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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在記憶里的昨天

第十五章

模糊在記憶里的昨天 叢靈兒 4166 2019-04-14 09:39:41

  “我需要你”,這是何麗從汪澤口中聽到過的最動人的情話,至少這說明自己在對方心里還是有一席之地的,汪澤他還是在乎自己的。越是不被愛的孩子,就越是渴望得到愛,何麗從小就渴望能被人放在心里,那種被人需要的感覺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幸福。

  小時候的孤苦生活,讓何麗變得特別的虛榮和現(xiàn)實,她喜歡錢,因為她覺得只有錢才會帶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她曾經(jīng)以為只要能嫁給一個有錢人,便可以無憂無慮、幸福一生了,可當(dāng)她真正地嫁入豪門之后,她反而越來越?jīng)]有安全感了,她還是一天到晚地擔(dān)心著自己有一天會被拋棄。于是,何麗把繁育下一代當(dāng)成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她把自己人生翻盤的機會全都寄托在這個上面。

  看到汪澤的短信,何麗還是頗為感動的,但她卻并沒有打算要跟汪澤妥協(xié),更不會因為感動而放棄自己的打算,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何麗回到家的時候,汪澤還沒有從公司回來,她便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盤算著一會兒要怎么跟汪澤講和,正想著,便聽到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汪澤一進門,便看到了背對著自己坐在沙發(fā)上的何麗,心里頗有些高興,但作為一個大老爺們兒,他沒有表現(xiàn)出自己內(nèi)心的小雀躍,只淡淡地說道:“回來啦?”

  “咱聊聊吧?!焙嘻愑檬峙牧藘上律嘲l(fā),示意汪澤坐下來說話。

  等汪澤坐定后,何麗繼續(xù)說道:“這么些年來跟你在一起,都是你說什么便是什么,我從來沒有反對過任何事情,但是這次,我是怎么都不會聽你的?!?p>  “你想說什么?”汪澤不知道何麗到底是什么意思。

  “做母親是每一個女人的權(quán)利,我想要個孩子,”何麗直接奔著主題說了起來,“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你去做個輸精管吻合,我們以后好好地過日子;另一個是……我們好聚好散,既然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我走就是了?!?p>  何麗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她其實并沒有真的想要跟汪澤分開,她只是想給汪澤一些壓力,讓他快點做個決定,同時她也想確認一下汪澤是不是真的在乎她。何麗想著,如果汪澤是在乎她的,便不會因為她想要一個小孩而放棄她;如若不是,即便是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她也不愿意跟這樣一個毫不在乎自己的人一輩子,她雖然貪財,可她更渴望被愛。

  “一定要鬧成這樣嗎?”汪澤問道。

  何麗微微地抬起嘴角,哼笑了一聲,站起身來,對汪澤說道:“你不用現(xiàn)在回答我,我給你一周的時間,你好好考慮一下,這段時間,我還是會先住在酒店里,你想好了再來找我。”

  何麗說完話,便上樓收拾了些東西,然后就又出門了,只留下了汪澤一個人坐在客廳里迷惘。

  “讓你陪我去見一下姐妹就這么難?。棵看纬鋈ゴ蠹叶际且粚阂粚旱?,只有我總是一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老公死了呢?!鄙蜴靡淮蟠母咭襞诎淹魸蓮某了贾欣顺鰜?。

  “我不喜歡你的那些朋友?!蓖粲昀淅涞鼗氐?。

  “我的朋友怎么了?他們招你惹你了?”沈婷又是一陣鬼吼。

  “你都是在哪兒認識的那些貨色,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一個個只要一張口都他媽跟草包似的,還總覺得自己特牛逼?!蓖粲晏貏e討厭那些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一個個兒的仗著父母口袋里的幾個錢,什么正經(jīng)事兒也不干,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

