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鳶最終還是要到了祁學長的空閑時間,他每天晚上6點之后都有空,顧鳶每天9點睡覺,晚上八點以后要泡澡,6點半吃晚餐,只能把晚餐時間向前挪半個小時,這樣6點半到8點,可以和祁學長聊一個半小時。
三個月拿下祁學長,顧鳶在日記本上寫下了豪言壯語,還畫了兩個小人,長發(fā)穿裙子的代表自己,短發(fā)穿T恤的代表祁芩。關(guān)于祁芩的一切,事無巨細,顧鳶都記在了日記本里。
我一直以為,只有櫻花才能代表最純潔的愛情。不遺余力地怒放,不顧一切的凋零,一樹一樹,年復一年,固執(zhí)地綻開嬌弱單薄的花瓣,孤注一擲,不問結(jié)局。
顧鳶鋪開日記本,在櫻花園里寫道。九月的海城,櫻樹長滿了綠葉,花期已過。來年五月,她要和祁學長一起過來看櫻花。在扉頁上畫滿了淺粉色的櫻花,就像是一片片少女的幻想。
海城的櫻花開了又落,寂寞了整整四個花季。飄零的花瓣落上少女的秀發(fā)和裙裾,零落滿地,碾作香塵。一如暗戀,寸寸相思,化作灰燼。待到下一年,新的櫻花又開了滿樹,重復著相似的結(jié)局。
世間的愛情,無非是那幾個開頭,也無非是那幾個結(jié)局。從古至今,相似的悲歡離合,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著,風吹過樹,徒留一陣陣嘆息。
九月中旬,祁芩要準備一個機器人比賽,他們的聯(lián)系就此中斷。顧鳶每天下課后去圖書館讀書,厚厚的一本《國富論》,純屬消磨時間。據(jù)說財大歷史上讀完這本書的只有5個人,顧鳶立志要做第6個。她把這個宏圖遠志告訴祁芩,對方回復她:666。
顧鳶在百度上搜索666是什么意思,標準解說是LOL里面“打得好?!币暌鉃楹軈柡Αn欨S想象不出來祁芩對著花花綠綠的屏幕打游戲的樣子,畢竟心目中的男神,應該不食人間煙火,打網(wǎng)絡(luò)游戲?qū)嵲谑遣环夏猩竦纳矸?。話雖如此,更進一步了解了祁芩,還是很激動。
有了祁芩的鼓勵,枯燥的《國富論》也不是那么難讀了。每天學到圖書館閉館,回寢室后,顧鳶就翻看祁芩的各個社交平臺,微博、微信、QQ空間甚至新出的陌陌,不放過祁芩的每一個動態(tài)。
她剖析著他的每一條動態(tài),每一個字,每一張圖片,每一首音樂,甚至每一個訪問記錄,層層解碼,來最高限度還原他的生活。
初墜情網(wǎng)的人,最容易幻想著對方也愛著自己,一廂情愿地自作多情。細細想來,祁芩有過很多次的委婉拒絕,顧鳶卻以為他是欲拒還迎。古話說:苦相思,最苦不是相思,而是單戀。
這場單戀來自于一場秋雨。九月的鄆城,空氣里彌漫著醉人的桂花的香氣,一縷陽光透過陽臺,透過玻璃窗,灑在顧鳶的課桌上。瞇著眼向窗外望去,整個操場都灑滿了金色的陽光。顧鳶離開座位,推開后門,走了出去,感受外面的自由氣息。
操場上不知是哪個班在上體育課,人聲鼎沸。從樓上看下來不覺得,一走近就發(fā)現(xiàn)鬧哄哄的。顧鳶在教學樓下的花壇邊坐著,看著藍天白云出神。
十幾歲的厭學少女,或多或少都有點中二。人人努力讀書,上課,做題,考試,只是為了考大學,大學畢業(yè)后,工作,結(jié)婚,生子,再讓孩子去讀書,考大學,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讀書,考大學,工作,結(jié)婚,生孩子,讀書。十六歲的顧鳶仿佛參悟了人生,呵,你們一個個說著要努力學習,原來并不是熱愛學習,只是想考個大學。甚至只是想混一張大學文憑,再找張辦公桌,一屁股坐在上面熬工齡。渾渾噩噩熬到退休,再顫顫巍巍爬下來,白發(fā)蒼蒼滿臉皺紋坐在公園里曬太陽。順便完成繁衍后代的事,再讓下一代重復這無聊的人生。
顧鳶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絕頂,越想越覺得人生是一出荒誕劇,頗有一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睡我獨醒的寂廖之情。一千多年前的陳子昂寫過:念天地之幽幽,獨悵然而涕下。顧鳶感同身受,就連下課鈴聲都沒把她從沉思中喚醒。
雨,幾乎是伴著鈴聲而來。沒有閃電,沒有驚雷。秋雨綿綿密密,把大地淋個濕漉漉。顧鳶從花壇邊站起來,躲到桂花樹下,沿著桂樹回教學樓。走到樓下,突然想買點吃的,就原路折回。
剛走到商店對面,目光不經(jīng)意間和一個人對視了。他穿著純黑色的運動裝,更襯得膚若凝脂、唇紅齒白?!把?,你沒帶傘。”對方徑直向她走過來,撐開一把藍色的格子傘在她頭頂上。他個子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手指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顧鳶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復,聞著對方身上的香氣。
“高二(1)班,祁芩。雨傘你明天還我,我隨時都在?!彼谇焕锏臍饬鞔颠M她的耳廓,顧鳶整張臉滾燙滾燙的。顧鳶之所以會那么固執(zhí)的以為祁芩愛著自己,或許和第一印象有關(guān)。如果他真的不喜歡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對她?這個問題顧鳶想了整整八年,最終才學會放棄。
后來也沒有來得及去商店,顧鳶直接撐著傘回教室了。第二天早自習,悄悄摸到高二(1)班,透過窗口向里張望著。不愧是最好的理科班,所有人都捧著書,或看或讀,聚精會神。坐在窗邊的滿臉痘印的眼鏡男瞥了她一眼,繼續(xù)哼哼唧唧讀書。整潔的講臺上,昨天偶遇的少年正在領(lǐng)讀。
仿佛是看見了她,他放下書,打開前門,對著她招手。顧鳶情不自禁就跑過去了,祁芩溫柔地笑,兩顆對稱的虎牙和梨渦?!拔?,”顧鳶撓了撈頭,不知所措。祁芩看著她,仿佛要等她把話說完。
“同學,”顧鳶差點咬到舌頭,慌忙改口道,“學長?!薄澳阏椅矣惺裁词??”“雨傘還你。”顧鳶把傘塞進他手里,落荒而逃。剛剛的氣氛太詭異了,祁芩一開門,他們?nèi)帏f雀無聲,以后打死都不來這種奇葩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