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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盟與激情

第六章 回首已非少年

聯(lián)盟與激情 饕淚 6722 2021-07-10 15:58:06

  猶豫了一下,步凡接起電話。

  “今天還過來嗎?”手機中傳來林秋原的聲音。

  哦,今天11號?步凡這才想起時間,不知不覺一年又快要過去了。作為異國他鄉(xiāng)唯一的朋友,步凡和林秋原會在每月的11日小聚一番,或閑聊,或吃點東西、喝點酒。

  “呵,還真是巧?!辈椒残闹锌嘈Φ?,如果沒有今天早晨那幕‘出賣’為主題的鬧劇,今晚也許會和往常一樣是一次夾帶唏噓的愜意相聚。

  “我烤了些東西?!辈椒舱q豫間,聽筒中再次響起了林秋原的聲音,“小凡,我……有件事想和你說,你今天應(yīng)該有……有空吧?”

  “我剛給清清送完飯正準(zhǔn)備過去,剛出家門,估計半小時吧?!辈椒蚕肓讼氪饝?yīng)道。

  “好,一會兒見!估計趕你來我這魚也差不多了,你到了門鈴叫我,我去給你開門?!甭牭贸隽智镌芨吲d。

  “好。”

  今早之后,步凡其實已經(jīng)下定決心和林秋原劃清界限,老實說,他不覺得這有多難,至少早上他就應(yīng)對得很好,但剛才他還是猶豫了。

  電話掛斷,手機插回褲兜,抬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住所,步凡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約莫25分鐘后,步凡出現(xiàn)在了林秋原家的大門前。林秋原住的地方同樣距離OLY戰(zhàn)隊基地不遠(yuǎn),只是方向恰好和步凡相反,相比起步凡和袁清清那個略顯‘可愛’的小窩,他占地四百平、耗資兩百萬美刀的獨棟別墅說是大氣甚至奢侈都毫不過分。

  門鈴響了兩聲后,林秋原面帶笑容迎了出來,他戴著一雙隔熱手套,也許是正在忙活沒來得及取下,右眼的眼鏡片上還殘留著一個黑乎乎的指印。

  看到熟悉的一幕,步凡臉龐抖動了一下,若是往常,他會舉起手中路邊超市剛買的飲料零食,高興地和林秋原打招呼,以此擺脫白嫖的嫌疑,如果恰巧袁清清也一起的話,她大概會興沖沖地?fù)]揮手大喊:“秋原哥,我們又來打秋風(fēng)了!”

  垂下眼簾看著鞋尖,步凡的臉色隨著回憶慢慢沉了下去。

  林秋原越走越近,步凡的表情在他眼中逐漸清晰起來,他的笑容隨之逐漸僵硬,待行到大門口時,那笑容已如雕刻在臉上一般,就像難以跨越的現(xiàn)實的鴻溝。

  “來得挺快嘛,我魚還沒烤熟呢?!绷智镌瓟D出一絲笑容,打開大門迎接步凡,“清清還不能出來嗎?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不太樂觀,我騙她說只是常規(guī)的定期檢查,要在醫(yī)院住院觀察一周。”說到袁清清,步凡的態(tài)度緩和下來,臉上冷意漸消,愁意卻挑上眉梢。

  “?。克沟傥牟皇钦f他沒問題而且那個什么保守療法對患者更溫和嗎?”林秋原聽到消息頓住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步凡,眉頭漸漸皺起,他原本就不太看好所謂的‘保守治療’方法。

  “進(jìn)去說吧?!辈椒踩嗳嘌劬p嘆口氣,輕車熟路帶頭往里走去,話題從此展開雖不甚歡喜,但兩人剛見面時的尷尬也隨之一帶而過。

  “其實剛開始還好,各項檢查都在好轉(zhuǎn),就前段時間突然說惡化了,好端端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該注意的也注意,該小心的也小心?!弊哌M(jìn)屋內(nèi),熟練地右轉(zhuǎn)進(jìn)入門口的小隔間換上拖鞋,步凡忍不住傾訴道,他咬咬牙,將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吞回腹中。

