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李沉舟大醉,說了很多胡話,能說的不能說的,他都講了個痛快。
南妄則是坐在一旁,不住的給李沉舟倒酒。
爛醉如泥的李沉舟最后倒在酒桌上,南妄卸下自己的披風(fēng),搭在他的身背上,轉(zhuǎn)而回到座位上,撐著頭瞧了他一晚。
次日,小二按吩咐購置來了馬車,又將李沉舟搬弄上車,于是他又收到了南妄一枚金錢幣,這可抵得過他大半年的工錢。
一路南行,到了中午李沉舟才睜開眼,扯開窗簾,已是另一番景致。
“你醒啦?”車門簾外傳來南妄的聲音。
李沉舟探身出去,知道自己昨晚喝的太多,定是勞煩了她,心里有些過意不去,道:“我來駕車,你進去休息休息?!?p> “也罷,沿著這條路一直前行便是?!闭f罷南妄回了馬車內(nèi)。
李沉舟接過馬鞭,他的腦袋仍是有些隱隱作痛,對昨晚發(fā)生的事情,記不大清了。
“昨晚我說了什么沒?”李沉舟試探性地問道。
南妄不再吭聲,似是睡了,待得李沉舟不在等候回應(yīng)的時候,南妄卻是說道:“沒有?!?p> 李沉舟這才嘆了口氣。
約莫又行了大半日,行至一條小溪邊,李沉舟探目一看,那溪水里摻雜著些許鐵銹和血水,嗅在鼻尖是又腥又澀。
他不禁問道:“你確定這條路沒錯?”
“別多慮,咱們?nèi)サ谋緛砭筒皇鞘裁春玫胤健!?p> 李沉舟繼續(xù)問道:“我們到底是去哪里?!?p> “天牢?!蹦贤馈?p> 李沉舟卻是一驚,這天牢不是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嗎?怎么鶴伯還惹了朝廷里頭的人?況且他二人去往天牢難不成還將鶴伯劫走?
南妄似是猜到了李沉舟的驚愕,繼續(xù)道:“你放心,我們是去探監(jiān),不是去跟他們硬碰硬,畢竟就憑你我,多半是飛蛾撲火?!?p> 李沉舟卻不爭辯,轉(zhuǎn)而問道:“我們還要行多久?”
“差不多快到了,都看到咒血河了,翻過那座山便是了?!?p> “你還挺輕車熟路?”
南妄沒再搭理這小子。
沿著咒血河行去,那匹新購置的棕馬都有些排斥反應(yīng),它不住的偏離既定軌道,巴不得調(diào)頭返回,李沉舟只得好言好語地勸說它,雖然它也聽不甚懂。
南妄坐在馬車?yán)锶滩蛔⊥敌ζ饋恚畛林圻@才意識到自己的窘態(tài),閉了口。
咒血河流自一座大山身腹,翻過這座山峰的山腳,便能瞧見一座規(guī)模宏大的建筑工事,約莫有白來米高,依山而筑,是用暗灰色的大理石大摩堆砌起來的一座堡壘。
李沉舟看的目瞪口呆,手中的馬繩也不自覺的勒的更緊了。
“這就是天牢?”
南妄指了指這座宏達堡壘下頭的一個小黑點,道:“那里便是入口,你朝那里行去?!?p> 李沉舟咽了口唾沫,這可比他生平所見任何一處樓閣要宏大,不,這已經(jīng)超出了李沉舟的認(rèn)知。
他仰著腦袋,四處張望,可以看見墻壁上以防人攀爬的倒刺,間隔十米便會有一個塔樓,塔樓里全副武裝的官兵,這可比城門口的那些雜兵威武多了。
馬車越行越近,李沉舟脖頸曲度越來越大,酸疼得厲害。
“別夠著望了,鎮(zhèn)定一些?!蹦贤贿呑叱鲴R車一邊說道,且瞥了眼入口處的軍官。
李沉舟心領(lǐng)神會,便也不再張望,裝出一副輕車熟路的作態(tài)來。
那軍官沒瞧他二人一眼,卻是將手中長槍橫在馬車面前。
李沉舟面目表情立馬僵硬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還是南妄機靈,面露笑容著下了馬車,湊到那官兵面前,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隨后那官兵又與身邊人會晤了幾番,點頭哈腰的,這才放了二人進去,但車馬被扣了下來。
這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間隔數(shù)米有一火爐,不然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亮,可見這有多長。
李沉舟走在前頭,南妄跟在后頭,二人的影子便這么拉長縮短,拉長又縮短。
“大概這座山都被他們挖空了,修的這座天牢?!崩畛林鄣吐暩锌?。
南妄沒好氣地答道:“說是天牢,實則是一座地獄。何止這座山,接連這地底下數(shù)百米都是他們的工程。”
李沉舟聽到這里腳步都放的緩了......
二人行至一個大圓廳,這里有近百來號官兵,他們個個身披銀甲,顯然又比外頭那些官兵的軍階要高幾個檔次,其分別看守者八個拱門。
南妄也是瞅了一圈那些官兵,當(dāng)她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個身上的時候,便停住了。
她走上前去,又是低聲了幾句,如法炮制,二人便又隨著軍官走進了最右側(cè)的拱門,這是一條向下延伸開去的階梯,遙遙不見終點。
二人跟隨在軍官身后,也不敢吭聲。
墻壁上鮮有一些陳年血跡,但多半被清洗干凈,沿途還有幾個側(cè)開的鐵門,李沉舟向里頭望了望,又是一條條不見頭的通道,但這并不是他們要去的地方,那官兵一直領(lǐng)著他們走到階梯的盡頭,是一幢三人來高的大鐵門,這里隱約可以聽見里頭眾人敲擊鐵門的聲音,還有一些哀嚎。
“別害怕,他們都快死了?!蹦擒姽俳K于開了口,他掏出一大串鑰匙,熟練的從中選出一把來插入了鎖孔。
雖然只是輕輕扭動,但可以聽到眾多齒輪轉(zhuǎn)動,鐵片交織的聲響。
大門轟然打開,卻又是下行的梯隊,但這一回左右兩側(cè)都是單間的牢房,一雙雙沾滿淤泥的胳膊從鐵杵縫隙間伸出來。
李沉舟把南妄護在身后左側(cè),卻防不住右側(cè)的犯人對這少女的侵?jǐn)_。
南妄哪里見到過這般不堪的狀況,她躬著腰緊緊攥著李沉舟的衣擺。
犯人們顯然許久沒有見過生人,況且此刻還是這樣一位年輕姣好的少女,沿途走過去,他們是越發(fā)的興奮,有的甚至高呼吹哨,絲毫沒有一個死囚該有的姿態(tài)。
那軍官似是習(xí)以為常,也不搭理他們,犯人與他也有著獨到的默契,他們的臟手是萬萬沒有伸向那官兵的。
李沉舟也不敢開口問,雖然心里千百個疑問,但他仍是故作鎮(zhèn)定,裝出一副閱盡千山的淡然。
犯人們一路高喊,漸漸也乏了,僅有少有的幾個還在沸騰,他們仨人也行到了這條階梯的盡頭,眼前是一池血湖,望不見邊際,方才的腥臭便是自這兒散發(fā)出來的。
“到了?!蹦擒姽俚?。
南妄定了定神,問道:“阿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