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官兵猶豫著要不要上來幫忙時,統(tǒng)領就想開了。他朝著人吼道:“你們不必管我,挑一個人去楊大人府上稟報,就說請他無論如何過來一趟?!?p> 眼下天黑的深了,楊家早已吃完了飯食,休息的休息,唯有楊知府還在書房里賞畫。
微黃的宣紙上寥寥勾勒著墨,便是副山清水淼的畫作。楊知府看著頻頻點頭,放下畫作端起了一杯熱茶,小啜了一口。
這時,門外有小廝引著人急匆匆的跑進來,后頭的正是奉命來傳口信的官兵。他喘著粗氣就跪下道:“楊大人不好了,今夜有人在怡紅院打砸鬧事,我等趕過去發(fā)現(xiàn)蔡同知被不知什么人綁走了,還有——統(tǒng)領大人被人制住了!”
“怎的一晚上能發(fā)生這么多事?你們?nèi)チ硕嗌俚苄郑俊?p> “回稟大人,我們二十來個兄弟,對方雖四個人卻個個武藝精湛。原本我們打算拼一場的,不過統(tǒng)領大人叫小的來給您傳話,說請務必往怡紅院去一遭?!?p> 楊知府拍了案桌就起身,震得茶盞晃動濺出了茶水,好巧不巧就濕了那張水墨畫的一角,筆墨勾線處有些暈染開。
他一臉肉疼的拿出錦帕擦拭,怒氣更甚了道:“什么?捉兇拿人還需本官親自出馬嗎?你們干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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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楊知府就趕到了怡紅院,眼前的畫面著實叫他有些怔楞——他來之前盡想著要如何應對這幾個兇神惡煞的,結果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周玄清神情自若,坐在堂內(nèi)的一張桌上擼著貓。陸拾遺一本正經(jīng)的抱臂端坐,莫懷古則笑盈盈的給侯爺盛了碗肉湯。
上手位的劉晏殊正嚼著一口飯菜,聽到動靜就立時抬起凌厲清眸,短促的對視后,就將目光移回碗中,繼續(xù)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菜。
這四個人不理不睬也就罷了,自家府衙的那些官兵竟然跑上跑下的收拾東西?最可氣便是站在劉晏殊身后的統(tǒng)領,昂首挺胸好不威風。見到楊知府來了,也只是點點頭、笑一笑。
入夜時分,堂內(nèi)雖有掌燈,但光線并不足以讓楊知府第一眼就認出侯爺來。他只覺有幾分眼熟,心下還腹誹著這公子的面相,哪里像惡徒了?
來的時候,楊知府特意帶上了府里的下人,以防萬一人手不夠。機靈的下人找了一張完好的椅子,送到了自家大人腿邊。
楊知府側眼一瞥,撩起長袍就坐。他略一思忖就厲聲喝道:“你等是什么人啊?見著本官還不下跪!”
“啪!”陸拾遺似模似樣的對著半空合掌一拍:“阿古,你有聽到蚊子在叫么?”
莫懷古輕搖頭,笑答:“入秋這么久了,哪來的蚊子?別鬧?!?p> 見他們一搭一唱,全然沒把自己的身份放在眼里,楊知府怒了!左右指著那些還在忙活的官兵道:“你們都給本官過來,將這幾人綁起來杖打三十棍!”
官兵們本是聽著統(tǒng)領下令,才幫著老鴇收拾怡紅院。此刻聽到楊知府下令,立刻打了雞血一般,丟掉了笤帚簸箕,舉起佩刀就奔上前準備拿人——
“慢著?!眲㈥淌饨K于開了口。
見他蹙眉,楊知府心下一驚,又瞟見統(tǒng)領朝著自己擠眉弄眼:難不成真是個絕頂高手?
氣氛有些緊張了。
周玄清繼續(xù)低頭擼貓,想著蔡游之被擄走的事情。
劉晏殊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對著坐在樓梯上哭花了妝的老鴇道:“飯不夠,去添。”
老鴇揉揉眼,瞅瞅楊知府欲言又止,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腰一扭,干干脆脆的去添飯了。
楊知府不禁額上滲出些冷汗,瞅著堂內(nèi)人的表現(xiàn),暗想這幾人不好對付啊。
“那個,楊大人。”劉晏殊投過來視線:“本侯與你有幾年未見了吧?”
這句話入耳猶如頭頂滾過一道驚雷,楊知府一下子站起身,不敢相信的走近了幾步。
見劉晏殊面容軒朗,眉眼的確透著熟悉。在哪見過呢?
不知是誰咳嗽一聲,楊知府腦中一瞬閃過一道靈光,瞪著眼手指微顫的指向劉晏殊:“該不是,不會是……侯爺?”
“哎喲,下官糊涂!下官竟然沒能認出侯爺!下官該死、該死!”楊知府立馬雙膝‘噗通’跪下,跪爬著湊到桌前,頭低的不敢看人。
等了一會也沒聽到劉晏殊答應,楊知府頓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鎮(zhèn)國候囂張跋扈,若要你丟官便能丟官,讓你掉腦袋也是易事。
“侯爺,下官不知您會來臨安府,若是提前知會一聲,今夜就不會有誤會了……”他的聲音就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嚨,越來越低。
“侯爺。”周玄清突然出了聲,也不看地上跪著的楊知府,只將目光對上劉晏殊:“侯爺,小道以為眼下去追查蔡同知更為重要。若晚了遭遇不測……”
她說的不無道理。芝麻綠豆的官那也是朝廷封的,敢在劉晏殊眼皮子底下?lián)锶?,實在太過放肆。何況此事疑點重重,尚不知是否妖君所為——
劉晏殊思及此,目光投向地上的楊知府,沖他道:“起來吧,楊大人。”
楊知府這才抹了把汗,顫巍巍直起身。
那頭的統(tǒng)領走過來扶他一把:“大人,我方才可給您使過眼色了……”言下之意,還是他不夠聰明,領會其意。
楊知府冷哼一聲抽回手臂,再度對著劉晏殊施個禮,“侯爺,依您看,此案應該往什么方向查呢?”
劉晏殊幾年前曾下江南游玩,遇上有官員設宴,在宴上就與楊知府見過一面。這楊知府從前還是探花出身,對朝廷建樹很有見解。今夜,倒是讓他有些失望。
加上莫懷古與陸拾遺白日里無意聽到的傳言,劉晏殊面色稍顯不耐道:“楊大人,這蔡同知是你的部下。他可有與人結怨,或是做過什么,這些你都想不到么?”
其實楊知府哪里是想不到,本意不過想討好侯爺,趁機奉承幾句,哪知碰了一鼻子灰。他神色緊了緊道:“侯爺放心,下官這就派人去查?!?p> 他這話說的輕松,只是苦了統(tǒng)領和那些官兵,今夜怕是沒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