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洛晨老方眾人被石江請至相府,言語之間盡數(shù)指向洛晨,此時老方已然明白必是算盤向石江告密,以洛兄弟換取榮華富貴,心下不由大急,可是無論他如何示意,洛晨卻總是低著頭,不發(fā)一言,身子微微顫抖,似是在極力壓制些什么。
卻說這刁全,成駒,趙中三人趾高氣揚(yáng)踏入廳中,根本不理會老方等人,反而看著石江說道:“石丞相,我聽聞您在家中大擺鴻門宴,想要緝拿盜取我威國寶劍的惡盜,心下十分佩服,特地去宮中請旨,搬來了護(hù)龍衛(wèi)姜老,這惡盜乃是仙人,身手不凡,有姜老在,必可保萬無一失……”
石江面色冰冷,看著刁全說道:“刁司徒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得很,這惡盜此時就坐在我這廳上,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身份,你遠(yuǎn)遠(yuǎn)從宮中趕來,卻對這惡盜的本事來歷了如指掌,呵呵,刁司徒果然耍得一套好手段吶……”
刁全冷哼一聲,自不會中這等激將之法,可是身后的姜老常年在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哪里看的下去兩個高官在這打太極?登時面現(xiàn)不耐,抬起長劍,直指洛晨,厲聲喝道:“小子,別人看不出你身懷靈力,老夫看得出!此時周圍天羅地網(wǎng),你若束手就擒,可免遭皮肉之苦!”
這邊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倏然出現(xiàn)在石江身后,這黑影之中略含血色,血色深處隱有殺機(jī),只見青絲三千銀簪束,纖腰一握玉帶橫,明眸含冰生涼夢,素手欺霜一點(diǎn)紅,本有閉月羞花貌,奈何傷疤毀玉容。
這黑影正是石衿,自打上次誤用血咒害了洛晨之后,石衿蒙神筆長老指點(diǎn)兩句,茅塞頓開,不再刻意壓制體內(nèi)血?dú)庵?,反而循循善誘,加以引導(dǎo),將近兩年的功夫下來,已有所成,此時立在石江身后,氣勢竟也不輸那姜老。
石江看了女兒一眼,隨后才說道:“我本想讓小女石衿出手制服惡盜,眼下既然有姜老奉旨抓賊,我也舍不得女兒干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如此正好兩全其美,衿兒,還不快謝謝姜老!”
石衿冰冷的眼神從姜老臉上掃過,隨后盈盈一禮,便立在石江身邊,一言不發(fā)。刁全等人只以為石江府上沒有什么奇人異事,打算借姜老護(hù)龍衛(wèi)的身份搞出些事情來,就算不能把這惡盜栽成石江的手下,也要讓他與這惡盜拉上些關(guān)系,不過此時看來卻是有些難了。
姜老瞥了刁全幾人一眼,早把他們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但他身為護(hù)龍衛(wèi),只管執(zhí)行圣上的命令,其他官員之間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不是他該管的事情。思慮至此,姜老身上靈氣一動,也不打理石衿,手中長劍對準(zhǔn)洛晨:“小子,還不束手就擒!你真以為你今日走得出相府大門么!”
姜老周身靈氣一放,四周刁全,郭石平楓等人只覺陣陣威壓撲面而來,好懸沒背過氣去,腳下不由自主向周圍退開,不多時大廳中央只剩下立在門口的姜老,坐在席間的洛晨,還有安居主位的石江石衿父女兩個。
洛晨慢慢站起身來,將飛沙劍拿在手里,回頭看向算盤,聲音嘶?。骸拔铱稍米镞^你?為何要這般兩面三刀,坑害于我?”
算盤面無表情,冷然說道:“你敢盜取我威國至寶,人人得而誅之,縱然你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但我思前想后,總是無法替你遮掩!”
“算盤!你給我閉嘴!”老方牙關(guān)要的咯咯作響,眼中血絲縱橫。此時燈影忽然開口說道:“方大哥,咱們與這姓洛的雖有交情,然他身犯重罪,遲早牽連于我等,倒不如以他為引,為咱們兄弟謀個前程,總也好過行走江湖,刀口舔血!”