  “斯蒂文給治療方案了嗎?”林秋原靠在隔間的門框上問道。

  “手術(shù)治療,而且這一次必須徹底切除?!辈椒泊鸬?,說話間仿佛眉頭又沉了幾分。

  “有方案就行,走吧,進(jìn)去邊吃邊說?!睋]舞了一下戴著隔熱手套的右手,林秋原招呼步凡往屋內(nèi)走去。

  步過玄關(guān),轉(zhuǎn)過客廳,烤肉味裹卷著調(diào)料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就餐區(qū),月光疏疏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落進(jìn)來原本有些清冷,但在吊燈和電壁爐輕暖光芒的勾兌下卻是恰到好處的柔和。

  可惜,兩個男人。

  “哐!”一聲輕響,通往后院的門被風(fēng)吹開,寒風(fēng)簇?fù)碇还山购队苛诉M(jìn)來。

  “艸!我的魚,幫我拿下烤雞?!闭筒椒灿懻撛迩宀∏榈牧智镌宋亲?,面色一變,急忙將隔熱手套脫下塞到步凡手中往后院跑去。

  林秋原確實準(zhǔn)備了不少東西,電烤爐和切好的肉片已經(jīng)上桌,烤雞在烤箱中也已‘整裝待發(fā)’,除此之外,他還專門用戶外的燒烤架烤了一條鱸魚。

  到底是多個人多份力,幾分鐘后,烤魚烤雞依次上桌,肉片在電烤爐的炙烤下逐漸滲出金色的油脂,香料灑落在滴落的熱油上,泛起陣陣肉香,隨著‘孜孜’聲升騰而起,步凡和林秋原也收拾妥當(dāng)先后坐到了餐桌旁。

  “土鱉!都有戶外燒烤架了還整這兒干嘛?”林秋原拿著筷子將電烤爐內(nèi)鋪開的烤肉挨個翻了個面,突然好像想到什么,敲了敲電烤爐,臉上浮現(xiàn)出莫名笑意道。

  步凡略一思索明白了林秋原意思,不禁笑道:“哈哈哈,我的我的,我土鱉好吧,我噴農(nóng)藥?!?p>  那是2036年林秋原剛買下這棟豪宅邀請他和袁清清來參觀時的事,步凡逛過一圈酸意上頭,看到電烤爐和戶外燒烤架重復(fù)后,留下了這句真香flag。

  步凡伸筷夾起一撮魚肉放入口中,滿意地點點頭,烤魚最好吃的莫過于表面那一層,烤的焦黃酥脆還沁滿調(diào)料和香料的味道。

  “怎么樣,還不錯吧?”一直注意著步凡表情的林秋原見狀笑道,說著自己也嘗了一口。

  “是不錯,烤干了。”有些烤魚雖然表面一層好吃,但里邊的魚肉往往還是濕的,調(diào)味難以進(jìn)入,吃來便食之無味,殊為可惜。

  “對了,還差點東西?!绷智镌騻€響指站起身來,過不多時拿著一瓶酒和兩個酒杯回來‘當(dāng)’一聲放在桌上,嘿嘿笑道:“有肉無酒,不如喂狗,今兒這排場咱小酌一手不過分吧?”

  “???要喝酒嗎?”步凡一愣,他本人對酒并不感冒,打職業(yè)后隊長又嚴(yán)令禁酒,再加上袁清清的時常監(jiān)督,所以作為一個純正的中國北方人,他不能說是千杯不醉,簡直是滴酒不沾!

