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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末帝

第二十九章 俏銀喜冒死道實情 憨將軍無奈佯納妾

大唐末帝 光祿山人 8009 2019-02-06 00:12:07

  兄弟相煎亙古同,燃箕煮豆有先聲。

  為除太子爭封患,又見朦朧釜底紅。

  平娃自從那天見到銀喜姑娘后,就對她產(chǎn)生了濃烈的愛意。后來聽那瞎子說,要把銀喜姑娘許與三哥做偏房,心里自是很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他雖然對銀喜一見鐘情,但又他覺得三哥身邊更需要有人照顧,于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又不能自已,只好把對銀喜姑娘的愛慕之心,深深地埋在心底。過幾日就要隨藥彥稠到虞鄉(xiāng)了,總希望在臨走之前多看銀喜幾眼,可李從珂卻把她安置在后院以前青兒住過的屋子,還特地找來個老婦趙媽服侍她。這后院屬于內宅,是不準男人隨意進去的,就連李從珂也從不進去。平娃見不到銀喜,也不知三哥有什么打算,心里總像揣著幾只兔子,終日揣揣不安。

  這天,李從珂從外面回來,把平娃叫到他的屋里,笑著對他說:“平娃,三哥給你賀喜了?!?p>  平娃一頭霧水,一臉茫然。李從珂接著道:“三哥找人看了日子,后天就是黃道吉日,把你與銀喜姑娘的婚事辦了,你看如何?”

  平娃乍一聞聽,高興地險些暈過去,不相信地問:“三哥,你……你說什么?要辦誰的婚事?”

  “哈哈哈,我的傻兄弟,當然是辦你的婚事啦。你也不小了,早該討個婦人了。只怪三哥事情太多,把你的事忽略了。銀喜姑娘長得俊俏,蠻配得上你的。三哥已給張破敗、張敬遠、藥彥稠,還有咱鳳翔的太守、通判,防御使、團練使,以及各縣里的縣官老爺們都發(fā)了帖子。后天就給你們成親?!?p>  平娃聽完后,以為是在做夢,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感覺到了疼痛,這才相信事情是真的,卻依然半信半疑地道:“三哥,平娃不是做夢吧,怎會有這樣的事情?她爺爺不是將銀喜給三哥……”

  “不要再提此事。你曉得,三哥與你嫂嫂情深意重,納妾怎不經(jīng)你嫂嫂同意呢?再說了,你三哥心思都在兵事上,對兒女私情向無興趣,從未有過納妾之心,一生只你嫂嫂足矣。三哥看得出來,你倒與那姑娘很是相配,你以后要好生對待人家?!?p>  平娃感動得無以言表,跪在地上道:“三哥待平娃情深意重,平娃不知怎樣感謝三哥。三哥在上,請受平娃一拜。”

  “快給我起來!我們是兄弟,怎能行此大禮,快起來。你們成親后,就帶她到虞鄉(xiāng)任上,但是不要總沉湎于兒女私情,還要跟藥將軍學會帶兵打仗,他雖然不能讓三哥放心,但用兵打仗倒是個內行。”

  “平娃都知道,請三哥放心。”

  “去拿些銀子,帶幾個親兵到外面采辦些酒肉。不要小氣了,多弄些回來,三哥已經(jīng)請了幾個做酒飯的師傅,他們明日就過來準備。你也要買身好衣服,再給銀喜姑娘買些首飾什么的,別委屈了人家姑娘,去吧,不要舍不得花錢?!?p>  “是,三哥,我即刻就去?!?p>  平娃高興地沖李從珂做個鬼臉,轉身跑了出去。望著他的背影,李從珂開心地笑起來。他看平娃走出了后宅門,這才回身向客廳走去。

  他來到客廳,不禁又想起算命瞎子的話。他對瞎子的話始終是似信非信,這些天來一直為此煩惱。若不相信,那瞎子如何曉得自己身上的胎?。咳羰窍嘈帕怂脑?,且按他的說法去做,那就是大逆不道呀,萬萬不可。

  想到這里,李從珂斬釘截鐵地自語道:“父皇對我恩重如山,兄弟們也都敬重于我,寧可放棄這所謂的天賜良機,也絕不行此卑劣、下作、對不起父皇、兄弟之事?!?p>  他對那天的事情感到好笑,覺得自己太輕率了,竟然被那算命瞎子的胡話打動,被他誑去二百兩銀子不說,還派人千里迢迢送他回家,豈不冤枉?不過倒成全了平娃一樁姻緣,也算夠本了。

  這時,那位侍候銀喜姑娘的趙媽走了進來,向李從珂稟道:“老爺,成親的事奴婢已遵照您的意思與銀喜小姐說過了,她聽后非要見您,說有話與老爺說。不知老爺見她嗎?”