姜老見狀,微微一笑,體內(nèi)靈力奔騰。他之所以沒有立即動手,就是因?yàn)榭闯鲞@小子與之前席間幾個江湖人似乎頗有關(guān)聯(lián),故而才稍微一緩,這會這姓洛的小子盯著算盤,背對自己,空門大開,正是一舉拿下的良機(jī)!
“錚——”
靈力鼓蕩,姜老手持長劍飛撲而上,這長劍也非凡品,靈力注入其中竟有盈盈白光,一招平平無奇的白虹貫日在這等靈力神兵加持之下,竟隱有玄奧精微之勢,看似一往無前,實(shí)則虛實(shí)靈動,變幻無窮,將洛晨后背要害盡數(shù)籠罩其中!
洛晨的臉上浮現(xiàn)痛苦的神色,隨即又轉(zhuǎn)為嘲諷,此時姜老劍尖已然離后心只有一尺之遙,就算洛晨這會轉(zhuǎn)身也必會被這一劍刺中臂膀,姜老心中一喜,長劍去勢更急,靈力流轉(zhuǎn)更快,這一劍即便殺不了他,也定要將他的一只臂膀生生卸下!
“?!?p> 劍身刺入身體的感覺并未傳來,飛沙劍上的布條倏然崩散,露出潔白如玉的劍身。洛晨此時依舊背對著姜老,方才那一劍狠狠刺在了飛沙劍上,靈力透過飛沙劍打在洛晨后背,之前在方圓村里,洛晨后背被那黑衣人狠狠一擊未愈,此時又遭一擊,牽動傷勢,一股鮮血登時從口中噴出。
姜老一擊不中,改刺為掃,朝著洛晨下盤攻去,此時洛晨依舊沒有轉(zhuǎn)身,只把飛沙劍平平地朝后一刺,劍上竟帶著一絲陰寒之氣,如跗骨之蛆一般直逼姜老面門,姜老不得已而退,洛晨趁機(jī)轉(zhuǎn)身,將黑毛拋到一旁,嘴角帶血,閑庭信步,倏然朝著姜老攻去!
只見那少年腳踏罡步,渾圓如意,劍法精微參玄妙,這姜老步履詭譎,進(jìn)退無常,路數(shù)粗野盡陰招,這邊太極飛沙墜星劍,大氣磅礴,那邊戳陰刺目削唇鼻,毒辣無恥,這正是玄門正宗參道意,江湖散修無綱常,同根不過殊途遠(yuǎn),莫以俗雅論弱強(qiáng)。
二人皆身負(fù)靈力,廳中那些桌椅杯盤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折騰,幾招下來早就被削得分崩離析,碎屑紛飛,這兩個人從廳上直打到院里,看得眾人目眩神迷,眼花繚亂。
洛晨本就有傷,此時心魔一動,更是牽連得紫府之中疼痛徹骨,哪比得了姜老神完氣足,有備而來,更何況這姜老手中還盡是些詭毒招式。沒過多久,姜老瞅準(zhǔn)空隙,劍刃疾刺,便在洛晨腰間劃出一道幾寸長的傷口。
這腰間軟肉沒有骨骼支撐,本就脆弱,一旦受傷全身都受牽連,洛晨被腰間傷勢掣肘,不多時胳膊上腿上已然盡是劍傷。那姜老此時也不著急了,只徐徐而攻,不斷在洛晨身上劃出傷口,這小傷雖不致命,一旦多了,舉手投足疼痛不已,那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二人又走過了十幾招,姜老猛然挺劍而上,洛晨此時周身劇痛,紫府更是翻江倒海,下意識地就舉劍隔擋,全然忘了自己胸前空門大開。姜老哈哈一笑,猛地一掌拍出,轟在洛晨胸口,這一掌下去,洛晨只覺周天之內(nèi)靈氣倏然一散,不由自主地就跪在了地上,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小子,年紀(jì)輕輕能有這等本事也是殊為不易,但誰叫你一身正宗的功夫,卻不做正宗的事情,竟然連威國的寶物都敢染指,落得今日這般凄慘的下場,也一樣怨不得旁人……”
此時洛晨心神混沌,跪在地上緩緩朝著四周看去,郭石,平楓,石江,石衿,老方,算盤,銅鏡,一個個新人舊人,此刻卻都面無表情,冷如冰霜,即使自己此時命喪當(dāng)場,肝腦涂地,這些人也斷不會露出半分溫暖之色吧……
“喵……”
黑毛此時慢慢爬到洛晨身邊,伸出舌頭舔了舔洛晨的手,方才它本想偷襲姜老,但卻被洛晨一個念頭阻止了。許久以來,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這會黑毛已然可以感知到他的念頭。洛晨抬起頭來,迎著姜老的劍鋒,忽然大笑道:
“獨(dú)占鰲頭向金殿,冷血一滴轉(zhuǎn)做囚,兄弟舊友自相忘,加官進(jìn)爵競逐流,江湖忠義招人笑,功名利祿隨春秋,人心向背不過爾,黃金白銀與紅袖!”