  沈婷見汪雨這么說自己的朋友,心里就更不高興了,嗓門兒一聲比一聲高了起來,就好像她越大聲,自己就能吵贏了似的,“就你牛逼,就你清高,我們都是草包,行了吧?!?p>  “夠了,你們不嫌丟人啊,要吵到屋里吵,別吵到鄰居?!蓖魸杀緛硇那榫筒缓茫犞蜴酶粲陜蓚€人在門外這么大聲嚷嚷著,便越發(fā)的火大了,橫眉怒目地打開了門,作勢讓他們兩個趕緊進屋。

  最近沈婷和汪雨的爭吵頻率高得像雨季的烏云,陰郁而密集。她忍不住去想,自己這樣一個清新脫俗、活色生香的美人兒,走到哪里不都是男人注目的焦點?可這汪雨呢,偏偏對她像塊冷石頭,怎么撩撥都不起波瀾。無論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捧出心底的柔情蜜意,汪雨依舊冷冷的,連眉頭都不動一下。沈婷覺得自己簡直嫁給了個方外之人,一個戒欲的和尚,心里那股子火焰越燒越旺。她并非什么清心寡欲的圣人,更不想扮演什么尼姑,渴望的不過是情濃意熱,琴瑟和鳴。

  沈婷最初還能忍耐,那點微小的不快在她心頭隱約浮動,也未能生出太多波瀾。可時間久了,生活像塊磨石,把那份耐性一層層地磨去。她的脾氣隨著日子一點點漲起來,像陽光下浮躁的空氣,愈發(fā)難以控制,總要找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拋出些莫名其妙的火花,便和汪雨吵個沒完。

  其實沈婷有時候是故意跟汪雨起爭執(zhí)的,她只是想讓汪雨多關(guān)注她一下,就好像小時候,我們喜歡上了一個人,怕自己被拒絕,就總是去鬧對方,讓對方記住你一樣,沈婷也總是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地鬧騰汪雨,只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多用點心在自己身上,只是她還沒有意識到,這招并沒有達到她想要的效果,反而令汪雨愈加地反感了起來。

  對于沈婷的無理取鬧,汪雨是越來越感到心累,他覺得自己跟沈婷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倆個人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他們之間的話語像是互相打了結(jié)的線團,越拉越亂,根本擰不到一處去。他嘗試過溝通,但每一次都像無聲地對著墻壁說話。漸漸地,他索性閉嘴,冷眼看她折騰,看她無理取鬧,疲憊地接受這種每日的消耗。一個不愿傾訴,一個不愿傾聽,兩個在同一張床上蜷縮的人,心底卻生出了如陌路般的疏離感。

  汪雨常常想,人活在世上,是不是都得帶著一副人前的面具。要面具就得耗費力氣,而力氣的額度總是有限,光這么戴著,他覺得自己快要把這額度給透支了。別人看他時,只會看見那個含著金湯匙的汪氏太子爺,背后有家業(yè)撐腰,身旁有美人相伴,想要的都有了,日子美得像是貼在墻上的宣傳畫。可他清楚,那光鮮的背面是怎樣的灰暗。那些裝飾著的、光彩照人的東西不過是人間的一副皮囊,里面透不過一絲光亮。這條金光閃閃的道路上,有太多不由自己的步伐,愛的人在遠處,心中的理想在更遠的地方,而他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推著走,走得頭昏眼花,不知方向。他一個人站在這荒涼的景象中,似乎已經(jīng)走不動了,心里只剩下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口的苦悶,像深秋樹下的落葉,被一陣風(fēng)吹亂,四散而去。

  每天清晨,汪雨都是一副“廢人”的樣子,眼神空洞,魂不守舍,仿佛接下來不是去上班,而是去什么古老儀式般的悲壯場合。坐在辦公室里,對著那些枯燥乏味的工作,他的感覺就像被套上了監(jiān)視器,時間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滴血。商場那些爾虞我詐的東西,他既不擅長,也不愛,甚至有些鄙夷。每天在這種狀態(tài)里混,最多只能算是“到此一游”。他想起大學(xué)時那些不喜歡的選修課,純粹是去給自己刷個臉,懶得動腦也懶得動心,只想聽到下課鈴聲就快點離開。這樣的日子實在是熬人,早上不想起,晚上不想回家,哪里都不像是自己的窩。他就這么渾渾噩噩地漂著,也說不清到底是為誰在奔波。

