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離浮空壇最近執(zhí)著九尺大刀的銀袍少年玄素?zé)o奈地扶住額頭,并且拎住了眼看著就要沖出去撐場子的一名魔將的后衣領(lǐng)子,壓低了聲音呵斥道:“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來搶東西的人是誰!”
“嗯?誰??”魔將茫然地看向臺上的白決,一時間額前幾十只眼睛都有點對珠,“我我我我我我——去!是夫人???”
“可夫人不是死了嗎????”
玄素?fù)u了搖頭,指指白決小指上時隱時現(xiàn)的那根紅線,又指了指紅線漫長的那頭延伸進(jìn)的簾臺,道:“姻緣紅線是不會錯的,尊上就坐在那里。”
魔將委委屈屈道:“這紅線我們都看得到,為何夫人卻偏偏就是看不到?這些年,我們尊上為他吃了多少苦頭,他難道就真的一點兒都不動心嗎?”
“唉……”玄素嘆了一口氣,語氣老成道,“尊上的心思,我們這些做下屬的又怎么能猜到?尊上要是想瞞一個人,那個人就算是到死怕也不會曉得?!?p> “那我們要不要上去捧著夫人,夫人這具身體看著很弱的樣子啊,磕著碰著了,要是尊主心疼又瘋了怎么辦?”那多目魔將立時換了一張狗腿的神情,似乎真的頗為擔(dān)憂道,“尊主不過才剛剛想起來自己姓甚名誰家在何方,要是又忘了難道還要靠著夫人再想起來一回嗎?”
玄素用大刀給自己撓了撓后腦勺,不耐煩道:“沒看到綄離書在上面嘛,她都不急,你急什么?”
看起來一點都不急的綄離書:“……”
尊主的龜兒子欸!你不要以為姐姐我不敢跟你拼老命!
浮空壇上的小姑娘霎時瑟瑟發(fā)抖、泫然欲泣,害怕地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道:“啊,奴家好害怕?!?p> 黑暗中玄素那滿是冰渣子的臉上,頓時掉下了一些碎冰屑。
“……”
這演技是真的假。
對手的白決都比她演得好。
“你拿走吧,拿走吧,千萬不要傷了奴家性命?!毙」媚锝岆x書一邊把頭埋到廣袖里笑得瑟瑟發(fā)抖,一邊還要發(fā)出十分嬌弱的嚶嚶嚶之聲??墒窃趫龅哪兌贾溃@位二大姐的真身是西海惡蛟,絕對比夫人這身細(xì)胳膊細(xì)腿兒的要結(jié)實多了。怕是夫人對著她的小臉蛋兒狠狠地打上一巴掌,疼得還該是夫人的手。
哪怕是上輩子,白決也要使些手段才能破開綄離書這一身的皮糙肉厚。
各家簾臺一片死寂,底下的散修也不知道什么情況,上面的大佬們都沒有動手,他們自然是更不會動手了。
一時間,青鯇閣中再次陷入了詭異的平衡。
白決:“……”
這氣氛可以說是他活了近千年來,干過最冷靜的一票了。
他想了想,回憶了一下自己當(dāng)年在凌天門下為了帶著師弟出門“劫富濟(jì)貧”的時候刻意記下的話本子里的幾句好漢臺詞,張嘴就來:“呔!老身瞧著你們這些為富不仁的行商坐賈不順眼很久了!你們這些魚肉百姓的禍害玩意兒!老身今個兒就來替天行道!”
紅線所在的簾臺里,一名大腹便便的富商十分誠懇地對面無表情地端坐著的尊主道:“尊上明察,小的的確真的沒有做出為富不仁的這等事情。”
尊主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難得開口道:“夫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尊上……”富商一下子給跪了。
“不過,我們好歹也是魔道,為富不仁什么的,表示一下也就夠了?!?p> 富商松了一口氣,站到一邊,完全不敢再說什么。
白決這話音未落,他就一劍抄過浮空的六塊“瞞天令”,立刻轉(zhuǎn)身就跑。
往哪兒跑呢?
往陰影里的青鯇閣大門跑。
玄素霎時傻眼,身體比腦子快地將手中的九尺亢龍朝正門飛了出去,硬生生地破開了這扇大門,接著勁氣一出,按住那些稀奇古怪的魔將腦袋,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拍進(jìn)了墻里。最后他左右瞧了瞧,見實在是沒有地方好躲,起身一跳,就像壁虎一般附在了天花板上,嘴里還咬著銀袍的下擺,免得落下去招惹白決的視線。
白決的腳步在經(jīng)過他底下的時候,突然頓了頓,但這一停頓太過渺小,幾乎沒有人可以察覺得到。
青霞觀的簾臺里,剛剛失手摔了拂塵的謝秉心正在那里凝神靜心,兩眼放空,他身旁的師弟李維塵幾乎不敢大聲出氣,只好可憐兮兮地屏著氣。
而隔壁不久前還出聲向眾人說明云深流心口剖出來的珠子有多么多么值錢的紫衣少年,這會兒已經(jīng)是快要發(fā)瘋了,圍著桌案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最后嘆了一口氣還是飛劍書而出,喝下了一大口茶,方才撇著嘴在原地坐定。
至于九華派的燕掌門那就更不用說了,一臉“我兄弟這些年真是大有長進(jìn)”的欣慰表情,手上還盤這一對兒千年凝碧巖修成的大珠子。惹得這九華的一干子弟,紛紛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生怕掌門當(dāng)眾說出什么話以至于被各家仙門圍攻。
出云寺的長老笑瞇瞇地轉(zhuǎn)了一圈珠子,不禁念了一聲:“年輕真好?!?p> 太上仙宗的武宗主摸了一把瓜子,一邊“咔嚓咔嚓”一邊還不忘招呼自己旁邊的長老弟子們過來一起磕,而且還嫌事情不夠大地要嘲諷一句對面的九華派燕南慈,道:“嘖嘖,讓這等無名鼠輩落了面子,怕是有的人要瘋咯。”
燕南慈瘋不瘋,倒是不知道。但這邊的落英榭一直沒有說話,因為他們的宮主卿桃夫人已經(jīng)因為兒子交友不慎,氣得砸了好幾個茶盞了。原因無他,他們少宮主的飛劍這不還在白決手上抓著呢嘛!
輕輕松松翻出大洞的白決提著劍,在心底嘀咕道:剛剛是不是有一股兒魔氣?難道——買下“瞞天令”的并不是那些凡俗的富商大賈,而是西陸魔界的人?
他忽然想到昨夜的尊主,腳下好懸沒左邊絆倒右邊。
居然是他???
青鯇閣中的一切爭執(zhí)雜念都被白決拋到了腦后,他此時此刻已經(jīng)乘著冷少宮主的飛劍在去往素景滄洲的路上。
貳月貳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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