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點守貞砂

　　官府通知孟縈在五月十五日巳時中去吃藥丸，頭一天晚上，孟縈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白芷看她緊張不已，忙過來寬慰她：“女郎，勿要憂心，這藥丸那么多人吃過，未曾有大的紕漏，說明總體上是安全的。女郎不如想想明天是否要點守貞砂？”

　　他成功地挑起了孟縈的好奇心，最近孟縈一直糾結(jié)吃藥的問題，忘記了還要點守貞砂，她不知道守貞砂是什么玩意兒，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好奇不已。

　　“守貞砂是什么東西？真的有用嗎？為什么要點這個？”孟縈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白芷：“守貞砂就是用朱砂喂養(yǎng)朱宮，喂夠7斤朱砂，在它們繁殖的季節(jié)里搗爛，并千搗萬杵。用雄性朱宮點小郎君，用雌性朱宮點女郎，點在左臂內(nèi)側(cè)。這樣只看守貞砂就知道貞潔與否了。每年的四五月份官府就會組織人員點守貞砂。”

　　孟縈：“那你快給我看看你的守貞砂是什么樣的？我還沒見過呢！”

　　白芷有些羞赧地伸出胳膊，卷起左手的袖子，給孟縈看他的守貞砂。孟縈看守貞砂有些像大點的紅痣。她的確見過守貞砂，夏天的時候她見到不少人露出胳膊，左胳膊上長了痣，她還挺好奇怎么那么多人胳膊長痣呢。

　　白芷：“女郎以后不要輕易提出看小郎君的守貞砂，要不然他們會誤以為女郎對他們感興趣，想要娶他們?yōu)榉蚶??！?p>　　啊，怎么會這樣？還好早些知道了，要不然豈不誤會大了。

　　孟縈：“所有人都會點守貞砂嗎？”

　　白芷：“點守貞砂主要是維護小郎君們的利益，為了讓守貞的小郎君更好地嫁出去，有守貞砂的小郎君也更容易找到妻主。女郎點不點守貞砂都行，沒有人要求女郎們必須守貞。只不過女郎們都是在吃藥丸的時候順便點了守貞砂。”

　　孟縈：“點守貞砂是什么感覺？”

　　白芷：“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不疼不癢，就是點完守貞砂的地方三天之內(nèi)不許沾水?！?p>　　“那我明天也去點一個試試，還挺有意思的?！泵峡M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哈欠，慢慢進入了夢想。

　　早晨白芷按時叫孟縈起床，鍛煉身體之后沐浴更衣。因為知道孟縈要點守貞砂，三天之內(nèi)不能泡澡，所以提前讓她泡了澡，收拾干凈。大郎君帶著孟縈去了專門招待女郎吃藥丸的地方。

　　入目一看，孟縈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同齡的女郎，不過小郎君們更多，大家排好隊拿著自己的號牌等待被叫。

　　不少十六七的少年郎陪著弟弟們來點守貞砂，他們的眼神不停地往女郎排隊的地方瞟，有人顧影自憐；有人搔首弄姿；更有甚者赤.裸.裸地勾引對面的女郎，期望被這些逐漸長大的女郎看上娶回去做夫郎?？磳ρ鄣?，還會留下地址，請媒公登門說親。孟縈覺得畫風(fēng)不對，有些辣眼睛?？磥淼€是將自己保護得太好了，自己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少年郎君。果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孟縈如同一個旁觀者，看盡小郎百態(tài)。她還沒來得及感慨，就到她吃藥丸的時間了。

　　他們看了看孟縈的號牌，又比對了信息，這打開相應(yīng)編號的盒子；打開蠟丸，然后用長長的竹鑷子取出藥丸，直接放到孟縈嘴里。她還以為是個很大的藥丸，誰知藥丸竟然不大。孟縈還想嘗嘗藥丸的滋味，其中一個人趁機拍了一下孟縈的后背，藥丸就滑落下去了。

　　呃，還沒嘗出味道呢，怎么就落肚了？真有些像豬八戒吃人生果——不知啥滋味。也難怪每次吃藥丸只放一人進來，他們才能趁其不備，讓女郎們盡快服下藥丸。他們看孟縈已經(jīng)吞下了藥丸，連黃酒也沒給她喝，就讓她去右邊房間點守貞砂。

　　給女郎們點守貞砂的是兩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年老的婦人，孟縈提前擼起左胳膊袖子，伸出手臂，那老婦人緊緊攥著孟縈的胳膊，她的手猶如枯樹皮，在放在孟縈欺霜賽雪的胳膊上有些說不出的詭異。其中一個男子快速地用毛筆在孟縈的胳膊上點了一點。孟縈覺得胳膊沁涼了一下，有種透骨草滲透皮膚的感覺。另一個男子說：“稍等一下，等干了再放下袖子出門，三天之內(nèi)點守貞砂的地方不許見水。”

　　不過片刻，點上的守貞砂就干燥了。孟縈才小心地放下袖子，走出門去。

　　回去后，孟縈照常學(xué)習(xí)、吃飯，可當(dāng)天晚上，孟縈夜半突然發(fā)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間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她看見了自己小時候住的村莊、農(nóng)田、茶園……，還看見了她那潑辣能干的奶奶。

　　自己跟在奶奶身后，在田間勞作，去茶園采茶，在炒茶室炒綠茶，之后又忙做紅茶。奶奶臨死前將所有的積蓄都悄悄留給了她。辦完奶奶的喪事，她才跟著她父親到了市里。

　　哥哥弟弟一直都跟著父母生活，只有她這個賠錢貨在鄉(xiāng)下陪著奶奶。她爸爸是奶奶的過繼子，改革開放后，她爸爸眼光不錯，善于經(jīng)商。在大家都很窮的情況下，通過倒買倒賣，很快就賺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成為當(dāng)時有名的萬元戶。他隨后就舉家搬到了市里，將老婆和兩個兒子都接到了市里。

