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此時已黃昏。
陸少荃掛起了手中的抹布,深深的吐了口氣,終于可以休息會了。
看著煥然一新的庭院,他的心情總算輕快了很多。
他是個精神強控型性格,一旦對一件事上心就會十分在意,不做完心里總感覺不自然,而剛好他又是個喜歡干凈的人。
這房子的臟亂程度實在超出他的接受范圍太多了,雖然感覺很累,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休息不了,而且剛剛聽說的很多事情他也需要消化。
中午的時候王俊足的父母也來過了,兩長輩相當熱情,噓寒問暖的十分關心,就連王俊足沒去田里幫忙的事都不計較了,不但免了一頓打,還讓他留下來幫忙打理屋子。
就這樣一邊聊著一邊干活,陸少荃對自己的身世和這個世界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叫陸少荃,今年十三歲,比王俊足大一歲,兩人是發(fā)小,感情自然不用說,無論是干活還是玩耍都一起,在其他孩子口中王俊足都成了他的跟屁蟲,甚至連兩家的長輩都經(jīng)常開玩笑說,要是其中一個是女孩子就好了。
他只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原本性格活潑開朗,過著簡單充實的生活,像他們這種小村子,大部分村民都是依靠耕種維持生活,鄰里之間的交情也相當淳樸深厚,對他來說一切都很美好。
然而在三年前,他的父母卻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委托王俊足的父母幫忙照顧他,并且給了一筆豐厚的贍養(yǎng)費后便匆忙離開了村子,就連王俊足父母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
他也是后來才知道的這件事情,只是當時清楚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父母只留給了他一封書信,說姥姥家突然有事,他們要去幫忙,只因擔心路途遙遠而危險才不方便帶上他,還說長則半年,短則三個月就會回來,讓他照顧好自己。
他當時十分傷心,甚至覺得是自己平時太淘氣了所以父母才不愿帶上他。
但傷心過后,他卻表現(xiàn)出了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堅強。
他很快就重新振作了,就連人也變得懂事了很多,不但把家里打理得整整有條,就連地里的活也沒有落下,一度成為了村里大人們教導自家孩子的榜樣。
聽王俊足說的,他當時覺得這樣做,等父母回來后看見一定會很高興的,會覺得他懂事了,以后去哪就再也不會留下他了。
但是三個月過去了,他的父母沒有回來,他再次感到傷心彷徨,但在好友和那些關心他的村民的開導下,他還是挺了過來。
然而,一年時間過去,父母還是沒有回來。
那時候王俊足與他作伴,兩人就睡在一個床上,他很多時候在半夜里被他的哭泣聲吵醒。
他知道他是想父母了。
春去秋來,一年半的時間過去了,期間他也沒有收到任何父母寄來的書信,村里人各種私底下的議論也傳進了他的耳中。
有吉有兇,有利有弊。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在不斷壓榨著他幼小的心靈。
也許他是相信了這些猜測,也許是等的心灰意冷了,從那以后,他便開始變得自暴自棄,經(jīng)常一個人躲在家中,也不用王俊足繼續(xù)作伴了。
地里的活逐漸荒廢,很多事情都落下了,就連這個所謂的家也逐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三年時間,一個活潑開朗的孩子變成了一個徹底頹廢的少年,似乎在他眼里,只剩下了等待。
少時的玩伴逐漸疏遠,最后只剩下王俊足一個對他不離不棄,如果不是王家與他相鄰,又念著兩家的交情,恐怕他早就直接餓死了。
聽到這里的時候,陸少荃心中莫名的多了一股傷感,他也分不清是他的個人感觸還是這具身體的記憶使然,但他能理解一個十歲的少年在突然與父母分開后的那種失落和彷徨的心情。
在剛才打掃房間的時候,他憑著感覺,在一幅破舊的墻畫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幅用刀子刻上去的簡陋圖案,這幅圖案在他恢復的那些記憶中最為清晰,也意味著最為深刻。
圖案線條很少,但能看出是兩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孩的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上面沒有任何文字,但陸少荃明白其中的意義,在那一刻,他又想起了孩子上幼兒園后畫的第一幅畫,想起了和妻子牽著孩子一起玩耍時的情形。
當時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雙眼已再次濕潤,但心中的希望卻變得更加強烈。
他想,這個少年當時刻下這幅圖案的時候,感覺和他現(xiàn)在應該是一樣的。
雖然最后他還是沒有堅持下去,但陸少荃對他卻很是佩服,起碼他堅持過了那么長一段時間。
故事直到三天之前,當王俊足還是像平時那樣來看望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已不在家里。
