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膝一陣疼痛,湫的意識緩緩清醒了過來。
這是……哪里?
隨著視線的逐漸清晰,他終于能看清眼前的場景了。
他此時正雙膝跪在由土黃色巨大石磚砌成的地面上,下身破爛的古怪服飾中露出了這具身體干癟枯瘦的雙腿。
細細打量,四周似乎還跪著不少和自己一樣的人。
湫想要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似乎并不受他意識的控制,半點動作都沒有。
嘗試了很長的時間后,湫才終于放棄了,不僅是移動,他似乎也同時失去了除思考以外的任何能力。
“嗒——!嗒——!……”
過了不知多久,正在湫煩惱自己該怎么辦的時候,突然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似乎是誰正從遠處走來。
腳步聲起初極小,但隨著行走者的接近,那腳步聲變得清脆響亮了起來,似乎每一步都是用盡了全力踏下。
“哈……哈……”
這具身體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湫感受到大腦傳來的一陣陣緊張感,聆聽著行走者的每一道聲音,他的心臟開始不由自主的劇烈跳動。
他甚至開始發(fā)現(xiàn),這具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使其移動分毫的身體,正在微不可察的顫抖著。
“嗒——!”
腳步聲在不遠處消失了,似乎那個行走者站在了那里。
“起來吧,我的信徒們啊?!?p> 一道溫婉的男聲傳來,湫的意識一怔。
這聲音……
是多么的慈祥、多么的和善??!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見過父母一眼,但在此時,他似乎感受到了那種感覺,那種沒有體會過的愛!
湫一陣迷醉,一股崇拜和擁護感自心中油然而生,先前無法移動的焦急和煩躁一掃而空,無論要等多久,只要那位能再對他,不不不,是對他們說出一句話,這便是莫大的福分?。?p> 他此時是多么的想哭,雖然這具身體確實也這么做了,但湫覺得,自己竟然無法真心為這么值得擁護的存在流淚,是多么的可悲、多么的難以理解!
快抬頭?。】炱饋戆。]聽到這是那位的命令嗎?!!
湫怒吼著,心中對這個怠慢的人產(chǎn)生了濃濃的殺意和恨意,同時也深深嫉妒著他能親眼見到這種偉大的人。
終于,這具身體擦了擦被淚水模糊的雙眼,抬起了頭來,而湫也終于如愿以償?shù)囊姷搅诉@第一次見面就讓他如此瘋狂的存在。
是一個披著黃色袍子的男人,身材不算健壯,但在湫的眼中就是最完美的模樣,而唯一讓他有些遺憾的就是那位大人帶著兜帽,無法看見他的面容。
那一定是一張驚世駭俗的面孔吧!
湫這樣想到。
那位此時正端坐在一個祭壇中央的石椅上,右手微微抬起,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讓湫發(fā)出無比的贊美,一舉一動之間都像是天神下凡。
在他的腳下,密密麻麻的匍匐著無數(shù)同樣穿著黃色服飾的人,這具身體也是其中的一員,他們有老有小,有男有女,有貴族也有貧民,有朋友也有仇敵,但此時他們無一不是跪在地上,忘卻了平日的地位和恩怨,虔誠的望著那位石椅上的存在。
他們努力的將脖子伸長,企圖更多更近的看見那位的模樣,而湫即使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但也照樣拼命地伸著脖子,沒有什么理由可言,值得。
“好了,今天來講什么故事呢?”
那位的聲音響起,湫不禁又是一陣迷眩,心中早已忘卻了家人、忘卻了故鄉(xiāng)、忘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忘卻了……只剩下此時此刻那無限膨脹的崇拜和期待。
那位從黃袍下拿出了一本黃皮書,隨手翻了幾頁,便開始用那令人瘋狂的聲音念起那令人瘋狂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于國家興亡的故事。
湫聽的如癡如醉,他仿佛也進入了故事中的世界,體驗了故事中主角的一生,即便是最后墮入了瘋狂、國家陷入了毀滅,他也由衷的贊美著,信仰著。
“人類的惡念和混沌會滋生出結(jié)束罪惡的神使,它們將吞噬那些帶著惡念的人類,無論是殺意、貪欲、色念又或是其他的惡意,這不是懲罰,而是救贖?!?p> 男人語氣平淡的講完了故事,無數(shù)癡迷于故事的聆聽者也紛紛舉起雙手,伸長的手臂似乎要擁抱整片天空,異口同聲的用著唱歌般的怪異音調(diào)高和著:“救贖~!救贖~!救……”
這其中當然包括湫,即便是他無法真正的發(fā)出聲音。
“來吧,侍奉我吧!信仰我吧,信仰無可名狀之主、來自遙遠深空的歡宴者、偉大的黃衣之王哈斯塔吧!跪伏在我的衣邊,在此獻上你們的靈魂,而我,將賜予你們不朽與永生!”
“I'a!I'a!Hastur Fhatgn?。 ?p> 信徒們雙手伸出,奇異的歌唱著古怪的咒語,震天的聲音回蕩四周。
湫賣力的大喊,眼中的狂熱將他的理智作為了燃料,他瘋狂的祈禱著,祈禱著這一刻能得到永恒,祈禱著他能永遠跪伏在這片大地上。
“來吧,湫,我的孩子,讓我看到我想看到的,如果你信仰我的話!”
不知什么時候,那個偉大的男人竟然出現(xiàn)在了湫的身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和我說話?
湫不敢置信的想到,隨即就是無比的自豪,這是多么大的榮耀??!
他激動得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身體不住地顫抖,而那個男人則是將手中的黃皮書塞到了他的手里,同時,一張面具似的東西也被按在了他的臉上。
“去吧,運用我賜給你的力量,成為我主的矛、成為我主的盾!這矛也許并不尖銳,盾也可能脆弱不堪,但你只需要記住……”
男人俯下身子,湫第一次看見了那張臉,而也在這一瞬間,他心中的那股極致病態(tài)的狂熱崇拜如同退潮般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只留下了意識深深的虛無和迷茫。
“主需要的,僅僅是你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