  “一兩杯沒事……”林秋原不在乎的擺擺手道,但說了一半?yún)s驟然停下,訕訕將酒放到了一邊:“對,你不能喝酒?!?p>  “我喝點吧,你別陪我,咱們就像那會兒一樣?!甭砸华q豫,林秋原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接著將步凡的酒杯放到了一邊。

  “小凡,你怎么知道的。”酒杯湊到嘴邊,林秋原又放了回去。

  步凡拿著筷子的手停下來,將筷子搭到餐盤邊,拇指不禁搓了搓食指指節(jié),慢慢坐直身子看向林秋原。

  兩人借著談袁清清病情和備餐的功夫關(guān)系緩和了不少,但誰都心里清楚,早上的事不說清楚,這疙瘩就過不去。

  背叛,就像在傷口上撒鹽一樣刺人。

  步凡沉吟一下,沒有裝聾作啞,他頗有些自嘲意味地輕笑道:“艸,你們是真不把我當(dāng)人看??!手傷輪換替補什么的就算了,聯(lián)盟賽制還能讓一個ID注冊兩個人?他都頂著Zeus的ID打聯(lián)賽了,我要這都猜不到,直接哈士奇培訓(xùn)班報道算了?!?p>  “那當(dāng)時解釋說艾倫年齡不到不能注冊,先讓他共用賬號上場熟悉的這些話,你也沒信了?!绷智镌腙愂霭胍蓡柕?。

  “嗯,半信半疑吧,畢竟像我這樣不露面打比賽的人都有,共用賬號應(yīng)該也難不倒卡洛斯,不過也留了個心。”步凡實話實說道。

  “你知道怎么不……不早做準(zhǔn)備?!绷智镌胝f‘你知道怎么不問我’,話到嘴邊又急忙停住,出賣朋友已然無恥,但他畢竟還沒無恥到這個份上。

  “唉,那會兒哪知道會成這樣,我當(dāng)時想著等合同結(jié)束清清也恢復(fù)得差不多,我們就能回家了?!闭f到‘家’,步凡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呆滯了一下,半晌才好像重啟一般突然笑道:“那會兒別說他趕我走,求我我都不打了。”

  “想家嗎?”林秋原把步凡表情看在眼里,不自覺低下了頭,手指輕輕扶住眼眉,緩聲問道。

  步凡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滯,然后如碎片般一點點墜落:“想?!?p>  林秋原端回剛放下的酒杯湊到嘴邊輕啜一口慢慢咽下,像是品嘗,又像在懷念。

  “小凡,后悔嗎?”

  步凡啞然失笑,答非所問:“差不多也就是這會兒,三五年12月7號吧,下著小雪,那會兒你還沒買這個房子,我們慶祝奪冠,三個人就擠在我和清清那個小屋里,也是你做飯,她做了一道素菜,她自己不能吃鹽重的就想讓我們吃高興點,結(jié)果齁咸,還一個勁問我們好不好吃?!?p>  林秋原聽他描述想起當(dāng)時情景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對,那道菜我保守估計得喝了兩升水?!?p>  “還有去年夏天,當(dāng)時檢查說治療恢復(fù)效果挺不錯的,咱們一起去迪士尼那次,她圍著那個唐老鴨又跑又跳的,傻乎乎的?!辈椒材樕戏浩鹦θ?。

  “明白了?!绷智镌旖菭砍冻鲂θ荩θ菽麪繌娝坪踹€有些失落,步凡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林秋原長出口氣,從兜里掏出兩張卡片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步凡那邊:“一張是我的存錢卡,你知道的,我有兩張卡,一個工資一個存錢,我這兩年存的都在這,你先別急著推辭,給清清用的,沒用再還我也行;另一張是LongStar主教練Mr Brown的電話,你可以叫他Joe,他們的打野‘cable’是名老將,都二十六了,狀態(tài)下滑很厲害,LongStar連續(xù)兩年拉跨和他的狀態(tài)有很大關(guān)系,聽Joe說他今年會退役,他們亟需一個強力的打野,補上‘cable’空位的同時幫助LongStar回到LCS的一線排名中去,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他幫你要到了一個試訓(xùn)的機會。”