一開始,王俊足和家人們都只是以為他是突然醒悟,然后干什么去了,然而直到晚上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這時他們才感覺不對勁。
在王俊足父母的動員下,附近鄰里總算還念著幾分往日和他父母的交情,大家一起在附近找了他兩天,然而卻毫無頭緒。
有人覺得他可能是不死心,所以一個人出去找父母去了,也有人說,他可能終于承受不了刺激,已經(jīng)傻了,說不定跑出去村子被魔物吃掉了。
之后,那些人也就不再把這當一回事。
人走茶涼,他們也不能把太多時間耽誤在一個頹廢的人身上。
王俊足雖然感到很氣憤,但對此卻沒有任何辦法,畢竟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也明白村里人的生活不容易,地里的活是不能落下的。
但他還是相信陸少荃還活著,而且會回來的,只是沒想到今天就遇著了。
到最后,陸少荃還是沒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到那樣危險的地方,又是什么時候成為獵魔師的,看情況似乎連王俊足都不知道他的獵魔師身份。
“哎呀,終于忙完了?!蓖蹩∽惴畔率种械匿z頭,然后一屁股坐在鋤頭柄上看向陸少荃,“大哥,我這算夠意思的了,我忙自家地里的活都沒有這么勤奮。”
陸少荃的思緒被引了回來。
庭院里的雜草全都被清理到了院子的籬笆邊上,只要再略微掃一下剩下的草屑就可以,可見王俊足干活時確實相當認真。
“辛苦你了俊足,這段時間幸虧有你和叔叔阿姨的照顧,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陸少荃衷心道。
看著陸少荃認真的表情,王俊足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尷尬,笑道:“大哥,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別這么較真,我不習慣,咱兩誰跟誰啊?!?p> 陸少荃拍了拍王俊足的肩膀,沒有再多說什么,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過多的言語表達,雙方便能體會到對方的想法。
王俊足有些呆滯的看著陸少荃,從對方的雙目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真誠的情感,鼻子不禁感到有些發(fā)酸。
這是多么久違的情形,昔日的好兄弟似乎回來了。
“大哥,我突然覺得你這失憶并不全是壞事啊。”王俊足笑道。
“你這小子?!标懮佘跻残α?,這小子果然不是個正經(jīng)的主。
“大哥,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王俊足問。
雜草被清理完后,院子里的一些東西也露了出來。
“不知道啊。”陸少荃說著走到一個石墩前。
這石墩只有他小腿高,頂部有一個生了銹的鐵把手,似乎是用來鍛煉力氣的東西。
“大哥,你是想起了什么嗎?”看陸少荃走向那個石墩,王俊足臉上多了一絲驚喜。
陸少荃沒有回答,伸手抓向那個生了銹的把手。
把手只是表面生了銹,并未完全腐蝕掉,陸少荃用力一提,原本他只是想試試自己現(xiàn)在的力量如何,沒想到竟一下子提了起來。
這石墩估計也有五十斤左右,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竟然沒花多大力氣就提了起來,看得一旁的王俊足頓時傻了眼。
“哇靠!大哥,你這力氣怎么長的?怎么突然這么大力氣了,以前你可要拼盡全力才能提的起來啊?!蓖蹩∽惚砬榭鋸埖暮暗馈?p> 看來王俊足確實不知道他的獵魔師身份,但至少也證明他們以前確實是有過鍛煉,難怪小小年齡就能成為一名獵魔師,這少年應該還有個秘密訓練的地方。陸少荃馬上作出了新的判斷。
“是嗎?可能是這石墩變輕了?!标懮佘蹼S便應了句,隨即把石墩放回地上,他覺得獵魔師的身份還是繼續(xù)隱瞞比較好。
王俊足明顯不信的看了陸少荃一眼,馬上跑過去拉著石墩的把手,石墩卻是一動不動。
不信邪的他馬上改成了雙手,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終于才把石墩提離了地面一寸。
“大哥,你騙我?!蓖蹩∽愦鴼獾?。
陸少荃笑了笑,這小子還真有趣。
“我剛想好了,過幾天就進城里一趟找份合適的工作,等存夠了錢再去進行一下獵魔師測試?!?p> “什么!進城里找工作!”王俊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接著滿臉驚喜道,“太好了大哥,這計劃完美啊,一定記得帶上我哦。”
陸少荃打趣道,“你激動個啥?叔叔阿姨那關你過得去嗎?”
這小子,果然是個不知道事大的主。
王俊足頓時如同霜打了茄子一般的神情,“我老爹可能會揍死我。”
“好了,不是說今晚去你家吃晚飯嗎?反正我這也沒東西可煮,走吧?!标懮佘跽f完已率先向外走去。
“大哥等等我啊?!蓖蹩∽阙s忙扛起鋤頭跟了上去,他心中已暗暗決定,即便是冒著被老爹打死的風險,也一定要跟著陸少荃進城里去闖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