  “哦,沒說是何事么?”

  “沒有,只是說要見殿下?!?p>  “既如此就帶她過來吧?!?p>  片刻,趙媽與銀喜小姐來到客廳。銀喜一見李從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地哭起來,李從珂感納悶兒地問道:“姑娘為何這般哭啼?有話好好說,快不要這樣。”

  那銀喜也不抬頭,只是哭泣著。趙媽也不知她為何哭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說道:“你這孩子,只說是找殿下有事,怎的見了殿下,只是哭個沒完沒了?殿下的事情很多,要不等明日再說,咱現(xiàn)在回去?!闭f完,趙媽就去拉她,她掙脫開趙媽的手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李從珂,聲嘶力竭地說道:“殿下,銀喜不想嫁人,不想嫁人呀?!?p>  此語一出,李從珂很是驚訝,生氣地問:“這是為何?你祖父已經(jīng)把你托付與本王,如何又要出爾反爾?這是本王的府邸,不是你的家,怎地這樣不守規(guī)矩?后日成親已定,如何能反悔?趙媽,速把她帶回,好好看管起來。真是個無法無天的野丫頭,那天沒有聽到你爺爺?shù)脑捗???p>  “他……他不是民女的祖父,民女根本不認得他?!?p>  “你說什么?”李從珂聞此言,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盯著她問道。銀喜回頭看了看趙媽,欲言又止。李從珂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向趙媽使個眼色,趙媽識趣地轉身走了。李從珂接著逼問道:“適才你說那瞎子不是你的祖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說!”

  銀喜姑娘看了她一眼,低下頭道:“殿下容稟。奴婢原是洛陽‘紅春院’里的一個歌女,是秦王殿下買奴婢進了王府。那個瞎子是洛陽紫云觀里一個老道的師兄,是那老道引薦到王府的?!?p>  李從珂聽罷如五雷轟頂,頓時感到血往上涌,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用手指著銀喜道:“你……你再說一遍,你是秦王府里的人?為何……為何到鳳翔來?”

  “殿下,奴婢原是京城人氏,上個月才被秦王買到王府。前些日子,秦王把奴婢找去,要奴婢認那瞎子做祖父,奴婢也不知何意,但又不得不屈從,就認他做了爺爺。后來,秦王把奴婢的父母也帶到王府住下,要奴婢與那瞎子到鳳翔來,說是讓奴婢侍候殿下,并將殿下的一舉一動告訴秦王派來的人,若走漏消息,秦王就要殺我全家。奴婢無奈,就與那瞎子來到鳳翔?!?p>  李從珂此時方寸大亂,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他萬萬沒有想到秦王會干出此事,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只是頻頻點著頭道:“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你們串通一氣,離間我們兄弟。你到底是何人?快從實招來!秦王能殺你全家,本王也能。說!快從實招來?!?p>  看著李從珂憤怒之極的臉色,銀喜姑娘嚇得渾身哆嗦,忙跪下道:“奴婢說的全是實話,若有一句假話,殿下即可殺了奴婢。”

  “如此說來,你們是早有預謀,欲陷害本王。那你如今又為何告訴本王,是何居心?”

  銀喜長喘口氣,望著李從珂道:“殿下有所不知,殿下的至誠至孝之心,銀喜在洛陽時就曾聽說過。自從銀喜來到鳳翔后,更感到殿下為人耿直。秦王本來要奴婢用色相引誘殿下,希望能得到殿下的歡心,以便監(jiān)視殿下的所作所為。可殿下不為所動,并對奴婢的前程很是掛牽,奴婢不忍再欺瞞下去,便橫下心來,冒著父母被殺的危險,向殿下稟明一切。奴婢的話已說完,如何發(fā)落,全憑殿下一句話。”說完,銀喜把頭深深地埋在兩手之間。

