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夫,禮尚該往來才是?!?p> 這屋因著偏居一隅,里頭光線有些暗,可即便如此,穆青婉還是實實在在捕捉到了阿元眼里的清冷,一個閨閣女兒,長在山野,一身威勢竟也不輸那人,倒是怪得很。
穆青婉笑得有些捉摸不透,“大小姐,您心里…不是已經(jīng)有主意了么?”
阿元聽著眉目一挑,“可別人欠了我的,我總得要回來呀,不然多虧?!?p> 穆青婉無奈搖頭,真是半點不讓人。正色問了句:“大小姐,府上可有南疆之人?”說著眉頭輕蹙,“或者說,可能接觸到南疆人?”
“無。”阿元眸光微黯,嘴角冷冷勾起,云南……倒是有一個。
“青婉說過,是藥還是毒,不過一念之差。這松枝尋常不得見,雖看著不甚起眼,卻是南疆特有的一種松木,普通松木散發(fā)之味便可擾人精神,不過只要一段時間不接觸,很快就能恢復(fù)過來。”
穆青婉說著看了看阿元的方向,只見她垂睫不知在想什么,可還聽著?
阿元雖想著事,卻也分神留意著,見穆青婉話沒說完就停下,默默掩去眼里的思緒,“穆大夫,既是還禮,你怎還能話說一半留一半?”
接觸了些日子,穆青婉也算摸清了點兒這大小姐的脾氣,想從她身上拔毛是不可能的,見了她護好自己就是正道。輕咳了一聲,“不過那日您贈我的松枝,既是南疆特有,生長于蠻荒之地,自然比普通松木霸道些。這種松木自帶清香,這香如果單獨聞,最嚴重的后果也不過只是精神乏困,體虛無力,雖不利于養(yǎng)身長壽,卻也不至于置人死地;但…若與茉莉濃香、蘇合香這些氣味混合,便是勝過砒霜的毒藥?!?p> 阿元聽著,呼吸稍稍重了些。
“茉莉香……寶珠茉莉確實很香……”阿元長呼了一口氣,心中冷笑,蘇合香,呵……
還真是一個也不放過……
既然有勇氣奪走她最重要的人,那可就得有足夠的氣魄嘗嘗這痛失一切的滋味……
穆青婉低著頭,忽得想起那日阿元抱著的那盆茉莉,說來也有些奇怪,卻又不知哪里感覺不太對勁。許是她想多了?
“那阿元還真得謝謝穆大夫救我一次。”阿元轉(zhuǎn)過頭,直視著穆青婉,神色鄭重,“你欠我的,就算還了吧?!?p> 穆青婉皺眉:“大小姐,這是什么算法?”
是要兩清嗎?就這般利索?可她還沒找到月牙,還有……林木……
穆青婉微微攢緊拳頭,“大小姐,青婉并非攜恩求報之人,先前做派,確實是想以人情相贈,是我小人之心了,還望大小姐莫怪。青婉只求您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能否在府上查查可有徽州來的丫頭,十三四歲,左肩有塊疤,還有……有沒有…”罷了,他若真在京城,怎么會認不出她,不在的吧?不在…吧……
最后一句聲音低得近乎消失了。阿元看著穆青婉微微發(fā)白的臉,握拳的手骨節(jié)清秀分明,一向自信的穆大夫也會有這么傷頹的時候啊。
“我常年不在京城,你應(yīng)該知道吧,我一個山野丫頭,對自己府里也不是很熟悉,何況十三四歲的丫頭多的是,疤痕在左肩,總不能一個個扒了人家的衣裳瞅啊?;罩輥淼?,也難說……”
穆青婉眼里的光一點點寂滅,艱難地扯起一張蒼白的臉,“是我為難人了……”還能找到么?不知他生死,也尋不到他小妹的下落。
阿元看著穆青婉漸漸放空,心頭一動,“不過我可以幫你留意著,有消息,我會讓人來找你的?!闭f話間將手輕輕覆在穆青婉松握的拳頭上。
穆青婉倏地抬起微紅的眼睛,微微一笑,“多謝!”,恍若哽咽。
阿元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大小姐,等一下——”穆青婉急忙出聲道。
“嗯?”阿元回頭,微微疑惑。
卻見穆青婉走到身邊,輕聲說道,“大小姐,上次府上姨娘出事,去給姨娘看診的老大夫與我相識,只是……那大夫一家莫名消失了。我奇怪的是,先前曾與他聊過天,他說他們一家子,世世代代守著固元堂,斷沒有離開的道理,可是突然音訊全無,許是出了事也不一定……”說著眸間泛起一絲擔(dān)憂:“大小姐,還是早做準備比較好?!?p> 阿元凝眉,眼波流轉(zhuǎn)間,會心一笑:“該是我說,多謝!”
穆青婉看著轉(zhuǎn)瞬消失在光里的身影,眉眼微彎。
走出惠安堂,阿元仰頭看看了這四方天,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小姐——小姐——”阿霜蹦蹦跶跶跑過來,拽著一身黑衣,滿臉不情愿的廖飛。
“小姐——你看,廖飛捏的面人,捏得像不像,像不像!”小姑娘眼里飛著漫天陽光。
廖飛曬黑的臉還沒恢復(fù)過來,蜜色中微微泛紅,伸手悄悄使勁兒扯了一把阿霜,惹來阿霜瞪眼。
阿元看著阿霜手中的面人,有些想笑,這是,小時候的她嗎?她的臉有那么長?還扎著小辮……
微微瞇了瞇眼,“廖飛,你先前沒跟著,就是跑去捏了個阿霜?玩忽職守啊玩忽職守……”
阿霜眼睛一點點瞠大,眼里明晃晃一句話:小姐,你睜眼說瞎話?。?p> 廖飛扶額,有些失笑。
明前街有處樓閣,叫珍寶閣,光看這流光溢彩的門面,也絕對配得上這名字!
二樓上,魏楊看著主子鐵青的一張臉,自顧自地降低著存在感,吃醋的男人可怕的很!
“主子,那廝也忒蠢了些……”成大力看著明前街上新出來擺攤的雜耍班子,嘴里巴拉巴拉地說著。
魏楊在心里默默點香,這二愣子……
長峰看著路過珍寶閣的三人,還想著先前那刺眼的一幕,少女眼中閃過的尷尬,微微泛紅的臉頰,傲嬌的神情,那個黑衣青年撓頭的模樣,真是美好……
美好的刺眼極了!
長峰突的轉(zhuǎn)身往樓下走去,成大力被這大動靜一下子嚇得噤聲。
魏楊微微嘆了口氣,忍不下去就別忍了唄,逞什么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