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石，你的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你以為梁岐安承認以后還有別的路可以走？”辜蘇笑得越發(fā)動人，“想要拉他下水的人，多著呢，小阿石。何況，他一點也不無辜啊?！?p> 阿石：“蘇蘇姐姐你就不……他……畢竟那么愛你……”
“愛？”辜蘇的嗤笑落在阿石耳里分外銳利，“‘愛’是得罪誰了，被你們這么糟蹋？”
無論是上一世的辜蘇，還是這一世的她，都給過這些人足夠多的機會，可是，也沒見有誰回頭啊。
阿石撅嘴，自己滾一滾，不再說話。
“其實，這幾首歌編曲和填詞一年前就已經完成了。只是時間隔得有點久，我都忘記當時寫的詞是什么了?！?p> 幾曲之后，辜蘇忽然抬頭，說到自己忘了的時候笑得有些靦腆和不好意思。
“我記得那時候我給專輯定的名字叫《花》，因為在寫第二首歌的時候忽然有一陣風把一片花瓣送到我的譜子上了。
那個時候本來很苦惱的，但是看到花瓣的時候莫名其妙覺得其實人生還是不那么討厭的，有些巧合真的很……美麗。
以前很辛苦的時候一直都很想死，但是又真的很怕疼，當然了，更怕的是，我死了，那些人還活得好好的?；钪臅r候已經那么痛苦，像往前走的時候，半點光都看不見，還會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絆個四腳朝天，又痛又不優(yōu)雅，死了還要成為人渣們的談資……真是，太沒用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忽然往下一栽，整個人掉到屏幕下方。
她就那么倒在地上，吉他砸在她身上，微卷的長發(fā)像海藻一樣散開，看上去又羸弱又漂亮，一下子就讓人理解了那些過往里喜歡傷害她讓她絕望和哭泣的人為什么會有這樣罪惡的沖動。
然后她伸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極其用力地抓著地板，撐著她坐了起來，又攀著桌椅，花了六七分鐘，終于扶著桌子站好。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彈幕里越來越多的【快報警】【活該】【對不起】。
“以前其實是騙你們的，我很喜歡查海生的詩不假，但那些公開出來的感動你們很久的見解全是我憑借自己出色的語文閱讀主觀題答題能力亂說的?！?p> 她歇了一會一鼓作氣說道，口氣惡劣，帶有那種一次性玩弄數(shù)十萬人還成功了以后的得意：
“他有太陽與自己的王座，還可以高舉火把，我當然也可以。但是當我以身為炬，蹣跚前行，萬人經過我，萬人都想要把它熄滅。
這樣的我怎么可能真的讀得懂，你們居然也信了。真的是，一幫……蠢貨。”
她說著笑得越來越開心，眼淚卻大滴大滴順著臉流下來。
大抵，是因為，有個人曾經那么希望，這樣的蠢貨至少能也信她一點點，就一點點。
“這個世界這么惡心，一點都配不上我?！?p> 她艱難地抬手，莽撞而用力地擦干凈自己臉上的淚。
“我后悔了。”
“我不該燒炭的?！?p> “這個世界連保存我的尸體的資格都沒有……”
她沒說完，就又一次栽倒下去。
屏幕下方的她，依舊伸出那雙骨節(jié)分明精致好看的手，只是沒有再能用上力。
在數(shù)十萬觀眾面前，她有生之年第一次這么狼狽。
她爬了無數(shù)次也沒能成功站起來，反而把自己磕得到處都紅了。
從前帶給那些欺凌她的人成就感的極為嬌弱的膚質而今在萬人面前暴露她的失敗和狼狽。
最后，她認命一樣地倒在地上，失神地望著屏幕里的自己：“又丑又狼狽，難看死了?！?p> 然后緩慢地閉上眼休息，在所有人都覺得她再也開不了口的時候，又聽見她微弱的聲音，沒有一點障礙地說道：
“我死后，把我埋在開滿鮮花的地方吧。
生時已經沒有光明，我希望死后可以一直燦爛?！?p> 還支在桌上的手機，被屏蔽的彈幕被許多人的【對不起】和【快報警】擠滿，后來甚至還有一些人開始刷【求求你別這樣，我們原諒你了】最后又被滿滿的【對不起】屠屏。
可惜，那個人她永遠也看不到。
屏幕那邊的梁岐安已經快瘋了，手機屏幕從被他抓住的邊角開始漫上一道道裂痕。
“蘇蘇，蘇蘇！”
“不對不對，還有時間，現(xiàn)在找到的話還來得及，別亂，沒事的，沒事的……”
“沒事的，沒事的，蘇蘇，蘇蘇，沒事的，沒事的……”
他壓抑著心里的暴躁和恐慌，等了近二十分鐘，那個人沒有再睜開她迷醉過千萬人的美麗的那雙眼睛。
她安靜地躺在那里，臉色微微發(fā)紅，就像一幀被特地截取出來的漂亮的圖畫。
“呵……”梁岐安看著手機忽然笑了，溫柔極了，“把律師叫過來?！?p> 靜默的直播畫面最后出現(xiàn)的是一個形狀癲狂的男人，隔著屏幕，幾乎所有觀眾都能感覺到那個人的絕望和傷心。
“你這輩子，最想逃脫我了。我知道。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以后。陪著我一直都這么難嗎？”
他低頭吻住辜蘇殷紅的唇，末了親昵地貼在她的頭發(fā)上，閉上眼，十分陶醉的樣子。
“不可能的，蘇蘇，死了也不會。你怎么還是不明白？活著的時候你躲不開我，死，你就更跑不了了，蘇蘇，你是我的。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后悔殺溫應。
我只是自責，要是早一點找到你，就好了。
你說得對，蘇蘇，你果然很了解我。
我當初就不應該心疼你會痛，我可以折斷你的腿。
這樣的錯誤一次就夠了，這一次，你跑不掉了?！?p> 梁岐安一把把辜蘇抱起，房間里濃度過高的一氧化碳讓他在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他很快就站穩(wěn)了，抱著辜蘇走向窗邊，打開窗。
十五樓的風景格外好。
風吹到他臉上，又冷又濕，像是地板上隔夜的水。
他抱緊懷中就連死也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嘲諷別人的女人，笑得又好看又溫柔。
重力帶著他往下墜去，和最心愛的人摔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爛肉。
她尚且溫熱的血流向他，和他的混到一起，就像他所想象的那樣，沒有人再能將他們分開，哪怕是她自己。
鮮紅的視野里，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掠過他的腦海，他費盡最后一點力氣想要吻一吻懷里的人：
“我一點也不后悔那么對她，早知道傷害她就能遇見你，我會更狠。
可是，蘇蘇，我好愛你啊，蘇蘇……”
只是，我好難過，為什么是你呢？
就連死也沒辦法再與你遇見和廝守，我好后悔，蘇蘇，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