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后悔莫及
“呵呵，惡妖挑撥？除了你這賊人，還有誰來挑撥？”李樟冷冷一笑，手腕一翻，擎出一根一丈八尺的烏黑木棍：“你若識相，即刻棄刀就擒，隨我等前去五通山聽候師尊發(fā)落，或許還能留條活路。不然，逼得我等兄弟出手，到時候滿村老少盡皆化為血食，雞犬不留，莫要怪我等兄弟不提醒！”
“好生狂妄！”陳庭安勃然大怒。他本想著是自己冒充五柳門下，方引來這兩只妖怪，一刀殺了終歸不好，哪知這兩妖怪竟敢叫囂屠村？那卻是放他們不得了！
“哈哈！”李樟狂笑一聲，卷起一陣黑風，腳底波濤翻涌，揮棒撲擊而上，隱隱竟有金石之音：“二弟你且在一旁觀戰(zhàn)，待愚兄去去便回！”
“好！”楊槐退后兩步，手中也是一翻，擎出一根青色木棍，往那水中一插，那咆哮奔騰的大河之水，登時便被那木棍截斷，化作一圈極其寧靜的水波。
“大哥修為，果然又精進許多！”楊槐持棒立在水波之中，凝神觀戰(zhàn)，眼中滿是喜悅。在他想來，自己與大哥在山中修煉多年，每日三更起舞，夜半方歇，生活可謂清苦。如今終于學成出山，若不能博得一番大作為，名傳天下，又豈能對得起這份清苦、這份孤獨？
“我等兄弟揚名天下的起點，便從這座小小河神廟開始罷！”楊槐心中高傲一笑，睥眼去看河中戰(zhàn)局，只見大哥腳踏銀蛟，白浪翻涌，銀珠飛濺，周身三丈，挾風裹雨，好似神靈出世，又哪里是什么山中妖怪、老樹成精？
濁浪排空，激流飛掣，而那獨立河灘之上，一身青袍已被風雨淋濕的人間廟祝，此時竟似已被嚇得魂不附體，一動不動，連腰間長刀也未拔出，仿佛一只獨對巨蟒的呆鵝。
“果然弱小！”楊槐將嘴一撇，也懶得再看這場強弱太過懸殊的戰(zhàn)斗，轉頭望向二三里外的梅村，聽那村中不時傳出祈禱之音，心中冷笑，更覺腹內(nèi)饞蟲翻滾。
早就聽聞血肉香甜，更能有助修行，但師尊雖然本體是妖怪，但修得卻是那神靈之道，需要人間香火，平時非但不讓他們下山，偶有妖怪越境侵襲，還得他們前去驅趕。
而在山上，日子則更加清苦，偶爾遇到個把樵夫、獵戶，悄悄吞吃了，又哪能滿足的了二妖胃口？如今名正言順下山，原理師尊視線，又有龍鼉背書，正好可以放開手腳，大吃一頓。
“待到殺了你，便去村中享受血食！”巨浪之上，李樟亦是猙獰一笑，心底陰私與楊槐一般無二，手中黑棍急甩而出，在那波濤之中倏忽隱沒，卻又轉眼出現(xiàn)在陳庭安額前三尺，仿佛蛟龍突然探出的一條毒舌，兇猛砸下。
而那河灘之上，陳庭安依然靜如修竹，面不改色，任憑風雨撲面，依然雙眸低垂，兩根修長手指輕搭刀柄，也不知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哈哈！你果然已經(jīng)被嚇傻了！”李樟原本見陳庭安面對自己的兇猛攻勢，依然不動如山，還有些懷疑其中是否暗藏后手，哪知直至木棍迫近額前半寸之內(nèi)，這小小廟祝依然毫無動靜，這才放心，毫不留手，一棍拍下！
“鏘！?。 贝藭r，風浪之中，終于隱隱響起一聲刀鳴，清澈激越，卻隱隱壓過半江濤聲！陳庭安終于拔刀！
刀光起！銀蛟斷！鱗飛揚！
下一刻，便是風停雨住，霧散云開！
此時，李樟這才看清，自己手中那根堅逾金石的黑樟，木棍，竟被眼前這小小廟祝一刀劈開，分成兩半，跌入水中，逐波飄走。
接著，那渾濁如黃湯的的水中，漸漸洇出了一抹如胭脂般明媚的紅色。而此時，他才覺得自己的頭顱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我在哪里？”李樟努力回頭去看，這才驚恐的發(fā)現(xiàn)，隨著那抹殷紅慢慢漾遠，自己的一顆枯瘦頭顱，竟然也在那渾濁波濤中載沉載浮，慢慢漂遠
此時，他才感覺顱部傳來陣陣劇痛——陳庭安方才的如電一刀，竟是已經(jīng)直接斬掉了他的頭顱。而刀鋒太快，他直至此時，隨著那泥水砂石的摩擦，方感覺到疼痛的襲來！
“我這是要死了吧？我才剛剛出山??！”李樟想要驚恐大叫，卻感覺視線一陣模糊，口中竟連半個字都喊不出。
直到此時，他才悔悟，才感覺自己的人生是如此不值。他本不過是南山之巔一棵小樹苗，卻有幸吞納天地靈光覺醒，隨后拜入五柳先生門下，與師弟在山中苦修數(shù)十年，忍受著日復一日的清苦與寂寞，本以為終將名揚天下，沒想到方才出山，卻因為強出頭，折在了這處小小的河灘上，當真是可悲！可嘆！
“不過，那一抹刀光真的是好美！美的好像那年的初雪！”李樟心念方起，短短一瞬便走完了自己漫長的一生，回到了自己靈覺初醒的那一刻。
那一天，正是寒冬，朔風凜冽，白雪飄飄。自己剛從一片如同混沌般的昏暗中覺醒，張開靈覺，睜目四望，只見天地之間盡是一片白茫茫，好生孤寂，好生寒冷。
偏在此時，一片雪花從天飄落，正落在自己張開的新葉上，雖然涼絲絲的，嚇了自己一大跳，可是那雪花真的好美！美得像天邊的朝霞、山中的白玉。
只是后來，自己忙于修煉，不理外事，卻再也沒有見過那樣的山河、那樣的冰雪、那樣對生命充滿無端歡喜的冬天。
“真的好悔！”李樟眼前一黑，隨即死去。而此時，楊槐這才發(fā)覺，就在自己遙望村子的一瞬間，大哥竟然已被那年輕廟祝一刀斬成兩截，化作兩段再無半分生機的枯木，落在河中，逐波遠去。
“大哥！”楊槐悲吼一聲，哪里還能分辨陳庭安既然一刀斬斷李樟，自己是否又還是對手？拔出青棍，含憤擊出。
“當真是不知好歹！”陳庭安冷笑一聲，方才心靜如湖，便已清晰感覺到這妖怪對滿村生靈的垂涎饞意，此時哪還會再度留手，一刀揮出。
“好快的刀！”楊槐見那刀光如電，鳴嘯如雷，前一秒還在十丈之外，剎那間便奔至眼前，映得周遭一片雪白，這才后悔，轉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