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有緣無份!”趙芙氣不打一處,“沒得吃了,你答應(yīng)的呢?”
敢情她餓著肚子跟著他來這么一個破爛地兒,是來看得見吃不著的!他唐笑竟敢捉弄她!怒火并著饑火,新賬舊賬一塊算了吧!
少年閑步走近,湊至趙芙跟前,略略傾腰,對上她的臉。
少女皎潔面容,是一臉郁悶。
“別氣了啊?!碧菩ψ员澈筇匠鲆恢皇?,在少女眼前晃悠,“你的‘緣份’在這里!”
掌中一折枝,帶著幾片翠葉。葉片間,赫然掛著兩枚拳頭大的半紅果子。
最怕死心后突然出現(xiàn)的希望,容易失態(tài)。
趙芙忍了忍,才讓情緒平靜,看著他掌心中兩枚果實(shí),故作淡漠道:“不是說離枝即腐嗎?”
“有枝呢?!碧菩瘟嘶沃l得意道,“我連枝丫一并折了?!?p> “唐笑!?。 彼煌ǖ劳?,這世間超脫她理解的東西太多,她是見識少,但請別拿她當(dāng)猴耍好嗎?!
“好了,說笑的呢?!鼻埔娚倥鄣椎哪撤N悲觀,唐笑正了正色,“是沒熟呢?!?p> 趙芙暼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兩枚的確與先前枝上的全紅不同,一大半紅,一小半?yún)s是粉的。
“三生果與尋常果子不同,熟透了就無法食用?!碧菩φf著遞上手中掛著果子的枝條,“即便沒離枝也不能吃。沒完全成熟的三生果才適合食用,也能采摘?!?p> 趙芙顯然不信,一副我見識少你不要蒙我表情。
唐笑無奈:“要是不信,那我們就等著這兩枚三生果成熟,看到時能不能吃?”
“都折了還能活?”
“用靈氣養(yǎng)著?!?p> “多久?。俊?p> “至少一甲子。”唐笑沉吟。
從粉轉(zhuǎn)紅,變個色要一甲子?
趙芙呆呆地看著他了一眼,終于確認(rèn)他不是說笑,一甲子?一甲子!
去他的一甲子?。?p> 趙芙忽然抓過唐笑手中枝條,用力扯下果子,狠狠往口里一送。
她趙芙一生也不一定能有兩個一甲子!她想著,咔嚓一口!
汁水迸濺,滿口異香,滋味無法細(xì)說,如登極樂。
于是再沒心思想其他,滿心滿眼都是手中果子。
若第一口是泄憤,接下來的囫圇,則是不受控。
“好吃吧?”唐笑看著吃得忘我的少女,了然地笑。
趙芙根本沒時間回答。
直到最后一口咽下,她期待地仰頭:“還有嗎?”眼巴巴的。
“沒了,若我們五十年前來,這些落果就剛好。”他看著地上腐果,恍如看到很久之前,無數(shù)人為之拼盡手段,唇角漸漸泛起嘲弄。
“說不定我上輩子不愛吃這個呢。”趙芙一哼。五十年前,誰知道她是什么!說不定她還是其中一顆果子呢!