  一連串話說下來,林秋原似乎有了底氣,抑或他把這當(dāng)成了交易和談判,而他是主導(dǎo)者。

  “其實今年年初卡洛斯就找了我,他想讓艾倫取代你成為首發(fā)然后接替Zeus的賬號,剛開始我沒答應(yīng),后來你手腕積傷檢查出來,我知道卡洛斯勢在必得,就同意了?!绷智镌认乱恍】诰疲樕饾u發(fā)紅:“艾倫取代你首發(fā)并接手Zeus,換來我繼續(xù)執(zhí)教OLY,三年四百萬美金,這些錢,如果清清需要,我一樣可以支持一部分?!?p>  “讓我想想。”步凡點點頭沉吟道,仿佛是對林秋原的慷慨陳詞表示同意,但嘴角流露的譏諷卻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我沒露臉登場過,一直打線上賽,大家都只知道Zeus,不知道步凡,真正知道內(nèi)幕的就戰(zhàn)隊幾個人,只有你和我是……我們是一起來的,也就是說,搞定了你,我的態(tài)度就不重要了,卡洛斯完全可以直接讓艾倫頂替我,OLY戰(zhàn)隊的隊長是艾倫,Zeus的注冊選手是艾倫,兩屆FMVP也是艾倫,步凡從來就沒出現(xiàn)在OLY過,對嗎?林主教練?”說到兩人的關(guān)系,步凡卡頓了一下,他不知道‘朋友’兩個字是不是還適合當(dāng)下的情景。

  剝絲抽繭,他幫林秋原補上了他話中隱去的內(nèi)容,而這些,恰恰就是其中不光彩的部分。

  林秋原因為酒精而發(fā)紅的臉色幾度變化,驚慌失措、惱羞成怒依次呈現(xiàn),最終低下頭,沉悶地應(yīng)了一句:“對?!?p>  “我這樣的存在確實會讓卡洛斯損失一部分來自選手代言和粉絲的收入,不過我挺好奇的,就算這樣,艾倫今年搞砸了比賽,卡洛斯怎么還一心要捧他?這兩人有親戚嗎?”步凡好奇問道,這確是讓他不解。

  林秋原聽到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觸動,嘆了口氣,坐起身道:“你不能想他和我們一樣看問題,他看問題的角度和我們不一樣的?!?p>  “你想他當(dāng)時簽我們的時候,我們有什么,我們LPL都沒打過,他就看了幾場比賽,看了下你的rank,安排了幾場訓(xùn)練賽,就簽了;現(xiàn)在艾倫的條件比我們那時候可好多了,他至少拿下了LCS的冠軍還進(jìn)了世界賽總決賽,雖然沒拿到冠軍,但對于卡洛斯來說,他已經(jīng)證明了他的實力,而且他才剛十七歲?!?p>  “這只是比賽本身方面的,卡洛斯要保艾倫,主要還是資本方面的,你看,第一,聯(lián)盟重啟又快十年了,以前聯(lián)盟剛開始運行,人氣不高,再加上沉浸式VR游戲的突破發(fā)展,聯(lián)盟這十年比起上一個十年發(fā)展其實要艱難許多,它們得求著俱樂部打比賽、注資,這才有了像你這樣只打線上的選手身份出現(xiàn),但是三五年聯(lián)盟宣布啟動‘英雄聯(lián)盟宇宙’計劃以后,資本涌入加上本就堅挺的人氣,可以說一夜之間,聯(lián)盟和俱樂部的地位直接調(diào)換,俱樂部瞬間成了孫子,你不想賺這錢,有的是人想賺,賽制恢復(fù)完善以后,這種有明顯黑箱操作空間的‘虛擬選手’一定會被禁止;第二,投資者投資的都是未來,你的手腕有積傷,雖然可以治療改善,但需要恢復(fù)時間還要看治療效果,相比而言,俱樂部投資人肯定更愿意出錢投資艾倫這樣年輕而且身體狀況良好的陣容;第三,我想也是他最看重的,你其實可以選擇上場,但不符合他的需求,他需要的是一個美國人,American,就像我們國內(nèi)想搞全華班一樣,卡洛斯也是,他不想站在舞臺上領(lǐng)冠軍獎杯的人中有一個中國人,而且還是最核心的那個,所以艾倫對他來說是個一石數(shù)鳥的選擇,既洗白了過去的黑箱操作,擁有了一個可以變現(xiàn)和代言的年輕頂尖選手,還組建了一個全是美國人的隊伍,這足以讓他收獲大量LCS的粉絲并且狠狠從投資人那里再撈一筆!”

