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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刀唱

【2.變生涼州】

洗刀唱 迦梨陀沙 2152 2019-01-16 08:49:08

  天色漸晚。

  現(xiàn)在是九月末,在別處或許還是烈日如火,而在涼州,這個(gè)時(shí)節(jié)已經(jīng)開始冷了下來。

  林夔止停下手中的筆,捏了捏眉心,煩躁地吐出一口氣,心中暗自盤算:再過一段時(shí)間,十月中旬就會開始下雪,直到明年的四月,都會是大雪苦寒的日子。那時(shí)不說下面縣里百姓青黃不接凍餓而死,就是他這涼州關(guān)內(nèi)也會出現(xiàn)斷糧的情況。再加上關(guān)外雪原上的清閩人,大雪封山無法放牧打獵,必定又會攻進(jìn)來掠奪一番……這長達(dá)七個(gè)月的冬天,實(shí)在難熬。

  他再次提起了筆,手下的奏折卻不知該怎么寫下去了。

  新帝上任不久,羽翼剛剛豐滿,對持有兵權(quán)的林家一直抱有戒心。此番借由老將軍的陳年舊事為由,將林家從朝堂上連根拔除。卻因忌憚軍隊(duì)里的林家舊部,暫時(shí)不敢趕盡殺絕,只是將他遠(yuǎn)遠(yuǎn)地調(diào)職成了涼州牧。

  林夔止心里清楚朝堂上的那位不會因?yàn)樽约旱倪@一本奏折而提供足夠涼州挺過這七個(gè)月寒冬的糧食和銀子,便干脆扔了筆,靠在椅背上細(xì)細(xì)思索。

  歷史在腦中翻頁而過,一幕又一幕。

  涼州地廣人稀,水土貧瘠。雖對于諸國來說不是肥肉,但卻并不妨礙它是一塊戰(zhàn)略要地。自古以來,俞國與茫茫雪原上的蠻族清閩爭斗不休,涼州關(guān)都是一線戰(zhàn)場。猛濤河以外馬革裹尸,以內(nèi)繁華生息——涼州關(guān)這塊土地,歷來都是沾滿鮮血,卻不為人所知的。他苦笑,腦海里閃過奇怪的念頭:既然朝堂向來對涼州不管不問,那么干脆讓清閩把涼州割了去罷……

  一陣?yán)滹L(fēng)從窗縫里吹來,林夔止搖了搖頭,抹去這個(gè)荒唐的想法。先不考慮從來以游牧為生存方式的清閩蠻族里到底有沒有治土教民的能人,更有道是唇亡齒寒,涼州關(guān)這塊土地對于俞國來說,太重要了。

  突然耳尖一動,窗外細(xì)微的枝葉抖索聲沒有逃脫他的耳朵。

  “蒼術(shù)?!彼蜷_窗戶,低聲喚道。

  頓時(shí)一只體型龐大的貓頭鷹從暮色中飛來,無聲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林夔止心里一動,忙拆下蒼術(shù)腳爪上的信筒,在燈下仔細(xì)閱讀。讀畢,涼州牧臉上連日以來的陰霾終于消散了些,露出一絲笑意。他盯著信紙上的龍走蛇形,開始對這個(gè)冬天有所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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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絲竹之聲,繞梁悅耳。酒氣氤氳,菜色繽紛。

  盛豐齋的三樓雅間,號枝正毫無形象可言地大快朵頤,把一只香燉乳鴿嚼得汁水淋漓。她居然還能同時(shí)空出嘴來說話:“秦老板客氣了,客氣了……”,就這樣一邊快速吃喝著,一邊說著謙虛的話,一邊還得把大把大把的銀票和財(cái)寶往自己的荷包里塞,實(shí)在是忙的不可開交。

  客氣?這家伙可真不客氣啊!秦留月瞪著那張只露出半臉的黑色鐵面下,唇形優(yōu)美的嘴,眼角微微抽搐著,隨著她的話接下去“非客氣也,鐵面烏鴉之名,江湖誰人不知。這一次前輩也是幫了秦某一個(gè)大忙,這些財(cái)物,不過聊表小小心意,還請前輩笑納罷。”

