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晚上,總是格外的安靜,對于沒有路燈,阡陌皆為土路的東鄉(xiāng)村來說,更是安靜很多,櫻子在花嬸家吃了晚飯,就早早地去找小鳳了,小姐妹把功課做完已經(jīng)八點多了,天慢慢黑了,小鳳媽媽安頓了兩個孩子睡覺,就打算出門去打打麻將。
小鳳的爸爸常年在省城打工,個把月回來一次,小鳳媽媽負(fù)責(zé)在家照顧孩子,小鳳家對面是劉新民家,劉新民的媳婦喜歡熱鬧,常年家里都支著麻將桌子,劉新民在外面包活,媳婦有時跟著去,有時就在家,她出去不出去干活全看工程大小。
小鳳媽一個人閑著無聊,這兩天又沒有啥好看的電視劇,就去對門打牌消磨時間。
“鳳兒,我在對門你新民叔屋里坐坐,你倆早些睡,門我掩著,你倆乖乖睡就好。”
“知道了,嬸子?!睓炎庸郧傻卣f。
說完話,小鳳媽就出門去了。
劉新民家的麻將場子還是燈火通明,一個黃燈掉在前廳,四個女的圍著一個桌子正搓得起勁,旁邊還坐著兩三個村里的男人在嗑著瓜子,靠墻的沙發(fā)上還躺著一個小女孩,孩子八九歲的樣子,小鳳媽走進一看,才看清原來是村西頭的二妞,二妞她媽正在牌場子上打得起勁。
“呦,紅梅(小鳳媽)來啦!”劉新民媳婦嗑著瓜子笑著說,還得再等兩場子,都在這等著呢。
“哦哦,我不打,閑得沒事過來轉(zhuǎn)轉(zhuǎn),看看他們打就好。”紅梅回應(yīng)著。
“紅梅,鳳兒他爸又出去干活了?”紅梅應(yīng)聲看去,原來是許有理坐在墻角,瞇著眼看她,那眼神透著一股子邪性氣,紅梅很不喜歡。
第二局還沒打完,二妞就睡醒了,揉著眼睛呆呆地望著她媽媽,突然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子力氣,跑過去把她媽的牌攪了個稀亂。
“你這娃,干啥呢?!”二妞她媽像瘋了一樣大吼一聲,一腳踹到孩子腿上,二妞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慫娃,我連輸了幾把,這把馬上要胡了,叫你給我攪黃了!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二妞她媽氣憤地說著。
紅梅和在場的人先是一驚,后反應(yīng)上來又紛紛開始勸二妞她媽,“跟娃計較啥,娃知道啥呢?!?p> “慫娃,就是欠收拾!走!往回走,看我回去咋收拾你!”二妞她媽說著話,氣呼呼地提著孩子胳膊就往門外走。抹黑進了家門,二妞她媽把孩子往沙發(fā)上一丟,大罵起來,“你個慫娃,這么大一點點就給我氣受,外面那么多人,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二妞是被媽媽那一腳踢怕了,大哭著說,“媽,我不想讓你打麻將,我不想在麻將場子睡覺!”