  李從珂心亂如麻,想不到秦王如此狠毒,為置他于死地,不惜采用這么卑劣的手段。虧得自己對那瞎子的話存了戒心,否則就要引禍上身,受其所害。他想起了這些年跟隨義父南征北戰(zhàn)的艱辛,又想起了大將軍府里那個不諳世事的小阿弟,想起與秦王在鳳翔時的樁樁往事。他弄不明白為什么昔日親密無間、情同手足的兄弟,而今何以恩斷義絕以至于此?千般委屈,萬般無奈一齊涌上心頭,眼角的淚水止不住潸然而下。銀喜姑娘一看,心頭一陣慌亂,忙站起身,拿出一塊香帕替李從珂擦眼淚。正在此時,平娃一頭闖進來,剛要說話,一眼看到這境況,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回身退了出去。李從珂知道他誤會了,叫住他道:“平娃,你回來,三哥有事與你講?!逼酵拗缓梅瞪砘氐娇蛷d,臉漲得通紅。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尷尬的局面,眼睛也不敢看他們,低著頭問道:“三哥,有……有什么事情,平娃剛從外面回……回來?!?p>  李從珂嘆口氣,示意他坐下,強抑著情緒對他說:“兄弟,這個女人怕是不能跟你了,過些天三哥再給你尋門更好的。她是……”李從珂說到這里停下了,不知該不該讓他知道這個秘密,心里犯起了躊躇。平娃以為李從珂變了卦,想把銀喜留給自己,無奈地苦笑著說:“三哥,不妨事的,三哥看著辦吧?!闭f著,轉身又要向外走去。

  “回來!”李從珂一聲大喊,嚇得平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李從珂站起來在客廳里踱了幾步,走到銀喜跟前,對她道:“還是你說吧,他不是外人,你如實告訴他,說!”

  銀喜羞答答地轉過身去,看看平娃,又看看李從珂,覺得難以啟齒。

  “你把剛才與本王說的,再與我兄弟說一遍。”

  銀喜向平娃道個萬福,期期艾艾地道:“對不起,將軍。奴婢有罪,奴婢與那算命的瞎子是……是秦王派來監(jiān)視殿下的,他不是奴婢的爺爺。辜負了將軍的一片好意……奴婢無緣與將軍成親?!?p>  “你,你說什么?你是奸細?是奸細?”平娃失聲大叫道。

  李從珂忙制止住他道:“兄弟,莫要大聲吼叫,此事不能讓他人聽到?!?p>  平娃兩眼噴火,怒視著銀喜姑娘,上去抓住她的脖領,低聲吼道:“你們……你們?yōu)楹我@樣做,莫非想害我三哥不成?你這個害人精,今日我就要了你的命。”說完,從身上抽出一把短刀就要向銀喜脖子上抹。李從珂見狀,急忙把他抱住,厲聲喝道:“兄弟不可魯莽,把刀放下?!边呎f邊奪下他的刀,“若不是銀喜姑娘實言相告,我們尚且蒙在鼓里,說不定要著了人家的道?!?p>  “不知那瞎子走到哪里了?待我追上去殺了他,殺了他……”平娃撒開銀喜,轉身要向外走去,李從珂一把拉住他道:“他已經(jīng)走了八天了,到哪里去追?切不可魯莽行事,待我想個萬全之策。”他又踱了幾步,對銀喜道:“本王感謝姑娘能實言相告,你且下去,容本王好好想想?!?p>  銀喜從剛才的驚懼中清醒過來,噓了口氣,看了李從珂一眼,想要說什么。李從珂看出來她有話要說,對她道:“如今,我們已是生死一處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但說無妨?!?p>  銀喜看看他,又看看平娃,未曾開口,臉頰已是飛上了紅云。她小聲說道:“為殿下想,依奴婢看,不若來個不露聲色,將這出戲演到底。奴婢想說的是,要真戲假作,想必殿下心中有數(shù),知道該怎樣做的。望殿下三思?!便y喜說完,急忙低著頭走出了出去。李從珂明白她所說的“不露聲色、真戲假作”是何意,望著她的背影不知說什么好,心里卻道:“好個聰明伶俐的丫頭?!?p>  平娃沒有完全領會銀喜的意思,他略一思索道:“三哥,那妮子的話有理呀。如果放那妮子走,或是殺了那妮子,秦王肯定知道三哥識破了他,還不定再生出什么歹意呢。不如就把銀喜留在三哥身邊,秦王便會以為我們不知道他那點破主意,咱也可利用她給秦王傳遞有利于咱們的信兒,也省得他再生歹意。三哥不是常說,敵人使間,咱使反間嗎?!?p>  李從珂看了他一眼,驚訝地說道:“兄弟真是不簡單了,知道怎樣使用計謀了。不過此事卻萬萬使不得。三哥想給皇上上道折子,把此事告訴皇上,要皇上評評理。”

