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些刺客十分會找地方。南夷使節(jié)和安王一道進(jìn)京的隊伍此時正行走在一大片廣袤的樹林中,時值初夏,豐沛的雨水讓樹冠上的綠葉猛長,遮天蔽日,自然也將刺客的身形隱藏在了這一片幽綠當(dāng)中。
頭頂上的箭雨還在瘋狂落下,馬車頂棚已經(jīng)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破碎聲來,兩個侍女不由分說便撲在了夕夜姬的身上,想要以自己的身體當(dāng)做主人最后的肉盾。
雷鳴稚些被這一撲,身形往旁倒去,將馬車一側(cè)的簾子撕了下來。她努力穩(wěn)住呼吸,抱著美香愛香的頭安慰她們不要驚慌,小心地往已經(jīng)沒了簾子阻擋的窗外看去——只見外面一片幽綠中喊殺聲絡(luò)繹不絕,甚至刺客們轟隆隆的腳步聲近在遲尺,可是卻始終沒有看到人影,地上躺著幾個死了的隨行官軍,也是因為中箭身亡……難道這些刺客壓根就不打算近戰(zhàn)?
就在這個想法剛剛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時候,撲鼻的焦臭出現(xiàn)在空氣中。愛香嚇得大哭起來“夕夜姬,是火箭!我們要被活活燒死在馬車?yán)锪?!”美香稍微年長,急忙撕下衣服捂在她的臉上,焦急喊道“夕夜姬,您得快逃??!”
雷鳴稚些腦中飛速運轉(zhuǎn),直覺此事還有隱情,可還不容她思量這許多,馬車的門簾突然被一個鐵盔貫面的官兵扯開,對車內(nèi)三人大喊“賊人兇殘,請夕夜姬殿下立刻動身和下官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說著便伸手來拉人。美香愛香先落了地,雷鳴稚些穿著層層疊疊的厚重唐衣,行動極其不便,天上地下又到處是涂了火油的箭四處亂飛,那官軍告了聲饒,一把將她嬌小的身體抱了起來,急匆匆就往樹林里逃跑。
官軍剛跨出去第一步,雷鳴稚些便覺得不對勁了。眾多官軍都圍在幾架馬車附近為主子擋箭,那樹林中根本沒有自己人,萬一要是刺客沖了過來,這官軍一人怎么抵擋得了?……還是說,這官軍根本就是想把她從隊伍中分離出去?!悚然一驚,她猛地掙扎起來“放開我!快放開我?。 ?p> 官軍不言語,死死將她抱得更緊。愛香聽到她的凄厲大喊,反過身來一口就咬在了官兵的手上。美香眼疾手快從腰際抽出一把小刀,一邊死命地往他沒有盔甲覆蓋的身子上亂捅一邊大喊“快來人救夕夜姬!”
奈何四周一片混亂,無人伸出援手。兩個忠心的女仆發(fā)了瘋似的地與這個“官兵”廝打,雷鳴稚些也顧不上儀態(tài)了,像只掉進(jìn)陷阱的野獸般瘋狂踢打掙扎,居然被她掙斷了厚重唐衣上的腰帶,金蟬脫殼般地從那層層疊疊的華服中滑了出來!腳一沾地,還未穩(wěn)住身形,雷鳴稚些便拼命地往前逃跑,愛香很快也追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大哭“美香她,美香她讓奴快逃出來保護您……”
“別說了!快跑!”雷鳴稚些咬住自己的下唇,再一次加快腳步,硬住了脖子沒有轉(zhuǎn)頭去看身后。美香啊,溫柔忠誠的美香,她沒有追上來,一定是被那該死的“官軍”奪走了刀子,死在了卑劣的俞國人手下……直到臨死的時刻,她都忍住了沒有叫喊,生怕影響主人逃跑的腳步……
豆大的淚水滾滾而下,雷鳴稚些的口中嘗到了自己的血味。美香已經(jīng)犧牲,她不能和愛香再一起死在這個鬼地方!抹了一把眼淚,在戰(zhàn)場上四處張望能躲避的地方。愛香張開雙臂如母雞護小雞一般死死保護著夕夜姬,肩膀上中了一箭,正當(dāng)覺得力竭,大喊著“奴對不起您”便要倒下去時,雷鳴稚些猛地拉了她一把“快!往那邊逃!”
