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路不再解釋,小道士頗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手中青銅碎片,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杜明月仍然與杜侯爺兩人之間商議解釋著什么,說話聲音很輕,但神色顯得著急。
“老爹,明月姐姐和那個老爺爺在說什么?。俊?p> 十五見杜明月一臉復雜久久不見歸來,拉了拉葉路的下巴。
“他們啊……”
葉路還在考慮著怎么回答十五,遠處的杜明月兩人似乎已經(jīng)談妥,朝著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葉先生?!?p> 杜侯爺開口,杜明月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些失落。
“小女之前應該與葉先生有過幫助照顧幼女的約定,你于我杜家的恩情已非一次兩次,小女自當履行約定,不知葉先生意下如何?”
杜侯爺飽經(jīng)滄桑的聲音始終帶著一股源自于血性的鏗鏘,擲地有聲。
“你覺得呢?”
葉沒有回答,反而看了杜明月一眼。
杜明月欲言又止,念及方才父親的話苦笑著點了點頭。
“十五,你想不想讓她每天陪著你呢?”
葉路不置可否的點頭,看著懷中的十五輕柔道。
“想,我很喜歡明月姐姐?!?p> 十五不假思索,含笑目光落在杜明月身上,一動不動。
“嗯,既然這樣的話?!?p> 葉路目光再度投向杜明月,
“你就留下吧,不過不是現(xiàn)在。”
杜明月原本低落黯淡的目光瞬間一亮,抬起頭看著葉路有些不明其意。
不過葉路也沒有向她解釋的打算,反而對著杜侯爺開口道。
“你擔心的什么我也知曉,你此去一行不會再有什么意外,往后也不會,不過她既然想要盡孝,你便讓與你同行這一程吧?!?p> 葉路不容拒絕的堅定道,從頭到尾都不理會杜明月異樣的目光。
杜侯爺聞言略有復雜凝重,不過也無從反駁。
他與杜明月之間,商議的內容完全是各持己見。
他想讓杜明月隨著葉路離開,畢竟此去一行生死未卜,一切還沒有定數(shù),尤其是眼下一國君主被殺,天下必亂,他唯恐稍有不遜,便殃及了家人,留在葉路身邊,至少可以安然無恙,況且從言行來看,葉路也不像是什么惡人。
然而他越是如此,杜明月反而愈發(fā)抗拒覺得愧疚,堅持一定要留在父母膝前盡孝,生怕此一別便是永遠,她也清楚這一去意味著什么,父母驚濤曳舟,而她卻偏安一隅,不聞不問,在她讀過的圣賢書當中,也沒有這么個道理。
“葉先生,既然您清楚我的意思,就應該知道為什么想要讓她留下。”
杜侯爺微嘆口氣,有些無奈。
“適逢亂世,除卻你們這種世外之人實在難以幸免,我自問亂流當中或許能夠自保,但是風云際會間萬物皆為芻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我這女兒自幼飽讀詩書,頗具才情,與我這個只知道打打殺殺,一輩子沾滿血腥的俗人不一樣,我也實在不想她沾染那些風雨,所以還請葉先生再考慮一下。”
杜侯爺看著杜明月,鐵漢柔情,自己操勞戰(zhàn)事,少有陪在女兒身邊,如今看著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難免有些欣慰與惆悵。
“先生也為人父,想來應該能體會老朽這番心思?!?p> 葉路聞言看了看十五,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人與人之間皆有不同,但情之一字卻又不盡相同。
若是換做他,有天不能自保的情況下,或許也會像杜侯爺這般,為子女求個庇身之所。
許你人間四月天,世態(tài)炎涼不可見。
“父親,你會錯意了,葉先生沒有趕我走的意思,他剛才說的是想讓我送你一程。”
杜明月見素來鐵骨錚錚,從不服輸?shù)母赣H這般模樣有些泫然欲泣,匆忙解釋著葉路剛才說的話。
“你過來。”
葉路朝著杜明月招手,并不顯得輕佻,目光當中頗有好奇,他覺得似乎杜明月已經(jīng)猜到的他對于這件事情的態(tài)度。
難以否定,杜明月的確算得上蕙質蘭心,天資聰穎,雖然偶爾會有些小家子氣,葉路偶爾也會覺得,十五以后的性子與她總有些不盡相同之處,如一灣春江水,柔和溫婉。
杜明月向前一步走到葉路跟前,默不作聲的看著他。
“大人說話小孩子就不要多事了,十五讓明月姐姐帶你去玩紙鳶怎樣?”
葉路突然不明意味的一笑,佯裝怒意。一股腦將十五塞給了杜明月。
杜明月有些錯愕,在她印象當中葉路從來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甚至之前任何人在他跟前都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但經(jīng)此一別,似乎有種說不出來的變化,好像是多了一點人情味……
杜明月尚還不明所以就被十五的小手拉著朝遠處空曠的地方跑去,倒也不再考慮那么多有的沒的,如十五一般像個孩子放飛了自我,之前的壓抑一去不返,兩人歡聲笑語之間頗有動人之處。
小道士不著痕跡的朝著那些已經(jīng)逐漸康復的甲士走了過去,借口要為他們查看傷勢。
至于那位夫人,也就是杜明月的母親也隨意找個理由離去。
不難看出葉路似乎有話想要對杜侯爺說,而且刻意的避開杜明月。
“我的話她只解釋了一半,我說的確有其事,你此去不會再有危險……”
葉路淺淺的說著什么,聲音細不可聞。
“至于她……”
一旁正放著紙鳶的杜明月捋了捋頭發(fā)朝著這邊看了一眼,見葉路與父親都在看著自己,似乎在說著什么,尤其是父親臉上洋溢著笑容,不由俏臉一紅,心底小鹿亂撞,把目光深埋在蒼穹之上。
片刻之后,葉路與杜侯爺已經(jīng)說好,喚回了杜明月與十五,小道士、那位夫人與甲士也相繼圍攏了過來。
“明月,我與葉先生已經(jīng)商量好了,咱們走吧!”
杜侯爺朝著葉路抱拳道別,滿是感恩戴德之意。
“對了,之前我留在軍營里一個小姑娘,命中有稱帝之姿?!?p> “在下一定牢記?!?p> 杜侯爺聞言大駭,但是也沒有多問,目光投向杜明月。
杜明月此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緩緩松開了拉著十五的右手,低沉的應了一聲,拋下眾人朝著馬車走去。
這是她之前努力爭取的接過,應該高興才對,但是為何會有種莫名的失落?
剛才自己的想法多不切實際啊?現(xiàn)在想想完全就是個笑話。
……
杜明月百感交集,有種逃離的沖動,她想鉆進馬車里再也不要出來了。
然而卻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肩膀,很小很輕,不難猜出那是誰。
“十五,是舍不得姐姐嗎?”
杜明月回過頭,笑容苦澀有些勉強,似郁郁寡歡。
然而落在她眸間卻是一副完全不同的風景,
葉路抱著十五,一同站在那里。
葉路的唇角不知何時上揚了幾分,略有趣味。
而十五則是咯咯歡聲大笑,口中振振有詞道,
“老爹果然猜的沒錯,他說姐姐你扭過頭來的時候臉色一定像個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