  “三哥千萬不要稟告皇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會多么傷心。你想,一個是他戍邊守土一刻也離不開的三哥你,一個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你這不是讓他老人家作難嗎?如今皇上已經(jīng)老了,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嗎?不如就先收下她,假戲真唱起來?!?p>  平娃的一番話,讓李從珂很是吃驚,笑著說:“想不到平娃也開始用腦子了,三哥真高興??蛇@樣做三哥難以說服自己。鳳翔的官員們都曉得是給你成親,突然變成為我納妾,豈不讓人笑話?再說了,若你嫂嫂曉得了,也會不高興的,況她有孕在身,萬一生氣,傷了胎氣如何是好?”

  平娃見他猶豫不決,心里很是著急,繼續(xù)說服道:“三哥莫要為平娃想,這樣的大事,平娃知道輕重,千萬不要壞了三哥的大事。若不放心嫂嫂,三哥寫封書信,我回去一次,與嫂嫂說明此事,想必嫂嫂會明白的?!?p>  “你不能回去。還記得我們剛進城時藥彥稠說的那些混話嗎?他們肯定是串通一氣了。你須馬上與他到虞鄉(xiāng),好好盯住他,看他與何人來往。秦王無非想利用他這條線監(jiān)視于我,我倒要看看他是怎樣個做法。”

  “秦王為何這樣做?三哥待他恩重如山,他反要加害于三哥,兄弟實在不明白?!逼酵迲崙嵉卣f。

  李從珂苦笑著:“你哪里曉得秦王的心機,他是不放心太子之位?;噬系浆F(xiàn)在還不曾冊立太子,他著急呀,怕你三哥與他爭。你最了解你三哥,我有今天,還不多虧義父對我的關愛?三哥惟有一心一意報答他老人家的恩情才是,怎能去爭什么太子?再說即使我有這樣的實力,也沒有這個資格呀!真是杞人憂天?!?p>  平娃似乎明白了,點著頭道:“平娃知道了??赡悄葑拥氖虑檎k?已經(jīng)把東西采辦完了……”

  “好呀,既來之,則安之,就依兄弟所言,先把她留下,等你嫂子來后,把人交與她發(fā)落?!?p>  “三哥不打算真納了她?這妮子長得也不賴呀,有她為三哥端茶倒水,平娃也放心?!逼酵拚嬲\地說。

  李從珂笑著道:“三哥哪里真有這心思?這樣做無非是遮人耳目。明日你差幾個人,備一掛好車,回洛陽一趟,帶去我一封書信,把你嫂嫂接來后再從長計議。你到虞鄉(xiāng)后,要裝出一副對三哥不滿的樣子,設法與藥彥稠接近,套他點話出來,看看他們準備如何動作。我覺得單憑秦王,他是不會這樣做的,肯定有幕后主使。剛才那妮子說到個紫云觀的老道?這人是誰呢?三哥從未聽說過,一定要設法找到此人,以防不測。你可明白?”

  平娃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說話到了第三天頭上,李從珂在鳳翔節(jié)度使的府邸里大宴賓客,鳳翔的大小官員來了一百多人。他們原本是來祝賀平娃娶妻,來后才得知是殿下納妾,一個個都似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但誰也不敢挑明此事,只是糊里糊涂地坐下,糊里糊涂地飲酒。

  雖然不是明媒正娶的婚慶大典,但也很是排場、熱鬧。大門楣上也掛起了紅布帳,滿院張燈結彩。儀式進行的比較簡單,銀喜姑娘在趙媽的陪伴之下,與在座的賓客每人敬了一盞酒就算了事。這些賓客們看到美若天仙的銀喜小姐,大為驚嘆,無不夸贊她的美貌,這才明白了為什么殿下要納妾了。都道是潞王被美色所動,臨時變卦,人們嘴上雖然不說,心里卻都在暗暗譏笑李從珂。

