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的目光,極快瞄一眼,鳳大人方才站立的地方。
須臾間,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
剛才鳳大人站在林子外,眉心并無印記。
而此刻他進入林子里,眉心便有了印記。
這唯一的區(qū)別,或許就是關鍵!
只要能攔下他們進林,說不定香灰印記就會徹底消失!
這么想著,沈姝幾步越過楚熠,轉身,伸開雙臂攔在眾人面前。
“你們不能進去!”
沈姝的杏眸直視楚熠,態(tài)度堅決道:“鳳大人,若進去,不出三個時辰,你和影衛(wèi)們必死無疑!”
為了能夠徹底將他們攔下,她索性說出最壞的后果。
她就不信,明知道進林會喪命,這群公公影衛(wèi)們,還敢冒這個險!
然而,出乎沈姝的意料——
立在她面前的眾人,面無表情看著她,仿佛根本沒聽見那“必死”二字。
“我是說真的!你們?nèi)绻M林,真的會死的!”
沈姝焦急地道,目光總忍不住一再看向楚熠的眉心。
這樣的語氣,和這樣的目光,讓楚熠突然想起——
那夜在落子崖,這姑娘也曾對他這樣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
“許是尊者有所不知,小女能觀人壽元,尊者此處有道香灰印,那印子代表尊者在凡間余下的陽壽?!?p> “如今尊者眉心的香灰印,只剩這么點……算算時間,再有兩三個時辰,陽壽便要盡了,等尊者羽化歸去,想必自然能見到佛爺……”
思及此,楚熠邁開步子,走到沈姝面前。
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淡淡詢問:“姑娘莫非……又看見了在下的壽元?”
沈姝心里一跳,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楚熠見她這副模樣,似笑非笑回答:“姑娘曾對在下說過,能觀人壽元。上次姑娘也說,在下不出三個時辰會死,最后……還是差了一步?!?p> 雖未明說,語調(diào)中卻盡是不信。
沈姝一噎。
上次在落子崖,她以為這位鳳大人是下凡尊者,才會將能觀壽元這等事如實相告。
這本就是疏漏,她巴不得他想不起、不相信才好。
然而此刻——
當她聽見鳳大人的話,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大人,你們真的……”
這一次,沈姝勸說的話剛開了頭,就被楚熠打斷:
“姑娘,我意已決,莫再相勸,如今已快過丑時,為了令尊,姑娘不該再耽擱下去。”
他說完這句,越過沈姝,往密林深處走去。
沈姝無語的看著他的背影,心知話既已說到這個份上,再繼續(xù)勸下去已是無益,說不定還會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細。
思及此,沈姝緊了緊手,快步跟在楚熠身側:“密林深暗,毒瘴不好辨認,大人既然執(zhí)意要進林,就跟在我身后,切不可獨自行動。”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護住這些人的性命,以免讓阿爹惹上麻煩。
“有勞姑娘?!?p> 楚熠客氣說道,果然放緩半步,跟在沈姝身后。
越往密林深處走,沈姝很快摸清密林里毒瘴的特點。
許是山谷地勢的關系,密林間零散分布著一些瘴氣團。
尋常人只要不穿氣團而過,即便吸入些許霧瘴,毒性也并不剛烈。
盡管光線昏暗,因為嗅覺敏銳的關系,沈姝總能提前帶人避開毒瘴團。
再加上,她邊走,邊采集與瘴氣毒性相克的草藥,分發(fā)給眾人。
這一路眾人并未感到,密林之中有何危機。
他們也不曾聽見,影衛(wèi)探路時發(fā)現(xiàn)的“野獸慘叫聲”。
就這樣,一行人走了約莫半刻鐘,剛剛越過一個極深的溝壑——
“啊……!”
突然,一聲慘叫,從密林深處傳進眾人耳中!
那慘叫聲異常尖銳,驟然響起又戛然而止。
快到讓人來不及分辨,到底是人還是野獸的聲音。
“方才屬下在林外,聽見的就是這種聲音。”之前探路的影衛(wèi),低聲對楚熠稟道。
沈姝聞言,熄滅手里的風燈,轉頭對楚熠囑咐:“你們跟在我身后。沿著我的腳步走,不要走偏?!?p> 她說完這話,就著穿過樹杈間的斑駁月光,朝聲音發(fā)出的方向走去。
約莫走了半盞茶的時間,沈姝倏然停下了腳步。
即便光線昏暗,看不清遠處的東西。
她依然能聞到一股極濃重的瘴氣,夾雜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那瘴氣比之前所遇到的毒瘴團,濃烈數(shù)倍。
只是這樣遠遠嗅到,沈姝都幾欲作嘔。
她側耳細聽——
前方如死一樣沉寂,什么聲音都沒有。
就連蟲鳴都聽不到。
沈姝心下微松。
毒瘴之氣這么重,想必沒什么東西,能在前面的區(qū)域活下來。
方才那聲慘叫,應該是誤入毒瘴團的野獸。
這么想著,沈姝從袖袋里,抽出火折子,正要點燃——
突然,從身后伸來的大掌,按住了她的手。
帶著薄繭的手指,碰觸到她的手背,便倏然松開。
沈姝還來不及轉頭,就看見月光下,一個高大的身影,上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后。
楚熠轉頭對她做個噓聲手勢,鳳眸中帶著對剛才貿(mào)然碰觸的歉意。
而就在這幾息之間——
沈姝已然聽見,有極輕的腳步聲,正從遠處朝他們靠近!
她的心,驟然一緊。
那毒瘴如此濃郁,想必范圍極廣。
在毒瘴密集之地,連草都很難生存,又怎么可能會有東西在里面行走?
沈姝自問,像她這樣身體能化毒之人,都不敢輕易嘗試進這種毒瘴里。
難道這世間還有能“化毒”的野獸不成?
思及此,沈姝不由將手伸向頭頂束發(fā)的銀簪。
不管是什么野獸,她都不能空著手。
楚熠察覺到她的動作,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塞進沈姝手里。
他武功高強,聽覺自然要高出沈姝許多。
那聲音離的越近,他便聽得越清楚。
而聽得越清楚——
他面上的疑惑就越深。
漸漸的,就連沈姝都聽見了,那腳步聲里,夾雜的聲音……
是喘息聲。
是人的喘息聲!
沈姝愕然睜大雙眼。
這毒瘴里,怎么可能會有人?!!
這個疑問剛起——
“??!……”
突然,正朝他們奔來的人,發(fā)出一聲極短促又尖銳的慘叫。
隨即“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再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四周重又恢復死一般的沉寂。
?????
那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