“我打麻將咋了?我打麻將礙著你啥事了?是少你吃了還是少你喝了?你要睡你睡就好了,誰也沒攔著你,你發(fā)那通神經(jīng)干什么?”二妞媽大吼到。
“媽,我不想叫你打麻將!”二妞央求到。
“你少給我胡騷情,趕緊上床睡覺去,還沒見過你這號娃,越大越不聽話,你爸常年不著家,跟著野婆娘跑,老娘我玩?zhèn)€麻將還要你來管我!”二妞她媽說著又摔門往劉新民家跑去,把八歲半的二妞一個人留在家里,房子里黑漆漆的,靜悄悄的,只能聽見二妞嚶嚶地哭聲。
二妞她爸去年拐著隔壁的小媳婦跑了,把二妞和大寶都撇到了家里,大寶今年14了,年后跟著村里人去廣州打工了,在一個服裝加工廠里面給人家疊衣服。大寶在時,二妞她媽還有所顧忌,大寶一走,二妞她媽像是為了報復(fù),竟常常泡在劉新民家的麻將場子里,把二妞當(dāng)成了唯一的出氣筒子。在二妞她媽眼里,這個家因為二妞爸爸的出軌,給她造成了毀滅性的傷害,她也要瀟灑,她也要活得自在,她覺得她天天泡著麻將場子,自己還能撿點面子回來,如果連麻將也不打,天天在地里干活,在家務(wù)教孩子,村里人不得笑她是個軟柿子,都被丈夫家欺負(fù)成那樣了,還跟老黃牛似的干活。
二妞她媽是淺薄的,畢竟她是個農(nóng)村婦女,她太在乎別人的看法,別人的想法,她甚至忘了孩子是她最親近的人,她的希望,她甚至忘了這事跟這無辜的小女孩關(guān)系甚微,不是她讓自己爸爸出軌的,她為什么要來承受父母婚姻破裂的罪過,她為什么要受這份無名的火。
“慫娃,剛回去叫我收拾了一頓,睡了,這娃跟他爸一樣就是欠收拾!”二妞她媽笑著罵著又一次進了劉新民家,想在牌場子撿回剛剛丟下的面子,還想著再過把癮,她確實喜歡打麻將,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很有這方面的天賦,自己之前怎么不知道。
“那你得再等兩局了,這場子才開,得等等?!眲⑿旅裣眿D笑著說。
“來來來,我不玩了,你玩吧,我回去看我娃去!”紅梅站起身來,把位置讓給二妞她媽。
“那么大的娃了,有啥好看的,你不玩我玩,哈哈?!倍に龐尀榱诉@個突如其來地讓位而歡喜,她覺得自己的好運來了,今晚沒準(zhǔn)能賺三五塊錢,她早已忘了,家里還有個小孩子在寂寂的深夜里默默流淚,喊著媽媽。
紅梅剛一出劉新民家的門,許有理就跟著出了,說了聲時候不早了,我也回呀。然后就快步小跑追著紅梅說,“紅梅呀,你老漢兒啥時候回來呢?在哪干活去了?”
紅梅瞪了一眼許有理,憤憤說到,“許有理,你不看看幾點了,趕緊往回走,你媳婦娃都在屋里等你呢。”
“紅梅,咱兩聊聊嘛?!痹S有理說著一把拉住紅梅的手。
紅梅一腳踩在許有理的腳上,狠狠地跺了一下,疼得許有理立馬松了手。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玩意兒,就憑你那三腳貓德性還想占我的便宜,去你媽的,看你是同村給你留著點面子,再亂來看我不讓我男人打死你!”紅梅大聲喊著。
這可嚇壞了許有理,連聲道,“你這慫女人,你喊啥,你喊啥,不愿意就不愿意,看你那慫樣子,老子還不稀罕呢?!闭f著話,就連顛帶跑地溜了。
紅梅是厲害的,也是有自尊的,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夫妻恩愛,家庭和睦,雖然只和丈夫有小鳳一個孩子,但是他們一家三口很幸福,紅梅很珍惜這份幸福,她犯不著為一個不著調(diào)的許有理破壞婚姻,在紅梅心里,只要丈夫一如既往地為家奔波,心里想著他們娘倆,她也務(wù)必會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妥帖,讓自己的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在紅梅眼里,許有理就是個小電工罷了,從來都沒入過她的法眼,就算要再找男人,像許有理這樣的貨色,是連瞧都不會瞧上一眼的。紅梅的老公雖不是什么達官顯貴,但在省城也有自己的工作,比那小電工可體面多了。
其實,說女人愛錢也好,虛榮也罷,女人對男人的評價總是和他的賺錢能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這評價或許在最初的甜蜜里未有體現(xiàn),但在柴米油鹽地浸泡中總會越來越占分量,尤其是像紅梅這種依靠丈夫工資生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