  鳳翔通判韓昭胤看到銀喜,大吃一驚,因為他曾在洛陽的“紅春院”見過這位傾國傾城、名噪一時的小姐。那時,他剛參加完科考的殿試,等著發(fā)榜,曾與幾位考生慕名前來聽銀喜小姐唱曲。他第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

  在京城待選之時,他又去過那里幾次,再以后就不曾見過了,聽“紅春院”的龜公說,銀喜被秦王李從榮買去做了家妓。想不到銀喜如今竟成了潞王的小妾,他百思不得其解。尤其覺得李從珂以為家將招親之名,行的卻是為自己納妾之實,實在是不成體統(tǒng),這與潞王平時的為人大相徑庭,如此見色起意,難道就不怕令人恥笑?

  韓昭胤本是進士及第,出了名的風流才子,見到這樣的咄咄怪事,感慨頗多,借著酒意,賦詩一首,欲借此諷諫李從珂。他叫來樂工吹奏,自己便和著樂聲,即興吟唱起來:

  鳳兮飛兮鳳翔來,借問誰筑銅雀臺?

  鳳飛焉用人弄簫,何故引得鳳徘徊?

  遙想當年綠珠女,紅殘鈿碎萬古哀。

  勸君莫怨趙王倫,石家金谷筑怨宅。

  李從珂聽出了這詩的含義,知道他是想借石季倫的典故來諷諫他,心里很是不悅,但一直耐著性子,待酒席散了,那些賀喜的官員們都紛紛離去后,他才讓一個親兵傳話,要韓昭胤到會客廳去見他。韓昭胤知道潞王不高興了,不免有些緊張,醉意立時醒了許多。

  會客廳里,李從珂正襟危坐,兩廂分列著威風凜凜的親軍。待韓昭胤一進來,還沒有等他施禮,李從珂就陰著臉對他道:“韓昭胤,你所吟詠的詩詞,本王聽著似乎話里有話,不妨直說,何必如此隱晦?你是在笑本王無知吧?”

  韓昭胤見潞王問起詩詞的事情,趕忙跪下道:“殿下多慮了,在下不過是飲酒過量,胡言幾句,殿下不必多心?!?p>  “哦,是嗎?那本王問你,誰是趙王倫?何為‘金谷筑怨宅’?你以為本王不知這個典故?你把本王看做傻子了?!?p>  “下官不敢?!?p>  “不敢?你已那樣做了,你在嘲弄本王,罪在不赦。來人,把韓昭胤給我抓起來?!崩顝溺嬖捯魟偮?,立刻上來幾個親軍就去扭韓昭胤,韓昭胤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道:“都說潞王禮賢下士,善納忠言,從諫如流。如今看來不過是訛傳而已。早知如此,還做這鳥官何用?既然下官冒犯殿下虎威,任憑殿下發(fā)落?!表n昭胤說完,攤開雙臂,任那些親軍把他捆綁起來。

  “好個不識好歹的狂生,你借著酒膽,胡言亂語,竟把本王比作石崇,難道本王似他那樣貪得無厭、草菅人命么?你說?!崩顝溺媾獾?。韓昭胤

  聽罷又哈哈大笑起來,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石崇不得善終,并非因他貪得無厭,也不是因他草菅人命,而是因綠珠而得罪趙王倫。雖然殿下遠在鳳翔,可知朝內有多少趙王倫、孫秀之輩在盯著殿下的所作所為?他們巴不得殿下為所欲為,將來好尋借口。皇上之所以對殿下關愛有加,就是喜歡殿下潔身自好、不近女色的為人,如今殿下卻打著為家將招親的旗號而為自己納妾,假如皇上得知,該怎樣評價殿下的操守?”