　　她爸爸有沒有錢和孟縈沒有關(guān)系，她依然還是跟著奶奶在鄉(xiāng)下討生活。她奶奶早年喪父，少女時期被人賣到了孟縈爺爺家，她一生沒能生下子嗣，只好過繼了同宗大哥的小兒子，也就是孟縈的爸爸。她一把屎一把尿地將過繼來的兒子撫養(yǎng)成人，尚未娶兒媳婦，孟縈的爺爺就過世了。她奶奶潑辣能干，獨自帶著兒子，在鄉(xiāng)下生活，并給兒子娶了房媳婦。孟縈是老二，上面一個哥哥，下面一個弟弟。都說“疼大的，愛小的，中間就是受氣的?！彼褪悄莻€受氣的賠錢貨。不過好在孟縈奶奶對她還不錯，只是她奶奶一輩子在鄉(xiāng)下潑辣慣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對孟縈好。

　　孟縈問過她奶奶為何不去找自己的娘家，她奶奶說，她親爹死后，她娘帶著她改嫁了，繼父對她不好，非打即罵，雖被賣到顧家，好歹爺爺對她還不錯，就留在這里過日子了。

　　上山拾柴，下河摸魚，下地種田，風(fēng)里來雨里去，孟縈就這么糙養(yǎng)著長大了。村子雖落后，但還有個小學(xué)。一到學(xué)齡，村長就張羅孩子們?nèi)ド蠈W(xué)，有一搭沒一搭地上到五年級，考初中孟縈倒是順利考上了鄉(xiāng)里一中，連老師都嚇了一跳，畢竟村里小學(xué)這么些年，能考到一中的一個都沒有，如今就孟縈第一個考上了。她奶奶激動得不得了，叫她爸爸回來請鄉(xiāng)親們客。她爸爸說了句：“女孩子上個啥學(xué)哦，過兩年去南方進廠子就能掙錢了。”

　　她奶奶堅決不同意，執(zhí)意要送小孟縈上學(xué)。于是孟縈在她奶奶的全力支持下去了鄉(xiāng)里一中。由于離家遠，她得住校，每周休息一天才能回家。

　　八九十年代鄉(xiāng)里條件也不好，住校的日子更苦，但孟縈都咬牙挺了過來，每次期末考試，她都是全年級第一名。每次她拿著獎狀回家，她奶奶逢人就夸自家孫女兒學(xué)習(xí)好，懂事能干。

　　可是好日子不長，孟縈十五歲的時候，她奶奶過世了，臨死前她奶奶放心不下她，將一生的全部積蓄都留給了孟縈，也就一千多塊錢，她讓孟縈藏好錢，不要給她爸發(fā)現(xiàn)了。讓她以后要好好讀書，小心一點，不要上當(dāng)受騙。有機會去外面看看，不要像她，一輩子被賣到這里，窩在一個窮山溝里。

　　辦完奶奶的喪事，孟縈也快初中畢業(yè)了，她還是去參加了初考，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她爸爸覺得在朋友面前挺有面子的，倒沒說不讓她上學(xué)，孟縈就這樣磕磕絆絆地上了高中。那時她哥哥已經(jīng)上了大專，弟弟正在上初中。

　　她爸爸那時卻搞外遇了，她媽媽每日以淚洗面。兩人一見面就又打又吵，家里整日雞飛狗跳。孟縈干脆躲到學(xué)校，幾個月都不回家，也沒人想起來給她生活費。她那個渣爹有錢都貼補小三了，哪里還能想起來自己還有個上高中的女兒沒錢吃飯？

　　孟縈靠著奶奶留下來的積蓄，節(jié)儉地過了三年高中生活。高中畢業(yè)時，奶奶留下的積蓄已所剩無幾了。高考孟縈發(fā)揮得不錯，以區(qū)里第一名的成績上了帝都的名校。這時她那渣爹被小三騙走了大部分錢財，才想著回頭找家庭溫暖；這才想起自己三年都沒照顧過不起眼的女兒?，F(xiàn)在女兒竟然考了區(qū)里第一名，即將去帝都名校上學(xué)。他身邊的朋友都羨慕不已，他虛榮心膨脹，放出話來說要好好供孟縈上大學(xué)。

　　既然渣爹肯供自己上大學(xué)，孟縈覺得可以利用大學(xué)期間好好學(xué)習(xí)。她沒有放松自己，反而將時間抓的得更緊了。她沒有出去打工，盡可能地利用大學(xué)里的資源，汲取豐富的知識。

　　她爹也只供了她兩年，就以要供她弟弟上大學(xué)斷供了。畢竟在她父親眼里女兒學(xué)習(xí)再好，終究是別人家的人，兒子是傳宗接代、光宗耀祖的，比女兒重要多了。后面兩年孟縈靠著獎學(xué)金和借款才度過了大學(xué)生活。大學(xué)畢業(yè)時，她每年都是一等獎學(xué)金，所有科目全優(yōu)?？歼^了司法考試，最后一學(xué)期拿到了注冊會計師證。她被保送到本校讀研究生，可她實在是口袋空空，捉襟見肘，再讀下去她覺得自己只能背著債吃土了。

　　孟縈果斷地放棄了保研，積極投簡歷找工作。很快她就在一家大投行找到了工作，拿到了帝都的戶口和不菲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