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quán)簽雖然是被宋君平得到,但現(xiàn)在卻落到了裴長卿的手里。
就在紫霄宮側(cè)院的小屋里,四人圍坐在一張方桌,三支墨簽擺放在桌上,似乎誰都沒有提防誰,似乎彼此都異常的信任彼此。
宋君平看著這沒什么不同的三支墨簽,看的眼睛發(fā)酸也分不清天樞、天璇、天權(quán)究竟有什么不同,“裴莊主,這樣就能找到第四簽的下落?”
半個時辰前,張三道差人給裴長卿送來了一身新衣裳。一襲白底飛鶴袍,雖也是道袍,卻和大多數(shù)弟子不同。
換了衣裳的裴長卿無奈苦笑道:“自然不能??善鋵嵾@如何讓七簽之間有所感應從而找到下一簽的下落的方法,上次也不過是我誤打誤撞罷了。不知沈?qū)m主……沈姑娘你知不知道這其中的方法?!?p> 沈如是搖了搖頭,甚是無可奈何,“師父直到羽化前都未曾告訴我其中方法,只說這些自然不用我來擔心,也就沒有告訴過我?!?p> 不知怎的,裴長卿聽了這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似乎有些難為情卻又故作鎮(zhèn)定的裴長卿站起了身,喃喃道:“屋里有些冷,我出去走走?!?p> 四月的天正值下午,屋里怎么可能會冷。
聽起來完全不著調(diào)的話不過是掩飾。
這不過是裴長卿為了回避這個一時解決不了卻在外人看來他應當可以解決的問題罷了。
目送著裴長卿離開了側(cè)院,宋君平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再看向沈如是的時候,后者將手指搭在三支墨簽上,注入微弱真氣便能從每一個墨簽上看到用大魏金篆所撰的字。
但也僅僅如此了,除了這三支墨簽一共六個字之外,再沒了其他線索。
沈如是很奇怪,她努力想要回想起那日在葬棠林的時候,天樞、天權(quán)二簽究竟是如何才會有了那種玄妙反應?
她用三根手指壓住三支墨簽,默運《太微紫元經(jīng)》,傳功于這三支墨簽,最后卻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見此情景紅蓮一拍桌子道:“我去把那小子抓回來!什么冷不冷的,趕緊解了第四簽的下落再說!”
紅蓮起身就要追出去,卻又被宋君平攔住了去路,“紅蓮,裴莊主并非真的嫌冷。他自己也是不知道如何解簽,這才會離開屋子的。我估摸,多半又是一個人沉思去了。在裴莊主回來之前,咱就和沈?qū)m主一起研究研究,說不定就解出來了呢?”
聽了宋君平的一番解釋和勸說,紅蓮這才冷靜下來又坐回到方桌前。閑來無事,干脆托著臉頰看起來了沈如是,好似癡癡入迷一般。
看的入迷,竟開口說了一句“真好看”。本還在專注研究這簽該如何解的沈如是也不得不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老板娘,你這盯著我是有何事?”
紅蓮趴在桌上搖搖頭道:“沒什么事,就是覺得這世界上怎么就有這么好看的人,連我這個女人都這樣喜歡,也難怪江湖上都說你貌如天仙氣質(zhì)絕塵了。這樣一副好皮囊,又有誰能不為之癡迷呢?你說是吧君平?!?p> 突然把話丟給了宋君平,宋君平雖然不是什么會哄女子開心的風流郎,但也知道若是這時候回答不對紅蓮丟給他的話,他可是有的苦頭吃了。
宋君平看向沈如是,而沈如是卻不聞不問,像是繼續(xù)琢磨解簽的事,但宋君平可是知道,她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墨簽上,如此不過只是做個樣子,避免讓自己牽扯進去。
要看紅蓮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宋君平也顧不得是不是能說對話,趕緊回答了才是要緊的,“我倒是覺得好看的皮囊不過是膚淺層次的。喜不喜歡,癡不癡迷最重要的是要講究一個緣。沒有這份緣,再好看的皮囊也不會喜歡。有了這份緣,喜歡的那就不是一副皮囊了。多好看的皮囊也敵不過這份緣啊?!?p> 回答的很是絮叨,繞來繞去無非是一句“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天賜的善緣萬里難求”。
但這樣的回答并沒有讓紅蓮生氣,因為她了解宋君平的脾氣,紅蓮清楚這是宋君平仔細斟酌,為了討好她才想到的一番解釋。
自然不會生氣。但是沈如是的這幅天資容顏,真是讓紅蓮覺得賞心悅目,不由想要多看兩眼。沈如是很想無視她,但是這灼熱的視線只能讓她看起來還是在專注如何解簽,而實則早就沒了解簽的心思。
她輕嘆一聲,將三支墨簽收起,起身走到了屋門口,“我去找一下裴公子,他不在我實在想不到該如何解簽?!?p> 沈如是快步離開,快到紅蓮想要留住她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就已經(jīng)沒了蹤影。紅蓮悶悶不樂的托著下巴,撅著小嘴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裴長卿離開了紫霄宮,一直沉思著不知其目的的走在山林小道上。他的心里很亂,他現(xiàn)在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繼續(xù)堅持下去。
太難了,對于他來說真的太難了。
人生至今不過十九年,他真正的踏入江湖更是不過幾日的時間。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他不明白的,實在太多。
他的父親離開了他,他的依靠走了。初入江湖便是自己一人獨自闖蕩,未知和不安讓他心中焦躁不安。
曾經(jīng)練劍,有他的父親在指引他。
江湖故事,有他的十三叔講給他。
但是這條路,沒有人指引他。
該怎么走,也沒有人告訴他。
就在他在這山林間亂逛時,恰好遇到了下山歸來的張三道,“長卿,怎么在這?”