那黑木馬車正是安王陽的車架!
典客署的官員滿頭大汗地站在車窗下唯唯稱是,這架馬車周圍只有一個青衣少女護衛(wèi),卻是最安全的所在——天知道這個名叫“隨舟”的少女是怎么做到宛如行走在花園中隨手拈花般,就將那不斷飛來的火箭精準(zhǔn)無比地磕飛的。夕夜姬所坐的香木馬車都已經(jīng)燒成了一堆黑炭,可安王的馬車上卻連一只箭都沒有。
“安王爺,這場刺殺看來早有預(yù)謀,必定是針對南夷使節(jié)而來,還請王爺一定要幫下官佐證?。 眻A滾滾的胖子此時臉色非常難看,努力地想討好車內(nèi)這位貴人幫忙,可車內(nèi)始終沒什么動靜。他剛尋思著是否要稍微透過車簾縫隙看一眼,遠(yuǎn)遠(yuǎn)地只聽到有嬌嫩的女音喊叫著什么,剛抬眼一看,只見夕夜姬披頭散發(fā)地跑過來,身上的華服也不知哪里去了,此時只穿著一件薄薄紗衣,柔美的身體曲線盡數(shù)暴露。她手里還扯著自己的一個婢女,婢女中了箭,臉色慘白。
“夕,夕夜姬殿下……!”典客署官員大吃一驚,急忙垂頭拱手作揖,可他的動作才做到一半,只見這位主掀開安王車架的布簾,直接一頭扎了進(jìn)去!
雷鳴稚些撲在車廂內(nèi)柔軟的地毯上,急忙顫抖著跪地,露出一張精致而滿是淚痕的小臉,她的嘴唇上血和胭脂混合在一起,顏色鮮麗欲滴“安王救我!”說著便一個頭磕了下去。
長久沒有回應(yīng)。
她心中疑惑,微微抬頭看向?qū)γ妗泶┌滓碌馁F人放松地將身體靠在輪椅的椅背上以左手撐頭,正在小憩。馬車車窗的簾子被外面帶著血腥和焦臭的風(fēng)吹起,微微飄動著,那點點的光影便斑駁在他清冷的臉龐上。
這是,睡著了?在如此混亂的戰(zhàn)場上?雷鳴稚些有些不知所措,正當(dāng)她思量著是否要再磕一次頭時,那人卻醒了,慵懶地半睜開眼睛,冷冰冰地看向她“南夷國的女子都如你這般不識禮數(shù)嗎?”
雷鳴稚些頓時面色一白。她此時的形象自然是十分狼狽:剛剛從死境內(nèi)驚險逃生,她甚至沒發(fā)覺自己細(xì)嫩的腿腳是被什么割破了,此時鮮血一直從小腿淋漓到足背,將本就半透的白色紗衣黏在身上,雙腿曲線盡數(shù)暴露。
輪椅上那人沒有聽到回答,這才抬起頭來正視了她一眼。夕夜姬最多不過十一二歲,身體剛開始發(fā)育,那種腰短腿長的少女特有體態(tài)在她身上顯露無疑,五官初開,隱隱已經(jīng)看得出未來會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幼小的美人此時像只被風(fēng)雨催打落地的蝴蝶一般匍匐在地,凌亂的半透紗衣間可以看到微微隆起,形狀可愛的胸脯。雷鳴稚些不甘心就此被輕視,更不愿放棄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線生機,急忙低眉垂目,調(diào)整了一下姿態(tài)藏起狼狽后,正跪在他座前。
“我乃是南夷國使節(jié)雷鳴稚些,被上禪琉璃王封為夕夜姬,特地為了兩國交好,不遠(yuǎn)千里渡海而來。卻不知為何突遭俞國刺殺,貼身的婢女也因此一死一傷。早聽聞安王最得愛戴,一向有謫仙的美名,還請安王為稚些主持公道!”
“夕夜姬殿下,你年紀(jì)幼小,又是初來乍到,怎么就知道是俞國人行的刺殺?”話音帶笑,卻是包含惡意的譏諷。雷鳴稚些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臟沉入水底,不可置信地抬頭向上看去——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人,有一雙石子般的眼睛。
迦梨陀沙
不幸罹患肺炎,落下了大節(jié)進(jìn)度?,F(xiàn)已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