  這天,汪雨下班后就立馬離開了辦公室,他剛跟沈婷吵完架,心里正憋著一股氣,想獨自找個地方透透氣。剛出大樓,正準備踏上落日余暉下灰色的街道,卻冷不丁地撞上一個人,撞得那叫一個結(jié)實,像是被生活硬生生攔了下來。正要道歉,對方卻冷不丁叫出了他的名字。

  “何雨柔?”汪雨簡直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這個頗有女人味兒的高挑美女是他當(dāng)年他在學(xué)校認識的那個假小子,“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上海出差啊,正好在附近有事?!焙斡耆釠]想到自己會在這里遇到汪雨,自從他跟沈婷分手后,作為沈婷的半個娘家人,她便也沒有再跟汪雨聯(lián)系過。

  汪雨見到何雨柔,心里頗感親切,便隨口邀請道:“現(xiàn)在有空嗎?請你吃頓飯???”

  何雨柔本來對汪雨當(dāng)初劈腿的事兒心里還有點疙瘩,要不是因為這茬,沈婷也不至于一個人跑去非洲??墒?,見對方竟然要請她吃飯,肚子早就餓得發(fā)慌,饑腸轆轆的她實在忍不住,想著可以趁機罵上他兩句,便回道:“好啊,走著唄。”

  “我車在那邊。”汪雨指了指車的方向,領(lǐng)著何雨柔走了過去。

  “唉,有個有錢的老爸就是不一樣啊?!焙斡耆嵩诳吹酵粲甑暮儡嚭?,不禁地感慨起來。

  汪雨無奈地笑了笑,上了車以后,跟何雨柔說道:“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何雨柔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什么都想吃,不一會兒又補充道:“不貴的不吃啊?!?p>  汪雨的目光掃過何雨柔,雖然她在外貌上有了很大的改變,但那種輕松、隨性的氣質(zhì)卻一點沒變,尤其是她那股兒時的逗趣與笑意一直藏在她的眼睛里。看著她,汪雨不自覺地想起了沈婷,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沒有計劃,沒有煩惱,輕松又自由。

  何雨柔詫異于汪雨竟然沒有和她抬杠,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原以為汪雨那張嘴巴永遠都在準備迎接下一場口水戰(zhàn),可今天卻怎么也挑不出話來。她仔細打量著他,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氣息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原來的活力,那眼神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銳利,反倒有點空洞,像一只失了魂的貓。曾經(jīng)活蹦亂跳的汪雨,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或者說,什么東西已經(jīng)從他身上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你……最近還好吧?”何雨柔的語氣帶著一絲探究,仿佛想從他那不再鮮活的眼神中找出些許蛛絲馬跡。

  汪雨想說“不好,很不好”,但生活中有些東西,真是說不出口,也沒法找人傾訴。于是,他只是悶聲應(yīng)了一聲,心里暗自嘆息。然后,問道:“你呢?還好嗎?”

  何雨柔淡淡地答道:“還行,一個人吃飽穿暖,全家不愁?!?p>  汪雨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想從這句話里捻出點什么,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問:“那她……她還好嗎?”

  何雨柔明白汪雨說的是沈婷,但她懶得給他準確的答案,便故意拖了拖音:“誰啊?”

  汪雨頓時沒了話,空氣瞬間凝固。何雨柔瞥見他臉上那副沉甸甸的愁云,心底竟生出幾分不忍,于是輕嘆一聲,像是妥協(xié)似的說:“她外派去非洲了?!?p>  汪雨的神色微微一愣,顯然沒料到這個消息。聽著這句話,他的驚訝溢于言表。

  “半年多了,你結(jié)婚不久后,她就走了?!焙斡耆岜鞠肜^續(xù)問汪雨,為什么當(dāng)初會背叛自己的閨蜜,但又覺得自己不是當(dāng)事人,問得有些多余。再說了,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就像天氣,誰能說得清楚下一秒是晴是雨。既然兩個人已經(jīng)分開了,那就算了,各自安好罷。