“咔嚓!”
飛沙劍倏然而刺,姜老猝不及防,手中長劍竟然直接被溫潤的飛沙劍給刺斷了,只留下半截劍柄握在手里。姜老大怒,登時又是一掌拍在洛晨胸口,洛晨口中血如噴泉,倒飛出去,跌落塵埃,隨后哈哈大笑道:“郭石平楓加官進(jìn)爵!石江石衿養(yǎng)尊處優(yōu)!你們可還認(rèn)我么!”
靈力一動,洛晨面上的易容登時化解,在姜老看來并無甚兩樣,可是郭石平楓,石衿石江猛然見到洛晨,俱都大驚失色。刁全等人抓住了把柄,喜上眉梢,登時叫道:“你這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賊子果然沒有死,還藏匿在丞相府,之前發(fā)的通緝令沒能抓住你,今日你自投羅網(wǎng),卻是插翅難逃!”
成駒走到姜老旁邊說道:“姜老,這人便是兩年前華都殿試之上欺君罔上,咒罵天子的學(xué)生洛晨!后來他還在獄中詐死,今日又盜取威國寶劍,罪上加罪,死有余辜,還請姜老不必容情,將之當(dāng)場格殺,以正天威!”
姜老隨身寶劍被洛晨一削而斷,心中正自憤怒不已,此時聽聞這些,登時沒了顧忌,隨手抽出成駒佩劍,張牙舞爪地朝著洛晨撲了過去:“小子,你敢斷我寶劍!我今日定要將你剝皮抽筋,挫骨揚(yáng)灰!”
郭石平楓見姜老痛下殺手,幾乎就要喊出來,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去,只一臉焦急地站在旁邊,渾身顫抖不已,眼中盡是猶疑。洛晨此時正看向他二人,將他們的彷徨之態(tài)盡收眼底,不禁心頭凄涼,萬念俱灰。
一直以來洛晨受心魔之苦,雖然對平楓郭石二人懷有恨意,但心底終歸還是拿他們當(dāng)做朋友,今日見此光景,心下那一點(diǎn)舊情登時湮滅瓦解,看著姜老劍鋒逼近,竟不躲閃,只求速死。
“嗡——”
姜老這一劍本來必中,可是臨到頭里,卻忽然莫名其妙地偏了兩寸,從洛晨脖子旁邊穿了過去,一旁的銅鏡面色蒼白,一絲鮮血自嘴角流下。她雖天賦異稟,但終是不及修士體內(nèi)靈力充盈,這一下雖救了洛晨一命,但她自己也同樣遭受重創(chuàng)。
姜老一劍不中,冷冷地朝著銅鏡的方向哼了一聲,隨后又是一劍,口中喝道:“誰再敢攔我,便是與護(hù)龍衛(wèi)作對,各位要出手我不阻止,但是在出手之前卻先想清楚,為了這么一個大逆不道之人,到底值不值得!”