  林秋原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潤了潤喉:“所以我同意了卡洛斯的提議,既然你一定會出局,與其那樣,還不如把你的離開當(dāng)做籌碼換來切實的利益,反正我拿到的錢一樣可以給清清用,憑你的實力又不愁找不到好下家,對于我們來說這就是利益最大化?!?p>  “那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辈椒灿趾脷庥趾眯Α?p>  “不管你怎么說我,這確實是我們最合適的選擇?!绷智镌瓜履抗?,看得出他十分堅定。

  “那我還要感謝你為我著想了?林秋原,你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你沒告訴我,你沒告訴過我?。 辈椒裁偷卣酒鹕韥?,一拳砸在桌板上氣憤道:“你如果告訴我,那就是我們朋友之間商量對策;你沒告訴我,你說這是什么?是什么?”

  “我怎么告訴你,我告訴你我想和你一起把你賣個好價錢?你會同意嗎,你不同意怎么辦?搶選手的戰(zhàn)隊多的是,請教練的沒幾個!”林秋原說著也站了起來。

  “怎么不能?你相信過我嗎?你認(rèn)為我不同意,你以為我來這是為了什么?自由美利堅?還是那一臺子的獎杯?不是!那些獎杯對于每個人都是榮譽,除了我!它們只會提醒我:你他嗎是個逃兵,打了勝仗的逃兵還是逃兵!”

  狂風(fēng)驟雨后是一片死寂。

  步凡揉揉鼻子,深呼吸口氣坐了下來,拿過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灌入口中,身子緩緩躺了下去,語氣平靜道:“你但凡和我吱一聲,咱兩都不會想現(xiàn)在這樣,坐在這對著一桌子的烤魚烤肉說這些狗屁事?!?p>  今天一天,他只有在袁清清的病房里才是笑著的,他憋了一肚子氣,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他不知道林秋原為什么這樣做,這讓他心煩意亂,臨近林秋原家門口的時候,他還在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當(dāng)場一拳干碎林秋原的眼鏡。

  這個結(jié)果說壞不壞,說好也不那么好,林秋原出賣了他,卻也沒出賣的那么徹底,他換來了錢卻又愿意把錢拿出來。

  步凡很煩,他寧愿被隊友gank十局游戲也不想面對這樣的場面。他想靜靜。

  林秋原欲言又止,他怔了一會兒,仿佛泄氣了一般向后癱坐在椅子上,仰望著天花板,他知道步凡說得是對的,那正是他一直逃避的事實:他沒有相信步凡,他也確實出賣了步凡,盡管出于某些好意。

  “其實我后悔了,早上卡洛斯宣布的時候突然就后悔了?!?p>  “我家那點事你知道,哥們從小混球,聽話學(xué)習(xí)不行,惹是生非拔尖,我爹找了個女人成家了,我媽找了個男人也成家了,好嘛,一家變兩家,幸福笑哈哈,結(jié)果就他嗎我沒了家?!?p>  林秋原猛然起身將一杯酒整口灌下,然后又躺了回去,好像酒中有什么魔法,能讓他回想起或者愿意回想起過去的事。