  整個晚飯的時間,汪雨偶爾低頭,眉頭緊鎖,顯然心神不寧。他期盼著何雨柔能不經(jīng)意地透露點兒什么關(guān)于沈婷的近況。直到何雨柔輕描淡寫地告訴他,沈婷過得還不錯,他的臉上才露出一絲松了口氣的神色。

  何雨柔當(dāng)然看得出來,汪雨沒能放下沈婷。那時,他們明明是那么親密無間,那么相愛,卻最終在一場莫名其妙的背叛后漸行漸遠。兩個人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卻偏偏走到了不同的岔路口。

  晚飯過后,汪雨把何雨柔送回了酒店。車窗外,夜色已深,放下何雨柔后,汪雨準備調(diào)轉(zhuǎn)車頭離開,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酒店門口。那里,自己的妻子正依偎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臉上帶著些許笑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言而喻的曖昧氣息。

  汪雨沒有急著離開,只是坐在車里,目光穿透車窗,靜靜地看著眼前兩個親親我我的人,心里竟卻沒有一絲波動。他沒有憤怒,沒有懊惱,車內(nèi)的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出奇的平靜,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汪雨沒有任何表情地轉(zhuǎn)動方向盤,車頭一偏,便徑直離開了。回到家后,汪雨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憶起在酒店門口看見的那一幕,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笑著笑著,眼角不知怎么就濕了,兩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落在了枕巾上,留下一片濕冷的痕跡。

  人生就像走迷宮。你一不小心,進了一個入口,就得在里面轉(zhuǎn)個不停。你回不去原路,也看不見前方的光。幸運的人,在千回百轉(zhuǎn)后,偶爾能找到出口。那些不幸的人,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出來。汪雨心里沒底,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找到來時的路。趁天色還沒完全黑,趁著那一絲微弱的光,他只希望能找回那條通向未知旅途的路,哪怕它依舊充滿迷霧。

  沈婷這一晚上,一夜未歸,第二天早上回來的時候,她很驚訝地發(fā)現(xiàn)汪雨還待在房間里,沒有去公司上班,便問道:“你今天怎么沒有上班?”

  見汪雨一臉不高興地坐在床邊沒有回答,她開始慌張地解釋了起來,“我昨天晚上在一個小姐妹家過夜了,忘了跟你說了?!?p>  汪雨還是一陣沉默,許久后,才開口說道:“要不,我們還是離了吧?!?p>  沈婷聽到汪雨想要跟自己離婚,原本還心懷愧疚的她一下子就勃然大怒了起來,扯著嗓子跟汪雨叫囂了起來:“離婚?門兒都沒有,你以為我是塊抹布嗎?你汪雨想要就要,想扔就扔嗎?”

  “我們這樣待下去還有意思嗎?”汪雨抬起頭,冷若冰霜地看著面前有些氣急敗壞的沈婷,繼續(xù)說道:“你不是已經(jīng)有新歡了嗎?”

  汪雨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頭頂上的那片草原而生氣,反而他感到有些輕松,以前他總還是覺得自己是對不起沈婷的,現(xiàn)在既然她有了相好的對象,自己也就可以從這段本不應(yīng)該結(jié)合的感情中脫離出來了。

  沈婷一臉詫異地看著汪雨,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軌就被發(fā)現(xiàn)了,“你跟蹤我?”

  “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蓖粲昀淅涞卣f道。

  沈婷見自己跟別人的奸情敗露了,想著自己理虧,便一下子撲到了汪雨的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懺悔了起來:“雨,我錯了,你原諒我這回吧,我跟他只是玩玩兒而已,是他先勾引我的,我根本不喜歡他,我喜歡的人是你啊?!?p>  汪雨看著眼前這個瞬間哭得跟淚人似的沈婷,心里面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憐憫,他拉開了伏在他腿上的妻子,面色冷淡地離開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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