  李從珂心頭一震,無奈地搖著頭,半晌才道:“你道本王貪圖那女子的姿色嗎?本王這樣做實屬無奈?!彼酒饋?,走到韓昭胤身邊,親自為他松了綁,那些親軍見狀都會意地出去了。李從珂轉過身來,笑著道:“韓大人是河北趙州人吧?本王早就聽說過。你是本朝恩科進士,待選三月,被吏部差往鳳翔任通判,已快一年了。說起來我們還是同鄉(xiāng)呢,剛才從珂失禮了,請大人海涵?!?p>  李從珂的話打動了這位通判大人,他急忙跪下道:“謝殿下不責之恩,下官承受不起。”

  “快快請起。今日老鄉(xiāng)相遇,沒有外人,不必拘禮,今后我們就是兄弟,快起來吧?!崩顝溺嫔锨鞍阉銎饋?,“本王這次到鳳翔,還不足十天,本來早應該去請老鄉(xiāng)到府上一聚,可誰知卻遇到一個很棘手的事情……”

  “哈哈哈,是藥彥稠的胡言亂語吧?迎接殿下那天,下官也聽到他說的那些混話。他是想把殿下往火上烤呀,想不到殿下卻信了他的鬼話。還有那算命的瞎子,下官一看就是他們安排好的。聽說這個女子是瞎子的孫女,下官卻在京城見過她,后聽說被秦王買去做了家妓。下官由此斷定,這是一套連環(huán)計……”

  李從珂大吃一驚,未曾想到他對此事竟然了如指掌,看得這般準確。他本想把此事與他說個清楚,但又不知他居心何在,不敢貿(mào)然相信他,便佯作呵斥道:“住嘴,不得胡言,你把秦王看做什么人了?如此大膽調唆我們兄弟,就憑這條,就可把你打入死牢?!?p>  “哈哈哈,殿下既然將下官看做同鄉(xiāng),那下官不吐不快。下官最后再進一言,千萬不要太相信這女子。她不是‘綠珠,’她是‘西施,’她是秦王派來的奸細,一定要多加提防。下官的話說完了,請殿下發(fā)落?!?p>  李從珂聽完他的話,用深邃的目光望著他,片刻,他猛地起身,對著韓昭胤鞠了一躬。韓昭胤忙跪在地上道:“殿下,萬萬使不得,您是王爺千歲,下官只是個五品通判,殿下這不是要折殺下官么?”

  李從珂又把他扶起來道:“韓大人,你忠誠俠義,犯顏直諫,乃我燕趙好兒郎。本王就缺少你這樣的好漢。待我奏明皇上,先在我?guī)は鲁淙螀④姲桑笕四軙r常賜教。”

  韓昭胤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一次跪下道:“謝殿下的知遇之恩。今后殿下若有驅使,昭胤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從珂高興地把他扶到上座坐下,又令屬下上了一壺好茶,兩人就談起了知心話。最后李從珂笑著道:“你以為本王不知秦王的把戲?銀喜姑娘早把實情告訴了本王,本王只是不想公開拆穿而已,怕皇上知道了生氣。他老人家六十多歲了,若知道秦王這樣構陷于本王,皇上會多為難?懲治秦王吧,他老人家于心不忍,不予懲治吧,又于情于法說不過去。本王不愿給他老人家添麻煩,只得將計就計了。本王斷定,這不是秦王的意思,定是有人教唆于他。阿弟心性恍惚,容易被人利用。本王原想把這女子送與我的兄弟平娃的,又怕秦王身邊的人生疑,只得先把她留在身邊,省得他們再生什么歹心?!?p>  聽完李從珂的話,韓昭胤很是感慨,他感嘆道:“都說潞王為人正直耿介,忠孝兩全,今日下官才算明白。不過殿下也不曾吃虧,倒是輕易得一個尤物。這女子秀外慧中,潔身節(jié)烈,在京城時下官就知道她賣藝不賣身,任何人都接近她不得。如今英雄、美人走到一起,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下官再一次給殿下賀喜?!?p>  “哈哈哈,你想到哪里去了。本王這樣行事,也是無奈。實屬不得已而為之。本王心中只有夫人,已經(jīng)給她捎去了信兒,過不了幾天她就來了。到時本王把她交與夫人,由她看著發(fā)落。本王哪有心思討妾,不過是遮人耳目而已?!?p>  韓昭胤聽完他的話,贊嘆道:“殿下的高風亮節(jié),令人感佩。不過都曉得那女子已經(jīng)成為殿下的人了,而殿下卻棄之不顧,豈不誤了人家的青春?”

  “唉!那有什么辦法?萬事不能兩全,只得取其利而避其害了?!?p>  韓昭胤聽罷,惋惜地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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