老方此時再也忍不住了,沖出人群,朝著姜老沖了過去,可是還沒走出幾步就被靈氣帶起的威壓掀翻在地。洛晨此時清醒過來,就地一滾,勉強(qiáng)又躲過了一擊,也是這姜老急怒攻心,只想著置洛晨于死地,出招全無章法,否則洛晨早就被長劍穿心而死了。
“砰砰砰——”
姜老正欲再刺,整個相府大院中忽然騰起陣陣白色煙霧,這煙霧中含著極為嗆人的味道,刁全等人一聞到這味道,登時涕淚橫流,更兼手腳酸軟,半蹲在地動彈不得。算盤燈影二人自有解藥,在煙霧中摸到一塊,正要出聲示警,卻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子正立在不遠(yuǎn)處。
“這是我的隱蛛煙,我現(xiàn)在要去救走洛晨,你們?nèi)羰窍爰庸龠M(jìn)爵,阿諛奉承,等下把我的名號報上去,金銀財寶應(yīng)該少不了你們的,只是眼下若再敢攔我,哼,那個仙人我殺不了,但是殺你們兩個卻是綽綽有余。”
燈影此時雖能行動自如,但也被煙嗆得不輕,連聲說道:“我們……我們是為了……為了方大哥……”
不等他的話說完,喜蛛早就沒了蹤影。
這邊院里煙霧突起,也把姜老給嚇了一跳,這煙霧十分不凡,即便他運(yùn)靈于目,也只能看見不遠(yuǎn)處有個人影躺在地上。此時姜老發(fā)現(xiàn)洛晨,怒火又起,拎著劍就走了過去,此時院中一片大亂,誰還能抽出手來阻止他?
只是還沒走出兩步,姜老手中的劍就再一次被打斷了,不等他出聲喝罵,一道黑影已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冰冷的手掌紛飛亂舞,一時間竟將他壓制得無法還手!來人似乎十分謹(jǐn)慎,只與他招架纏斗,既不出殺招,也不讓他離去,一時間姜老心焦不已,怒吼連連,可就是脫不得身。
丞相府大院自是不小,喜蛛緩緩走到方才洛晨倒地的位置,卻不知洛晨究竟在哪,叫了幾聲也無人回應(yīng),正急躁時,忽聞周圍咳嗽呼號聲里似乎夾雜著陣陣貓叫,心下一喜,當(dāng)下順著貓叫尋了過去,果見洛晨已然昏迷,周身殺意四射,黑毛就趴在洛晨的胸口上不肯離去。
喜蛛見狀,伸手將洛晨抬起,她雖是女子,然武功高強(qiáng),力氣也不小,抬起洛晨還不算太費(fèi)力,剛走出沒幾步,忽聞得老方的聲音從院中另一側(cè)傳來:“那洛晨賊子在這里!快點(diǎn)來,別讓他跑了!”
聞得此言,院中還能動的軍士,還有被人纏住的姜老登時都來了精神,一股腦地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撲了過去,喜蛛正要帶著洛晨離開,忽見一名黑衣女子閃到身前,低聲說道:“你不過是江湖武夫,帶著一個人走不遠(yuǎn)的,把洛晨交給我,我能保他無恙!”
喜蛛認(rèn)出來人正是那石丞相的女兒石衿,當(dāng)即后退兩步:“呵,保他無恙?他在你們手里就沒命了!”
石衿見這女子如此回護(hù)洛晨,心下一嘆,開口說道:“若他只是一個惡盜,我自不會管他死活,但眼下他是洛晨,我便不會讓他任人宰割,快點(diǎn)!那姜老本領(lǐng)不錯,等會他摸過來再想帶著洛晨離開就太遲了!”
喜蛛常年行走江湖,頗有識人之能,聞得石衿一番話情真意切,心中也是一定,當(dāng)下把洛晨連著黑毛交給石衿:“這只貓對洛晨十分重要,萬不可遺失了!”
石衿微微點(diǎn)頭,抱起洛晨,周身血色翻涌,一躍而上,不多時已然從正廳房頂消失,此時姜老知道中計,再折回來時,地上還哪有洛晨的蹤影,直把他氣得哇哇大叫,捶胸頓足,這正是“紅顏無情知道義,兄弟有心自保身”,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