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過了沒兩天,孫天生就走了,給兩個孩子留了500塊錢生活費,還有過年在超市買的東西,至于答應(yīng)孩子們的那個揚州炒飯,早已忘到腦后,孫天生不想在村里待啊,媳婦跑了,加之在劉新民家里那晚鬧得不好看,孫天生覺得自己在村里抬不起頭來,他的臉確實太重要了,比兩個孩子重要得多,他得走,還得快快地走,不光要走,孫天生還想著,要是再回來,一定要帶個比菊霞還年輕漂亮的媳婦,這樣自己才有面子,才能讓村里人看得起!
孫天生走后,櫻子就開始盼著媽媽回來,可是左等右等媽媽的影兒都沒見,櫻子實在憋不住,又一次央求小龍“哥,咱媽是跟你說要回來嗎?咱爸都走了咋還不回來呢?你能不能再去看看?”
“是說的,過了年就來看你,那我這會就借個車子再去趟寧鄉(xiāng)吧,咱媽估計不知道咱爸走了?!毙↓埌参繖炎?。
當(dāng)小龍再次騎上車去寧鄉(xiāng)的時候,心情已沒有了上次地激動,他平靜了很多,甚至預(yù)感到媽媽已經(jīng)不再寧鄉(xiāng)了,媽媽很可能已經(jīng)走了,但是心里又抱著一些期許,他希望媽媽說的不是謊話,媽媽會回來看看櫻子,他的妹妹太想媽媽了,這個妹妹還太小。
被過早放逐的小龍,有著與年紀完全不匹配的成熟,這個11歲的孩子,有時對妹妹的關(guān)愛遠遠超過了那兩位已經(jīng)成年的父母,為了讓妹妹能早點見到媽媽,小龍又一次加快了騎車的速度,他怕晚一步媽媽剛走會留下遺憾。
當(dāng)小龍的自行車剛好停在外婆家門口時,小龍的媽媽恰巧從那扇門里出來,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個男人,約莫40多歲,手里提著一袋子油果子,顯然是從外婆家?guī)С鰜淼摹?p> “小龍,你咋來了?”小龍媽媽顯得一臉驚恐。身后跟著的男人瞥了一臉小龍,嘿嘿笑著,“呦,這就是小龍??!”
“小龍,這是你劉叔,快叫叔?!本障夹τ亟榻B,劉啟順勢把手往菊霞肩上一摟,嬉皮笑臉地說,“你來的剛好,再晚一步,我和你媽就要走了?!?p> “媽,他是誰???你又要去哪?”小龍看著劉啟的樣子有點憤恨。
“他是你劉叔,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劉啟,你先去車里面等我,我一會過來?!本障纪妻鴦ⅰ?p> 順著劉啟的方向,小龍看到路口處停了一輛紅色的小轎車,八成新,不過看著挺洋氣。
“小龍,媽跟著你劉叔做生意,他在南方做了多年生意,現(xiàn)在想在省城開個門面,讓我過去幫著經(jīng)管。”菊霞看著小龍說,“你不要生氣,劉叔對媽很好,從不發(fā)脾氣,也不打人?!?p> 看著劉啟那流里流氣的模樣,再想想他把手搭在媽媽肩膀上,小龍心里一百個不愿意,甚至感覺到一些惡心,更讓他心寒的是媽媽竟然還替這么一個人說好話,還說他好,小龍生氣極了。
正在這時,小龍的外婆出來了“菊霞,你給劉啟說,讓下次回來,少買點東西,回回來,回回提一堆東西?!毙↓埻馄判踹吨诓蛔M嘴的笑意,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悅里,一直看著劉啟停車的方向,甚至沒有看到門口還站著小龍。
“媽,小龍來了?!本障及欀几龐屨f。
“咦,小龍,你咋來了,你爸叫你來的?我上次不是給你說了,你媽不會回去了,你這娃咋一點事都不懂,你要是為了你媽好,你就不要再來了!這娃真是的,你一家子害你媽害得還不夠?!”小龍外婆吊著嗓門朝這個不到12歲的孩子發(fā)飆,她厲害極了,好像這一切都是孩子的過錯。
“媽,你別說了,不怪娃,小龍,給我娃500塊錢,你拿著回去,在家聽話啊?!本障颊f著又要掏出錢給小龍,她想打發(fā)了這個“麻煩”,好立刻奔赴新生活。
“媽,我不是為了要錢來了,我爸走了,我想讓你回去看看櫻子,上次你給我說你要回去看她,她一直在等你回去。”小龍努力把眼淚憋在眼眶里,他感覺委屈像一股氣流快要把他憋炸了,但是他強忍著,強裝堅強。
“小龍,不行啊,不是媽不回去,你看你劉叔都來了,我們馬上就要走了,下次媽回來去看你倆,我娃把錢拿上,你給櫻子和你買些好吃的?!本障加昧Π彦X想塞進孩子手里,她想著錢拿了,小龍就會走。
她甚至忘了,站在眼前的是她的孩子啊,她的孩子愛她勝過愛自己,這小小的孩子需要媽媽的疼愛,這是500塊錢無法替代的,她的孩子需要媽媽,需要媽媽??!
“菊霞,你好了嗎?好了就走,下午還要跟人談事呢?!眲u下車玻璃大聲喊著。
“哦,馬上就來。”菊霞應(yīng)了一句。
“我娃快把錢拿上,趕緊回去吧,媽有時間就回來看你倆,我娃在屋乖乖地,好好念書啊!”菊霞說著又一次試圖掰開小龍緊握的拳頭,但是孩子決絕的不給她機會,只是說,“媽,我不要錢,你就不能回去看一眼櫻子嗎?就讓她見見你不行嗎?”小龍委屈極了,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你這娃有完沒完?你要把你媽纏到啥時候?不懂事!趕緊走,快走!”小龍外婆一手推搡著小龍,一邊朝菊霞使眼色,菊霞靈敏地獲得了信息,趕忙朝小轎車跑去,小龍試圖去追,被外婆一把抱住,看著小轎車啟動,開走,外婆這才放開手,小龍撒開腿跑過去追著,喊著“媽媽,媽媽,我求你回去看一眼櫻子吧,櫻子真的很想你呀,媽媽,我求你了!”小龍跑著追著,一直到小轎車轉(zhuǎn)過彎再也看不見。
眼淚順著小龍的臉頰不停地流出來,他心都要碎了,他沒有想到媽媽如此決絕,他沒有想到媽媽連爸爸還不如,她心里有些恨媽媽了,她恨媽媽答應(yīng)了看櫻子又失言,他也恨外婆,恨她為什么要攔著自己。
當(dāng)小龍再次回到外婆家門口時,木門已經(jīng)死死地閉上了,只有他借來的車子躺在門口地上,看著和他一樣可憐。
騎車回去的一路上,小龍一直在想,怎么給櫻子說,他怕妹妹傷心,他想著這種事情一個人傷心就夠了,他實在不愿讓妹妹再傷心,就跟她說媽媽有點事提前走了,過段時間就回來。
嗯,就這么說,畢竟這樣櫻子就會有個盼頭,如果說媽媽不再回來,櫻子或許會更傷心,還是讓她有個盼頭吧,有個盼頭好啊!人都是要有個盼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