(zhàn)。石將軍的兵馬大都是中原人氏,難以適應那里的氣候,又無與蜀軍交戰(zhàn)經(jīng)驗。不得猛將虎卒,實難克敵于蜀地。萬一敵軍竄入內(nèi)地,中原一帶將烽煙再起。請皇上明察?!?p>  “哦,那依愛卿之意該如何呀?”

  “臣想保舉一人,定能拒敵于蜀地?!卑仓鼗拗浪肱e薦李從珂,忙給朱弘昭使個眼色,朱弘昭立刻明白了,即刻上前奏道:“皇上,臣以為駙馬爺乃朝廷貴戚,其人望非同一般。由駙馬爺掛帥西征,能起事半功倍之效。我軍所向披靡,敵軍望風而敗,非是尋常之人所能取代的?;噬鲜ッ餮??!?p>  李襲佶很明白朱弘昭的用意,但他又不能說石敬瑭不如李從珂善戰(zhàn),只得委婉地說:“朱大人所言有理,石將軍確是我朝一員良將,多謀善斷,用兵如神。但與潞王相比,缺少個勇字。與蜀軍交戰(zhàn),須以勇克勇。兩軍相遇勇者勝,此乃用兵之至理。請皇上明斷?!?p>  朱弘昭還要開口說話,李嗣源笑著制止了他們的爭論,說道:“好了,二位愛卿就不必再爭了。潞王正在戴罪,眼下不便用他領兵。朕已給了駙馬旨意,就不要臨陣換將了?!?p>  安重晦聽了,很是高興,他見李嗣源沒有借機重新起用李從珂的意思,終于放下心來。他主動向皇上請命道:“臣愿隨駙馬西征,助駙馬爺一臂之力,請皇上恩準?!?p>  李嗣源沒有想到安重晦會主動請纓,說道:“丞相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路途遙遠,恐身子吃不消,還是重新物色一人為好。只石郎一人出兵,朕有些不放心。李大人說得不很對,駙馬多謀無斷,得有人替他拿拿主意。你們看誰與他出征最為妥當?”

  “皇上,老臣身子骨還能打熬得住,就讓老臣去吧?!卑仓鼗拚嬲\地說。其實李嗣源也很想讓他去幫助石敬瑭,一來是石敬瑭作戰(zhàn)需要,二來是自己讓安重晦離開洛陽一陣子,找個機會削了他的丞相之位,但一想起安重晦的豐功偉績,實在下不去手。于是打算尋個機會,倆人開誠布公地談談,但前線吃緊,一直無暇顧及。今日見他主動請纓,很是高興,便說道:“既然丞相不怕艱險,愿意去幫敬瑭,那就辛苦丞相了。那好,你們就選個好日子上路吧,朕要在十里長亭為你們送行?!?p>  孟知祥與董璋果然反叛了,他們把朝廷派往四川的大小官員全趕了回來,也不要朝廷的封號了,當真自立為主了。并派人馬把剛設置的兩個藩鎮(zhèn)全都占領,殺了剛剛做上節(jié)度使的李仁矩與夏魯奇,又在劍門一帶布下重兵,準備與朝廷的大軍決一死戰(zhàn)。

  石敬瑭與安重晦總以為李仁矩和夏魯奇能抵擋一陣子,沒想到只幾天工夫,兩川的人馬就控制了劍門關。他們即刻飛報洛陽,向皇上稟報此事,又催促大軍向劍門進發(fā)。蜀軍以逸待勞,早就做好了決戰(zhàn)的準備。安重晦想避開蜀軍的鋒芒,欲采取圍而不打的策略,伺機瓦解蜀軍,分而擊之。石敬瑭覺得士氣正盛,應與敵軍決一死戰(zhàn)。結果幾場大戰(zhàn)下來,石敬瑭損失過半,只得重又退回劍門關,不敢再與蜀軍交戰(zhàn)。

  消息傳回洛陽,李嗣源坐臥不寧。他何曾吃過這樣的虧?一時性起,準備要御駕親征。李襲佶、馮道及其他大臣設法阻止住皇上,李襲佶道:“皇上乃我大唐之主,就眼下局勢,皇上不宜親征。就依臣前奏,讓潞王出山吧。潞王向來作戰(zhàn)勇敢,善出奇兵,定能不負圣恩,剿滅二賊?!?p>  李嗣源用探詢的目光望著殿下的幾位大臣,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可。豆盧革趨步向前道:“皇上,臣以為李大人所奏極是。潞王雖被皇上處罰,但兵法云:哀兵必勝,此亦用兵之道。請皇上定奪?!?p>  李嗣源點點頭,看了一下兵部尚書朱弘昭,朱弘昭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也想著安重晦曾與他說過的話。他施一禮道:“皇上,微臣以為大可不必。就兩川這些人馬,駙馬爺與丞相完全可以應付,只是他們所帶人馬不足,所以才形成這個局面。請皇上下旨,派藥彥稠增兵劍門,丞相會有辦法的,丞相他……”

