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墨之辯(一)
孟勝以【裘褐為衣,以跂蹻為服?!?p> 麻衣草鞋,是墨者的必備之物。
墨者生活很簡單,也非常的清苦。
小舍是孟勝平時給弟子們授課的地方,小舍中沒有多余的裝飾,地鋪草席,能席地而坐即可。
小舍中有一沙盤,墨家弟子有不懂的道理時,就會用樹枝在沙盤上寫下不解之事。
孟勝見到之后,便給出答案。
公子羽隨孟勝入小舍,沙盤上便是有非常刺眼的一個命題:
何為興天下之利,何為衰天下之害?
沙盤圍著墨家七八個弟子,公孫槐看到這些人后,臉上有明顯的變化。
顯然,這些都是極力阻止孟勝隨公子羽離去的人。
這個命題作得別有用心,顯然也是針對前來拜訪的公子羽的。
孟勝神情極為平淡,在看見這個命題之后,眉頭微微一皺,也沒有多說什么。
孟勝席地而坐,公子羽也不拘泥,也跟著坐了下來。
而這些墨家弟子,則是逮住了公孫槐。
“聽聞阿槐在中山以我墨家之學(xué)謀得官職,但又聽聞阿槐不敢言【兼愛】、【尚同】之說,這是為何?”說話的這人名為仲夫,是孟勝幾個比較得意的弟子之一。
公孫槐被揪住,臉上頓時有些難堪起來。
孟勝曾經(jīng)派墨家子弟去幫助公孫槐守城的,只不過路途遙遠(yuǎn),等墨家弟子到了中山之后,中山已是大勢已去。
而這些墨家弟子在中山,則是聽說了當(dāng)年【辯禮大典】的事。為公孫槐驕傲的同時,也贊嘆公子羽的無辯之辯。
那些墨家弟子回到楚國之后,便把公孫槐的事跡說給了眾師兄弟,那時候,公孫槐還沒有來請孟勝,自然也沒有反對的聲音。有些事情則是被忽略過去了。
而現(xiàn)在,公子羽親自到訪,他的意圖很明確,讓孟勝去給他弄基地。為的是復(fù)國,為的是戰(zhàn)爭。
這自然就會激起孟勝弟子不和諧的聲音。
公孫槐對族兄公子羽很是崇敬,當(dāng)他得到師兄弟們的夸贊之后,便謙虛的說,這是他的族兄公子羽教他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這才入了國君的眼。
按照公孫槐的說法,這些弟子們理解的就是,他的族兄公子羽是個很博學(xué)的人,而這個博學(xué)的人,認(rèn)為墨家的思想有值得發(fā)揚(yáng)的地方,也有需要摒棄的地方。
這樣的說法,墨家弟子怎么可能接受?
而仲夫這么一問,顯然就是讓公子羽來解答,為什么【兼愛】、【尚同】要被摒棄?
但公子羽是客,他不能這么咄咄逼人的去問。
所以揪住了公孫槐!
“我……我……我認(rèn)為,【兼愛】、【尚同】有不妥之處!”公孫槐支支吾吾,最后還是沒有辦法,把自己想的都說了出來。
公孫槐之前也請教過公子羽,為什么不能在國策上寫下【兼愛】和【尚同】的思想。
公子羽的解釋讓公孫槐如今都還記憶猶深。
【兼相愛,交相利】這是墨家比較著名的學(xué)術(shù)主張,【兼愛】也不用過多解釋,就是推崇人與人之間,要平等對待。
而要更深成次的理解【兼愛】的意義,則要把【交相利】聯(lián)系在一起來解讀。
所謂交相利,則是指人與人之間利益物質(zhì)方面要對等。兩個人之間的交情,是利益為主導(dǎo)。只有利益平衡,才能達(dá)到【兼愛】的目的。
關(guān)于這個思想,公子羽認(rèn)為是比較理想化的。
舉一個例子,墨家弟子,若是在某國位居高官。他的俸祿,則需要平等均分給其余沒有得到官位的墨家子弟。從而達(dá)到【交相利】的作用。
當(dāng)物質(zhì)利益平衡的時候,就不會產(chǎn)生矛盾。
其實這是錯誤的。
這很像公子羽前世的【大鍋飯】時期。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消磨人的積極性。
不說前世,就說公孫槐。公孫槐是墨家弟子,在中山為官期間,所以的俸祿全都交到楚國孟勝的手上。
當(dāng)公子羽問公孫槐,心中是否有些不甘時,公孫槐則是面紅而不言。
想來其實也比較好理解,公孫槐雖然是借墨家思想得到了中山國君的重用,但在官位上的辛勞卻是他一個人,最后得到了俸祿,卻要分給什么都沒有做的同門師兄弟。
人哪會沒有私心?
