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咕嚕咕嚕碾過道上,漫起了塵土飛揚(yáng)。霞光從地平相交處升起,入目時映了一輪紅暈。
周玄清摸出三枚銅錢,又捻一根細(xì)軟的貓毛揉搓在掌心,默念了幾句,將銅錢朝上一并拋出后覆在了手背上。待慢慢移開手,神色沉了一下。
“又是算平安卦?”劉晏殊的桃眸彎成了月牙,若說此刻風(fēng)流不羈也不為過。他打趣著問了一句。
周玄清眸光內(nèi)斂,壓了壓嘴角,不動聲色的回道:“這次不是。我算到那只貓去到了東北方位,我們沿著大道進(jìn)臨安府城內(nèi),便會有下落?!?p> 那短腿的東西跑這么遠(yuǎn)干什么?劉晏殊有些不解。
又篤篤行了一會,馬車才慢悠悠停了下來。
莫懷古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侯爺,到臨安府了?!?p> 此地處撫州郡的中心,又逢淮南道的南面。也算安居樂業(yè),繁華昌榮。臨安府的知府姓楊,副下便是那同知蔡游之。
周玄清撩了車簾子望出去,果然人聲鼎沸,長街兩道擺滿了各種攤位,行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你說它跑進(jìn)城做什么?偷魚吃嗎?”劉晏殊興致缺缺的臉上神情有些散漫。
周玄清扭過臉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阿花與別的貓不同,想必是另有緣由吧?!?p> 斜暉從車外澆撒在她的身上,淬出一層奇妙的光暈,仿佛細(xì)如羽毛的東西撫過了心底旮旯。
劉晏殊不自覺的瞇起了眸子,思緒有些恍惚出神。
“侯爺,下車走走吧?!币婑R車行走在人群里有些擁擠遲緩,周玄清喚了一聲劉晏殊。
“嗯......”深色的眸子像浮了一層淺淡的霧,不知走神到了哪,態(tài)度顯得有些敷衍。
周玄清也不等他,直接從馬車下來,朝著長街?jǐn)€動的深處走去。
陸拾遺見人要走遠(yuǎn),趕緊提醒劉晏殊:“侯爺,那小道姑快沒影了?!?p> 無人能從鎮(zhèn)國候眼皮子底下跑了。劉晏殊想到了什么立馬回了神:“本侯去追她,你們自個跟上?!?p> ~
其實(shí)周玄清也沒走遠(yuǎn),不過是見著路邊攤上的一些小物什討喜,忍不住停在那頭多看兩眼。
——這簪子不錯,買回去送給阿秀......這舉劍的泥人也不錯,小知也一定喜歡......
劉晏殊尋過來的時候,見人挨著攤位聚精會神。他目光下意識的掃一眼,眸子一瞬放亮,出口的話語就變了促狹。
“小娃娃喜歡的東西,你也喜歡?”
周玄清聞言瞥了過去,“侯爺矜貴,自然看不上這種小東西。何況小道只是買來送人的。”說著,從錢袋子里取出一兩足銀遞了過去。
那小攤販樂的趕忙找碎錢。
倏地一道黑影竄到了腳畔?!斑鲉?!”一聲,花斑貓用爪子勾住了周玄清的褲管,輕輕搖了一下。
“阿花?我們正在尋你呢,你就自個跳出來了。”周玄清揚(yáng)起唇角,一把揪住貓后頸提了起來。
想自己可是令妖界聞風(fēng)喪膽的噬妖獸,偏偏還得在這些凡夫俗子面前裝平庸無奇?;ò哓埩杩諒堁牢枳α艘粫判÷曊f回正事。“湊近點(diǎn)?!?p> 周玄清挑了挑眉梢,依言附耳。
“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花爺我替你們?nèi)ぱ醯南侣?,你們竟然在這卿卿我我?”
呃,這貓的腦子也進(jìn)水了吧?周玄清面色滯了滯,扯了扯它的一只尖耳。
劉晏殊見不斷有人從身邊經(jīng)過,立馬拽著周玄清連帶那只貓,往一棵大樹底下走。
“撒手撒手。”花斑貓一個掙脫,從周玄清的手中跳到了樹枝上。
“花爺我是來告訴你們,妖王我尋到了?!?p> 這消息可著實(shí)叫人吃驚?!罢娴??在哪?”劉晏殊難得朝著花斑貓開了腔。
于是花斑貓裝模作樣起來,身軀軟綿綿的倚靠在樹桿上,舔著翻白的肚皮。一條左腿曲著,另一條右腿垂落下來,在樹枝上晃蕩著。
“吶,花爺我也是很辛苦的。你們記得吳老將軍大壽那夜,來了一個同知大人么?我當(dāng)晚覺得奇怪,可還沒顧得上細(xì)想。等我追到這里又遇上這位同知,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真是有問題。他呀,好像就是妖王假扮的,特意用了高深法術(shù)掩去了自身妖氣?!?p> 竟有這等事?周玄清吸了吸鼻子:“我反正是真沒有聞出來,不管他是不是妖王,我們有必要去試探一二。”
她看向劉晏殊的時候,正好對方也回首望過來。
劉晏殊慣來沉靜自若,不似妖王那樣的清高孤冷,但桃眸染笑,俊臉神閑,將心底的想法遮掩的密不透風(fēng)。不熟的旁人探究半天,也很難從面上琢磨出什么。
半晌沒得到回應(yīng),周玄清揚(yáng)眉,翻掌朝著樹干拍了一下:“啪嘰”一聲。
那花斑貓剎不住腳,倒掛金鉤奈何勾不住,只得往下滑去。落地還有一丈距離,堪堪平衡住了身軀,在撲向地面時調(diào)整方向,兩條后爪子一蹬,肉墊觸地竟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
“呼,得虧花爺屬貓的,不然還不得給你們折騰死。”花斑貓狠狠的瞪了一眼,嘴抽了抽。
“不鬧了,趁還沒天黑,帶我們?nèi)フ已酢!?p> ~
一位光風(fēng)霽月的侯爺站在一群妖艷美人中間,問你是個什么感受?
周玄清腦殼痛。
“侯爺,以您的身份,出入此等風(fēng)月之所恐怕不太合適......”
“本侯是男人,自然逛得青樓。倒是你一個道姑來逛青樓,才叫不合適?!眲㈥淌獠灰詾槿?,拇指抵著劍鞘,有意無意道:“你是在擔(dān)心本侯安危,還是擔(dān)心本侯會壞你事呢?”
這算哪門子問題。周玄清不知該回答什么,一臉無辜地扭過臉去。
接下來可謂是長見識了。她自小問道,于男女之事已是晚開竅,初入這怡紅院就覺得十分的新奇。
嗯嗯,原來女子的身段可以如此撫媚,這含情的水眸,這惑人的朱唇,這這這些無恥的男人!
大堂里就恨不得貼在一塊,如膠似漆的像話嗎?家里的糟糠不要了?
周玄清忍不住在心底罵了開來,發(fā)覺自己情緒起伏太大,又念了一遍清心咒才算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