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當(dāng)荊盈盈回過神來時,她已經(jīng)身處一座江南的小院中,耳畔還縈繞著女人淺淺的吟唱聲。
“我這是在什么地方?”荊盈盈踮起腳,小心翼翼地向屋子靠近,果不其然,在屋中窗下坐著一個素衣女子,她手執(zhí)針線,正在絹布上繡著什么花樣子。
可惜背對著荊盈盈,她望了半晌,也看不清對方的面目,總是只有一片模糊,眉眼都不清晰。
忽然,身后的院門傳出一陣響動,是有人進來了,荊盈盈心頭一驚。她慌張地回過頭去,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那人卻無視了她的存在,從她身旁經(jīng)過,直直抬腳走向屋內(nèi)。荊盈盈卻在看清對方的面目時大吃一驚,她陡然睜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父……父親?”
不對!很快,荊盈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人面目雖然和荊渙相像,但周身的氣度卻毫不相同。
她的父親,就像一塊寒冰,總是不茍言笑,而面前的年輕男子面帶笑意,好似一池春水,溫柔得要將人化在其中。
“我這是在夢里吧?”荊盈盈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注意不到她,膽子也漸漸大起來,她干脆走到門邊,向里面探頭望去。之前的素衣女子撲在男子的懷里撒嬌:“荊郎,怎的去了這般久?”
男子笑起來,將人摟住:“乖,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隨后他輕輕將手放在女子已經(jīng)明顯隆起的小腹上,“小寶今天有沒有乖乖聽娘親話呀?”
原來是她,荊盈盈想起之前幾次沒頭沒尾的夢境,微微嘆了一口氣,只是不知這對夫妻后來如何?那男子顯然瞞著女子什么,而女子總是在等,等他歸家,可要是有一日再也等不到,那又會如何?
“嘶”,荊盈盈感到左腕上傳來一整寒意和刺痛,隨后便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你!”蘇敏一看見荊盈盈睜開眼睛,也顧不得和肖若葉爭吵,連忙飛撲到床榻邊:“盈盈姐,你可算醒了!”
說著,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就抹了起來:“盈盈姐,你可嚇?biāo)牢伊?,我以后一定乖乖聽話,絕對不會去碰翎雀了……”
荊盈盈恍恍惚惚坐起身來,半晌回不過神來,視線直直穿過眾人或探究或關(guān)懷的目光,落在緊閉的木門上。
“這是怎么了?”肖漓有些奇怪,推了推身側(cè)的肖若葉,“該不會是月神……”
“沒毒,”肖若葉也有些奇怪她的反應(yīng),不過是被月神咬了一口,有些疼罷了,要是有毒她從小被咬了那么多次早就去了,那還有今日?
“啊……”荊盈盈張嘴,想要叫出某個人的名字,卻遲遲發(fā)不出聲音來,她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姓名,可是好奇怪,意識脫離夢境的時候,那個女子眼神是那么熟悉溫暖??伤踔炼冀胁怀鰧Ψ降拿郑?p> “我……我沒事,”荊盈盈回過神來,又換上一副笑臉,“謝謝?!?p> “行吧?!毙と羧~掃她一眼,轉(zhuǎn)身離去,裙擺輕輕甩出一個冷漠的弧度。
“沒事就好,”肖漓走到荊盈盈的身邊,她將左手抬起來遞到荊盈盈眼前,“這是月神,是它救了你,最近你就將她帶在身邊吧。”
荊盈盈一臉驚訝,不過好在她并不害怕蟲蛇一類的小東西。于是她也伸出手來,那雪白小蛇探頭探腦,輕輕觸了觸荊盈盈的手腕,隨后輕輕纏在她的手腕上,嘶嘶的吐著信子。
看見這一幕的肖漓輕笑起來:“它很喜歡你呢?!?p> “真的嗎?”荊盈盈用手指輕撫月神的頭,她對這個剛剛救了她性命的小家伙也頗有好感。
“嗯,”肖漓點點頭,這條小蛇乃是百年前一名漢人所贈,據(jù)記載當(dāng)時月神只有一寸有余,這么些年過去,居然也沒有長大多少,“它很喜歡漢人,我族古籍曾有記載,月神本是一名漢人所贈?!?p> “什么叫古籍曾有記載?”蘇敏覺得奇怪,這幾寸長的小蛇確定不是剛剛才孵出來的?
“月神活到今日比我們幾人加起來都還要年長?!碧K敏和荊盈盈臉上的驚詫在她意料之中,每個聽到月神年齡的人,都會露出這副模樣。
蘇敏小心翼翼地靠近月神,呢喃到:“這該不會是成精了吧?!痹律衩偷叵蚯疤筋^,嚇得蘇敏連連后退,她可沒有忘,這小蛇幾個時辰以前才將出自她手臂的一小碗血喝了一個干凈,此刻她看見月神心里還有些發(fā)怵。
“這是怎么了?”蘇敏一動作,手腕上的紗布便露了出來,荊盈盈看見好端端的白玉般的手臂上卻繞了一圈紗布,隱隱還帶著藥味。
“我……”蘇敏有些羞赧,她朝肖漓投去惡狠狠的目光。
肖漓笑著掩了掩面,避開目光說:“荊妹妹,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未處理,就先行一步了,要是有什么不適的地方,記得差人告訴我?!?p> “好,”荊盈盈笑著同她告別,又將目光對準(zhǔn)蘇敏,“小敏?”
蘇敏咬著袖子泫然欲泣,好不可憐:“盈盈姐,都是那兩個魔頭……”
“小敏,”荊盈盈抓住她的手,一臉真誠,“謝謝你,真的?!?p> “不,”蘇敏搖搖頭,她垂下眼瞼,好不容易吐出這么些天來深埋心底的愧疚,“都是我不好,要不我執(zhí)意要來尋什么翎雀,哪會害的盈盈姐被迫和家人分開流落此地?”
“傻丫頭,”荊盈盈揉揉她的腦袋,“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提起了,現(xiàn)在你可懂了?”
“懂了,”蘇敏仰起臉來,看向這個目光柔和的女子,她現(xiàn)在明白了,活著就是要愛惜性命的身體發(fā)膚。
眼看滿月在即,君無憂越發(fā)焦躁不安,云景晟又把她拎到冷泉邊靜坐:“聽道盡說,你前幾日有入魔的癥狀?”
“是,”君無憂也不在云景晟跟前隱瞞,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老人對她事事上心,又傾囊相授,將畢生所積累的陣法都傳授與她,她早就放下了戒心和生疏。
“燕丫頭,”云景晟盤腿坐在她身側(cè),“你是在害怕嗎?”
君無憂把頭擱在膝蓋上,在泉邊縮作一團,潭水浮開絲絲縷縷的漣漪,倒影出她落寞的身影來:“不知道,我就是……亂得很。”
“這樣吧,”云景晟拍拍她的頭,“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如何?”
君無憂聞言好奇地抬起頭來:“云前輩,您說吧?!?p> 云景晟捋了捋胡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燕丫頭,你希望我和你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