“還餓嗎?”他抬頭。
趙芙搖頭。兩枚三生果落肚,渾身暖乎乎的,一時竟不知餓。更覺得身體輕快,仿佛要飛了,就是當(dāng)初吃不落花時,也沒這般明顯感受。
“這兒幾叢花還不錯,你要是喜歡,可以移到無憂閣栽種?!彼粗鴿M園頹色,眸色未明,不知是冷是笑或是譏嘲。
“能吃嗎?”她問。
唐笑看了她一會,終于再次笑出聲。
笑什么笑,不能吃挖回去作甚!無憂閣的花多的是啊,但她最愛還是桂花啊,桂花好啊,可以做桂花涼糕,桂花乳糕,桂花甜羹,桂花酒釀……
這里隨便一株草,拿到外面,都會引來天翻地覆。然在凡人趙芙眼中,不過是不知名的雜草野花野果。昔日人間勝地,想來在她眼里,亦不過是頹敗荒園。
所以,敗了,便敗了吧。
總有因果盡頭。
……
唐笑走后,滄浪灘潮水一般涌進(jìn)無數(shù)島民,如爭先恐后上灘后的海魚擱淺。
他們查看著,幾乎翻遍每一塊礁石,不放過任何一處異常。他們思索著,不時看看天,似乎想找到之前天劫的痕跡,然天藍(lán)得一望無際,藍(lán)得天劫仿佛是夢里,夢醒便無處覓。
滄浪石下矮礁,少年悟道結(jié)丹處,更是人層層疊疊,便是矮礁三步遠(yuǎn)趙芙曾駐足處,也有人不放過一絲可疑。
不要說低階修士,就連島上那些元嬰老怪,都在垂目思量,神識鋪天蓋地,已不知在這方天地掃蕩了多少遍。
有人舍不得走,亦有人恨不得走。自趙芙被帶離,趙勝第一個御空飛起,頭也不回,根本連趙興也不理了。
趙勝甩袖而走,之渙也不耽擱,跟著向趙興告辭。
看著趙芙差一點(diǎn)魂飛魄散,這種感覺,有一次就夠了!
趙勝攥緊了手,他根本無法再回憶,不忍、不愿再去回憶。
所幸,所幸這一切,是虛驚一場。
追趙芙被趙興當(dāng)面攔下,并不意味著他會罷手。趙勝未至千秋樓,就有人影接二連三掠出天魔島,往禁魔島方向而去。
……
夜幕濃,群星閃爍。
千秋樓至高處觀星臺,手可摘星辰。
“我說我的直覺不會錯,這一次,你相信了吧!”趙勝眸底沉沉。
之渙并沒馬上接話,沉吟良久方道:“雖說一切無法解釋,但這世間,總有那么幾個人,異于常人?!?p> “無法解釋?”趙勝不以為然,“按照我的猜測,一切就都可以解釋!”
且不論先前,古往今來,從未聽說過結(jié)丹會出現(xiàn)雷劫的,而且比結(jié)嬰雷劫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從未聽聞,有人能上天手撕天劫,無視天劫至此的!雖然手撕天劫的是一把劍,但那也是他的兵器不是!
奪舍,唯有奪舍才能完美、合理地解釋這一切!
之渙沉默。
“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其實(shí)不難,難得是如何暫棄本心,客觀地看待?!壁w勝看得出之渙的掙扎。
雖然心底本能地拒絕接受,但之渙已經(jīng)懷疑他自己的堅(jiān)持。
“我不知道阿爹在想什么,竟讓他帶了笙笙離去。不管他是不是唐笑,笙笙從未離開過天魔島,若笙笙有個萬一——”卻連一聲“小師叔”也不稱呼了,似乎在他心里,唐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小師叔的唐笑了。
“長老,心里總有數(shù)。”之渙遲疑道。
趙勝哼了聲:“有數(shù)?唐笑氣機(jī)之內(nèi),結(jié)丹不存,我去是死,可阿爹可以!笙笙那般性命攸關(guān),他竟能忍著不動。難道他料定笙笙不會死?若他料定,也不至于當(dāng)時緊張得崩臉?!闭f著嗤笑一聲,是失望地冷嘲,“之渙,他是真的,見死不救!”
他阿爹,是真的,愿意為了唐笑,眼睜睜地看著親生閨女灰飛煙滅!
對趙芙能如此,那對他趙勝呢?
“你不要多想。”之渙出聲,“長老估計有自己的打算。笙笙體質(zhì)特殊,說不定長老知曉笙笙能捱過天劫呢,說不定——”卻是說不下去。
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又如何說服趙勝。
趙勝像似聽到什么天大笑話,看著之渙的眸光是無盡諷刺:“笙笙的體質(zhì)尚能賭一把捱過丹靈漩渦,但天劫?之渙,你當(dāng)天劫是什么玩意兒,笙笙能捱過?你去擋一道試試!”
見之渙欲言又止,趙勝伸手制止:“你不要再說了,此事不會這么罷了,我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