  “哈哈,秦老板是爽快人,老朽自然是笑納,笑納?!碧栔粔K煨鹿筋,拍著鼓鼓的荷包歡快地咀嚼著。

  一刻鐘過去,酒足飯飽的黑衣少女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倒在了椅子上。

  “秦某這小店也沒有什么山珍海味,粗茶淡飯而已,前輩能夠賞臉赴宴已是秦某的榮幸?!泵鎸@種粗魯?shù)某韵?,秦留月?shí)在是撐不住嘴角的抽搐,只能掛起生意人的招牌假笑臉,開始和她打哈哈。

  “粗茶淡飯?”號枝掃了一眼桌子上沒吃完的菜肴:煨鹿筋,龍鳳金縷八寶蟹,紅珠梅香,糖酪澆櫻桃,清蒸熊掌……“秦老板真是好大的手筆,這種程度在您眼中也只是粗茶淡飯而已,老朽佩服啊?!彼砥鹨粡埵峙聊ㄈナ稚系挠蜐n,唔,連擦手的手帕都是雪緞……挑一挑眉,她越來越覺得這小小的盛豐齋有趣了。

  秦留月依然是那副招牌笑臉,搓了搓手道“哪里哪里。此番也是辛苦前輩了……可容秦某多問一句,前輩今后打算去何處作為呢?”

  在猛濤河邊的一番動作,已經(jīng)徹底將那位爺?shù)哪抗鈴氖郀斵D(zhuǎn)移到她身上了。一旦走出這盛豐齋的庇護(hù),鐵面烏鴉將成為烈日之下的融雪,無處遁形。

  號枝抿了抿唇角,毫不介意自己今后的去處“天下之大,豈無我容身之處?”

  “以前輩的本事,自然是不怕的?!彼瓜卵酆煟[去盤算神色,低聲道“只是恕秦某多嘴,前輩也自有分曉,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躲閃閃的生活,豈不是失了您英雄本色?”

  一頂一頂?shù)母呙弊邮箘诺赝栔δX袋上砸,她正是喝酒上頭的時(shí)候,很快就暈乎乎了,擺著骨節(jié)清明的手對秦留月招搖“哎,哎,秦老板說的是……那在秦老板看來,號枝該往哪個(gè)好去處?”

  上鉤了。

  秦留月嘴角微微上揚(yáng)幾分,站起身來對她行了一個(gè)躬禮。

  “哎?您這是做什么?老朽可受不起……”

  “前輩!現(xiàn)今新帝心性多疑殘暴,朝堂不穩(wěn),外有清閩流寇作祟,蠻平蠢蠢欲動,百姓動蕩不安,流離失所。主子雖有平定家國之心,卻無奈乃是殘廢之身。秦某無能,只通經(jīng)商,不通文治武略,救不得先帝御駕之前,上將軍林起!還請前輩助秦某一臂之力,前往涼州,尋找蛛絲馬跡,為林將軍翻案!”

  這一番話如同一盆涼水當(dāng)頭澆下,將號枝的醉意沖去了七八成。她微微張著口,呆愣了幾秒,突然拍案而起,大怒“秦留月!你可知你在說什么嗎!”

  “秦某當(dāng)然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上前一步,毫不畏懼地直視她的鐵面,一雙狹長鳳眸透出厲色,像要看穿人心一般凌厲。

  然而最終還是他先軟下了態(tài)度。

  秦留月深深吸了一口空氣,嘆息道”前輩,此番打算,并不是主子吩咐。而是秦某自作主張,若前輩不愿,那前途陌路——也只能恕秦某愛莫能助了。“

  ”……呼!罷罷罷!“還未等秦留月說完,號枝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哼,有你這樣的手下,也不知十七爺是福是禍?!?p>  ”前輩的意思是……?“

  ”既然避無可避,那老朽幫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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