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女唱戲

　　“有多奢望？具體我也記不清了，也不是討個同情，我身子骨弱，身高無法到正常人的高度，后來，餓的狠了，窮的怕了，我就想去干活兒，都說我一看就干不了多少活，沒人要。當時我還有個弟弟跟著我，弟弟和我一起餓著肚子?！?p>　　又喝了幾口，臉頰上已經(jīng)有了些許緋紅。

　　然后又淡淡開口道：“我們兄弟倆餓的狠了，就去集市上撿別人丟的爛菜葉子，有時候運氣好撿到肉也是可以的，甚至有時候還會去和狗搶吃的?！?p>　　……

　　后來，趙蘭風去了風雨樓當了優(yōu)伶，雖然不至于每天餓著肚子，但活著也沒那么如意，人們拿這種職業(yè)打發(fā)時間的同時也會唾棄這種職業(yè)。

　　活的很賤，當時趙蘭風不過十六十七歲的年紀，還是自尊心極強的年紀，而他弟弟當時也不過一兩個月，還是嬰兒。

　　“在風雨樓的時候，優(yōu)伶都是住在一個房間里的，我每天都會化濃濃的妝，有專門的人教你唱戲，唱的不好便是一頓打，餓肚子，他當時一兩個月，我自小便沒可以托付的人，我便把他藏在寬大的戲服里，然后放在衣柜里，我當時，我就說，我說：‘別怕，哥哥一會兒回來’而他似乎也聽的懂我的話一般?！?p>　　趙蘭風笑了笑。

　　趙蘭風的弟弟叫趙倚風，這是卿儀第一次知道，她終究也知道倚欄聽風的意義。

　　趙蘭風每日把趙倚風放在寬大的戲服里，每日都會抽取一小會兒時間給他送吃的，優(yōu)伶的飯菜自然也不會好哪去，雖然不是山珍海味，倒也夠填飽肚子了。

　　趙倚風只能食一些白粥，每日都吃白粥，體重逐漸偏離正常軌道。

　　趙蘭風嗤笑了一聲，略帶自嘲的意味，但轉(zhuǎn)而看上去的便是苦笑，道：“他只有吃粥，我自然也知道這并不是什么好的哥哥應該做的事，可我只能給他這樣的生活?！?p>　　“后來，我在風雨樓努力唱戲，逐漸名都排了上去，大抵都知道在風雨樓有我這么一個兒角兒，聽我唱戲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p>　　“你可能不信吧？我生得矮，面上化著妝，他們都認為我是女的啊……”

　　不得不說，那時候的趙蘭風是很美的，單靠一張容顏吸引了無數(shù)客人，再加上唱功也很不錯，達官貴人，貧民百姓，都愛聽戲，特別是他唱的戲。

　　大家都知道風雨樓有位唱功很好的優(yōu)伶，生的也好看，卻從來不知道，他叫什么。

　　“后來在某一天，我過著與平常無異的生活，管事的跟我說，有位客人在包廂等我，我永遠記得那些人臉上笑的是多么燦爛，多么貪婪?！?p>　　而后，趙蘭風就去了包廂，一身紅色戲子服，精致的妝容帶著些許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但在妝容的掩飾下，遮蓋的非常完美。

　　男子盤坐在所撲的軟墊上，當時也值春季，早已過了嚴冬的拷打，身上著的衣服，也很薄了。

　　帶些藍色又有些白色的公子袍著在身上，那個男子看起來也就十七八的樣子，面容生的倒是很好，唇紅齒白，頗有幾分書生意氣的味道。

　　見趙蘭風進來了，男子很客氣的拱手作揖道：“聽聞姑娘唱戲好聽，我便想來見識一下。”

　　趙蘭風已經(jīng)能很好的轉(zhuǎn)變自己的聲音了，雖然算不上完全變成女聲，倒也是雌雄難辨的，只聽見他輕輕一笑：“公子倒是雅致的緊?！?p>　　那男子也跟著笑起來，“都說聽姑娘一戲，得需百金，我倒是把家當壓了上去。”

　　趙蘭風也笑，只是多多少少，笑容中都是有些嘲諷的。

　　趙蘭風也沒在多說話，清了清嗓子，便開始唱起來了，趙蘭風唱的確實是一絕，男子沉寂在其中一時有些難以自拔。

　　直到一曲唱完，男子久久不能平復心情，場面一時寂靜無聲，趙蘭風也不急，狹長的眸子中僅僅只有清明，他在等，等男子評價他的戲。

　　約莫一刻鐘左右，男子撫掌大笑：“姑娘還真的是唱的一首好戲，竟把我?guī)Я诉M去，聽那些傳聞，再聽姑娘的戲，也是知道，一曲百兩也算不得什么的?！?p>　　趙蘭風用帕子擋住了涂紅的嘴唇，倒是不知道，帕子下面，又會是怎樣的場景？

　　男兒身，卻要裝女人來過日子，實在是可悲又可笑。

　　趙蘭風準備起身離開后，那男子又發(fā)話了：“姑娘如此好的聲音，怎的，不多唱幾曲，還是說，我這銀兩是給少了不是？”

　　男子給了管事的好幾百兩銀子，聽這幾曲，倒是還不足以掛齒的。

　　趙蘭風自然也知道現(xiàn)在離開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適的，只是淡淡開口道：“我頂多不過一屆戲子，公子肯為我花錢，倒還是我的榮幸了?！?p>　　男子輕笑，卻聽見趙蘭風繼續(xù)道：“傳言不可信，一曲一百兩，委實夸大其詞了?！?p>　　男子點了點頭，半晌后，唉聲說：“可我這個外來人倒是對著其中真真假假是一點不知的，你瞧，我都付了幾百兩銀子了，要不你多給我唱幾曲可好？”

　　趙蘭風神色微楞，半晌，略微吃驚：“幾百兩？！”他是真沒想過一個人為了聽他唱戲會付那么多錢，一時之間嘴巴竟然也合不上去了。

　　男子看他吃驚樣，眉毛上挑：“姑娘不必吃驚，方才聽得姑娘一曲，冷某倒是覺得值了?！?p>　　趙蘭風見他眼中神情認真，不似有挑逗之意，一來二去，心中倒也真有些感動的。

　　他自己唱的好不好，他自己當然說不準，但每個聽他唱戲的人都說好，一來二去，這種夸贊便成了常態(tài)，他自然也就慢慢接受了這種夸贊，但唯一讓他感動的，還就是今天一次。

　　一時之間，臉上有了發(fā)自肺腑的笑，或許對于這個男子來說，他得到的只是一曲他唱慣了的曲子，而對于趙蘭風來說，他得到的是一個人的贊許。

　　讓他對自己有了自信，一個人，一旦有了自信，做什么事都是積極的，就連，生活在這風雨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