裴長卿還是先聽到了張三道的聲音才注意到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連忙恭敬行禮道:“張伯伯,有些小事想不通,所以出來走走。您這是......”
看到張三道手里拎著用油紙不知包著的什么,裴長卿還很好奇,心道莫不成張伯伯這還下山了?
張三道笑了笑說道:“和小師弟打了個賭,結(jié)果我輸了,這不,愿賭服輸,下山給他買了些糯米糕。正好多買了些,來嘗嘗?”
說話間,張三道就打開了油紙,里面確實是幾塊雪白的晶瑩的糯米糕。裴長卿搖搖頭道:“不了,謝謝張伯伯?!?p> 裴長卿沒有任何食欲,張三道搖搖頭捏起一塊糯米糕自己吃了起來,“可是為了解簽一事為難?”
張三道的一語中的讓裴長卿又是一聲嘆息,“父親將此重任交給我,但是我卻連最基本的事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我......”
裴長卿一時啞然,他不知道還能怎么形容自己的無能。張三道笑了笑,說到底他不過還是個孩子,會因為這種事情格外低落,也會因為這種事情而不知所措。
張三道剛要開口,卻將原本想要說的話收了回去,轉(zhuǎn)而說道:“長卿,七簽的初代持有者就是你父親他們。他們沒有先人指引,但是每一位手持七簽的都參悟了簽中玄機。他們是如何做到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你父親,裴兄弟他十分的信任你,相信你能夠解開簽中玄機,才沒有將如何解簽這件事告訴你。
不妨想想,沒有前人指點的他們,又是如何解開簽中玄機的?《黃庭經(jīng)》、大魏金篆,這些東西你的父親可不是單純只是想讓你學會而已,你的父親他已經(jīng)把鑰匙交給了你。開鎖,就要自己來動手了。
自從你在你父親手里接過揜日劍的那一刻起,你不僅僅已經(jīng)成為了黎山鑄劍山莊的新莊主,更是已經(jīng)拾起了挑起正道的這個擔子。
長卿,這條路很難走。走與不走也全在你的想法,愿意走便走,不愿意走便不走。這本不該是一人要承擔的重任,即使放棄,也沒有人會指責責怪你。道路崎嶇,誰不想選一條平坦大道來走?誰也都有權(quán)利選擇一條平坦的路來走。但一旦選擇了哪條路,長卿,記住。一定要走下去,不回頭的走下去?!?p> 裴長卿抬頭看向張三道,面如春風而笑。他說的沒錯,道路是要自己來走的,走哪條路都是自己選的?;蚴瞧教篃o阻,或是泥濘崎嶇。既然走上了就一直走下去,無怨無悔的走下去,因為這條路是自己選擇的。
裴長卿恭恭敬敬對張三道行了個禮,“張伯伯,謝謝您,我已經(jīng)明白了?!?p> 張三道含笑點頭,拍了拍裴長卿的肩膀,徑直走向了小蓮峰。
自從裴長卿在裴旻的手中接過揜日劍的那一刻,他的道路便已經(jīng)決定了。這條路不是他選的,但是卻是他堅持要走下去的。找到七簽,參悟其中玄機,鏟除摘日神教,誅殺獨孤傲。這條路無比崎嶇,這條路山高水長,這條路上遍布泥濘。一路走來或會狼狽不堪,或會滿身污泥。但是為了能夠走下這條路,他的父親裴旻早已給了他能夠走下去的助力。
裴長卿一步踏出,心中迷霧頓時煙消云散。
正如張三道所說,鑰匙已經(jīng)交到了他的手里。無非是他還不知道該怎么使用這把鑰匙,他要做的,便是正確的使用鑰匙,開鎖。
裴長卿沒有回到紫霄宮的那間小屋子里,他依舊在山間漫步。不過現(xiàn)在的心情可要比方才輕松了很多。
他一直都掌握著開鎖的鑰匙,不過沒有找到鑰匙該如何使用罷了。他現(xiàn)在要做的僅僅是找到正確使用這把“鑰匙”的辦法,打開名為七簽的這把鎖而已。
在這山林間,他的腦子能夠能加的清醒,他的心情也能夠能加的開闊。直至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到了天柱峰的紫霄巖上,他看到了那位道心亂了,劍心亂了,那柄已然斷了的桃木劍卻始終不離手的白發(fā)蒼蒼的老翁,魏三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