  “嗯——二九年?三O年?對,三O年,我那天生日,那時候夜里在網(wǎng)吧當(dāng)網(wǎng)管。”林秋原回憶道,他的臉上浮現(xiàn)起了笑容:“那天店里人不多,下半夜人都打瞌睡了,突然來了一個人,人是正經(jīng)人,但頭發(fā)很中二,突然從收銀臺前面竄出個頭來,當(dāng)時就把我嚇醒了,說開臺機器,就刷身份證付錢開了臨時?!?p>  “這人可能很懶,就坐了收銀臺旁邊最近那排第一個電腦,真一步也不想走。我在店里饒了一圈,回來看見他在玩英雄聯(lián)盟,我有時候也玩,不過很菜,但是那天被嚇醒了也睡不著,就看他玩??戳艘粫何野l(fā)現(xiàn),誒臥槽,這人有點猛啊,是真猛,一個人追著五個干,結(jié)果眼看贏了,電腦開始卡了,他折騰了兩下,沒什么用?!?p>  “他沒招了,回頭喊我,‘哎,哥們,這給整一下唄,死了’,我心說怎么啥事都是你整出來的,就幫他檢查了一下,我那會下午在一個電腦維修站打工,也學(xué)了點,沒給他整‘關(guān)機重啟換機子’老一套,不大一會兒整好了,結(jié)果再切進(jìn)去,他游戲沒了,被推平了?!?p>  “這人也不生氣,跟我說謝謝嘮起了嗑來,嘮沒兩句真實意圖出來了,收銀臺上放著我的煙,他說他晚上睡不著出來急,忘了,我當(dāng)時想,嗎的你怎么沒忘了帶身份證,不過那天我生日嘛,心情好,就說沒事,就遞了他一根,后來煙抽完,他繼續(xù)玩,我也隨便玩去了?!?p>  “早上七點交班我回去休息,結(jié)果剛睡到11點,手機鈴兒響了,說半天我才明白,cao,是凌晨那人,說就住周圍,請我吃個飯,謝謝那根煙。我雖然沒睡醒,但是一想省頓飯錢,我一個大老爺們無冤無仇他還能把我咋樣不成,我就去了。”

  “結(jié)果這人說,他要搞個英雄聯(lián)盟戰(zhàn)隊,要打LPL,要打世界賽,問我要不要搭伙兒,幫忙平常管管電腦啥的?!?p>  “艸,我當(dāng)時就想,嗎的你還打LPL,你咋不他嗎上天呢?我其實當(dāng)時還挺失落,我原以為我隱藏了二十多年的電子競技天賦被發(fā)現(xiàn)了,結(jié)果是管雜事的。”

  “他也知道我不信,就說要不先試試,反正給工錢,先干幾天試試。”

  林秋原說到這喝了杯酒。

  “我這就上了賊船了。”

  “后來小應(yīng)、羅綺、腩腩再到你,我活了二十多年,那時候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覺,我才有了原來我他嗎也能做事業(yè)的感覺?!?p>  林秋原傻乎乎地笑出了聲,他酒量本就匱乏,今天又是空腹,此時已有些不勝酒力之象,眼神變得有些木然,卻又涌動著說不清的熱情。

  他猛地站起身來,拿起酒瓶晃蕩著給兩個杯子中添上酒水,一杯推給步凡,一杯自己拿起,“這一杯,敬燃哥?!?p>  步凡抿了抿唇,站起身來,拿過酒杯和林秋原碰了碰,一飲而盡。

  “兄弟,不行,我有點醉,頂不住了,我得吃點東西……”

  往事下酒,兩人一個說一個聽,偶爾再搭和一句,不知覺間肉吃了起來,酒也醺了起來。

  酒過三巡,杯盤狼藉,這是步凡來到美國后第二次喝酒,比第一次多一些,兩杯半。

  不過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比林秋原好很多,強灌半瓶的林秋原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進(jìn)入了斷片模式,正抱著垃圾桶痛哭流涕大訴衷腸,他說他錯了,他說這個大房子,只有步凡和袁清清每月來的那天,他才感覺有意義。

  他說他羨慕步凡,羨慕他們老天賞飯吃,有那么好的天賦能打職業(yè),他說他過夠了被人招來喝去的生活,他說他想做個有錢人。

  步凡一邊搖搖晃晃扶著桌子站起,想去扶林秋原,一邊醉眼惺忪往落地窗外看去,窗外月影依舊,樹影婆娑。

  他突然就釋懷了,也許大家都不曾改變,只是再回頭時卻已不是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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