  “丞相,丞相,若不是丞相,兩川也不會反的。不要再說丞相了?!?p>  李嗣源又想起王淑妃說過的那些話,不由生起氣來,怎么也不明白安重晦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了詆毀潞王,竟然濫殺無辜。他覺得安重晦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安重晦了,覺得他很陌生。今日,他見朱弘昭一口一個丞相,心里頓生反感。所以朱弘昭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嗣源便打斷了他,“當初若不是聽了丞相的話,四川能這么快反嗎?傳旨要安重晦回來吧,他也老了,也糊涂了?!?p>  朱弘昭聽了皇上的話,心里十分震驚,沒想到皇上竟出此言。他急忙跪在地上道:“皇上不能以兩川叛亂之事而歸罪于丞相呀。孟知祥、董璋狼子野心,遲早要反叛朝廷的,皇上心里明白。再說分兩川之地皇上也是同意的,今日如何……”

  “住嘴,你竟然……”李嗣源見朱弘昭竟然這樣跟他說話,想起上次他的無禮,氣得嘴唇發(fā)抖,不禁指著他的鼻子,“好一個朱弘昭,朕知道你與安重晦安得什么心,也知道你是他的人……”

  “臣誰的人也不是,臣是朝廷的人。”朱弘昭打斷李嗣源的話,態(tài)度強硬地說,“若皇上不讓臣說話,就罷了臣的官,臣在職一天,就說一天,在職兩天就說兩天。若皇上不容臣,就下旨賜臣自盡,臣無怨言。”朱弘昭慷慨激昂,臉上毫無懼色。

  李嗣源畢竟心胸豁達,不似李存勖。也容得下不同意見,尤其是對朱弘昭這個敢做敢為的硬漢子,他絕不會因言廢人。其他大臣見朱弘昭這般無禮,都為他捏一把汗,誰也不敢說話,皆垂首而立,靜待事態(tài)的發(fā)展。

  李嗣源聽完朱弘昭的話,心里冷靜一下,也覺得剛才說安重晦的話有些過頭,起碼不該當著這么多大臣說。他笑了一聲道:“好你個朱弘昭,要給朕擺擂臺了,想舍身取義。自朕登基以來,何曾殺過大臣?你想逼朕開這先例嗎?朕不是先帝,也聽得下你的話,雖然刺耳,但朕也得聽。誰讓朕是皇上呢?丞相年歲大了,難免調(diào)度不當,在處理兩川事務上,朕也有錯,不能全怪丞相。朕錯在沒有聽從潞王與駙馬的勸阻上?!?p>  “皇上圣明!”朱弘昭大聲說道。

  “好了,起來吧,我們接著議事?!?p>  朱弘昭以為,剛才過激的言語,皇上一定會重處他,不罷他的官,也會要他停職待參的。沒想到皇上就這樣赦免了他,很后悔剛才的鹵莽,感激道:“謝皇上的寬宥,微臣適才無禮,請皇上降罪?!?p>  “罷了,還是說說增兵的事吧?!?p>  馮道噓了口氣道:“臣也以為李大人的話有理,潞王作戰(zhàn)驍勇,可以增派殿下帶兵前去,與駙馬會同破敵,由安大人從中調(diào)度、節(jié)制?!?p>  馮道的話從來就是如此,什么人也不會得罪,而且還讓人感到有道理,抓不住他的把柄。

  李嗣源聽了,笑笑道:“馮丞相也這樣認為嗎?好,那就依愛卿所奏,著潞王李從珂速召集舊部,再撥出兩萬人馬,由其統(tǒng)領,馳援劍門關,要他戴罪立功。至于安丞相,還是讓他回來吧。朝里還有很多大事也等著他去做呢。契丹的使臣,指名要見安丞相,因為北部邊界的事情本是他一手談的,那就還讓他去談吧。李大人,你這就擬旨。”

  李嗣源找了個很好的理由把安重晦調(diào)回洛陽。他很清楚,若安重晦仍在劍門,肯定與李從珂掣肘,李從珂也不能放開手腳。他最怕的是將帥不和而造成不堪的后果。

  這次朱弘昭沒敢明著反對,但還不死心,說道:“皇上,依臣看,是否讓藥彥稠將軍與潞王共同增援,他的兵馬現(xiàn)就在鳳翔駐防,那里離四川近一些,行動更快。”

  提起藥彥稠,李嗣源的火就不打一處來,但還是不動聲色地道:“藥將軍不能動,鳳翔與吐蕃相近,萬一吐蕃人知我西南有戰(zhàn)事,乘機而入,不得不防呀。就令潞王獨自承擔吧?!?p>  在李嗣源說話間,李襲佶早就擬好了這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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