不平衡這是很正常的。
所以當(dāng)公孫槐問公子羽,【兼愛】是否應(yīng)當(dāng)被摒棄時,公子羽就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過于理想化,去之七分,留三分愛人!
仲夫像是抓住了公孫槐的口誤,進(jìn)逼一步,問道:“果然!果然!果然是非墨之心!【兼愛】乃興天下之利,爾竟欲棄之!莫不是儒家【愛有差】誤你?”
墨子提出的思想,有針對儒家的嫌疑。很多學(xué)術(shù)主張都是對立的。
此時仲夫把儒家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公孫槐如何能不急?
“我……我……我沒有!”公孫槐被說得是面紅耳赤,偏偏卻找不到言語來進(jìn)一步說明自己的想法。
而此時,另一位墨家弟子洛向則是站了出來。問公孫槐道:“阿槐,你也未提及【尚同】。莫不是你認(rèn)為【尚同】也是該摒棄的吧?”
公孫槐此時已是大汗淋漓,抹去額頭的汗珠,對洛向道:“正是!”
洛向先前還比較緩和的神情,立馬變得凝重起來。
他則是指責(zé)公孫槐道:“天下【尚同】乃利天下之根本,爾今日竟言該摒棄!阿槐!莫不是有人在故意誤你?”
洛向眼神有意無意的往公子羽那邊瞟,不用多說,他意指公子羽在故意誤他。
說到【尚同】不得不說這個墨子比較著名的主張。
所謂【尚同】就是說,應(yīng)該提倡讓賢人來成為君主,賢才的人掌握權(quán)利,才是對天下有利的。
【尚同】是在【尚賢】的基礎(chǔ)上提出來的主張,單說【尚賢】,【尚賢】其實用人的政治主張。
很客觀的說,【尚賢】其實是正確的,任用賢才來治理國家。
而在這個基礎(chǔ)上提出來的【尚同】就比較理想化了。
推舉賢才的人來治理國家,掌握大權(quán),成為國君。
思想本身無對錯之非,但卻不符合歷史進(jìn)程。
禪讓,是在三皇五帝時期權(quán)利的繼承方式,造成這個繼承方式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當(dāng)時的社會條件滿足的情況下,才得以進(jìn)行。
當(dāng)社會變成封建社會時,社會性質(zhì)的改變,應(yīng)當(dāng)有相符的權(quán)利制度,才會得到社會的認(rèn)可。
公子羽不是在抨擊墨家的學(xué)說,他只明白一件事,最合適的才是最好的。
墨家思想,在現(xiàn)在這個社會上沒有得到君王的認(rèn)可,顯然是有不符合這個時代的主張。
而墨家思想?yún)s一直存在著,而且還在后世成為學(xué)者的研究對象,顯然是有值得學(xué)習(xí)的地方的。
公子羽對待諸子百家的學(xué)說,向來是守精華,去糟粕。
今天墨家弟子的連連追問,公子羽其實是不想辯的。
但他們卻一定要分出個朱墨來,公子羽也是無奈。
公子羽緩緩起身,長嘆一聲后,道:你們該投票了!
(ps:今天好少人投票噢!我的讀者不會都跑完了吧?
還有兩章,稍后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