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一早，王舅娘剛從床上起身，嘩啦一下破水了，褲子都濕了。
她趕緊喊王外婆：“娘，我要生了?！?p> 王外婆從自己房里邊走邊穿鞋，唬的心里一頭亂麻。著急的腦子一片空白，只扶著王舅娘坐下，問她可有哪里不好。
聽見聲的董寡婦過來，叫桃子：“乖孩子，快去找你大姑！讓她把穩(wěn)婆請過來?！?p> 桃子剛出門，董寡婦又喊她：“萬一家里沒有人，就去鋪子里找?！?p> 已經(jīng)跑出去的桃子又扭回頭回答：“知道啦！”
董寡婦幫忙駕著王舅娘繞圈子，她們都生過孩子，知道趁走動的時候多走一走的道理。到時候?qū)m口好開?？戳丝赐跬馄蓬^上的一頭汗，董寡婦道：“王嬸子，先煮一碗紅糖雞蛋叫妹子吃了。這還不知道生到什么時候呢，力氣得有?！?p> “對對?！?p> 王外婆轉(zhuǎn)了兩圈去了灶房，火一點上眼淚就下來了。
兒媳婦這段時間的狀態(tài)她看在眼里，每天當個沒事人一樣，其實心里怕的不行?；畹竭@個年紀，就沒見過懷的這么艱難的。
王氏一溜煙的去請穩(wěn)婆，又叫桃子去喊王家舅舅回家。
“可是爹要上工.....”
“好孩子，你娘這胎艱險，你爹必須得在的?？烊ァ！?p> 一會兒工夫，家里院子都站滿了人。
李子媛去把張老大夫也扶了過來，現(xiàn)在產(chǎn)婦沒發(fā)作，就是把他老人家請過來做定海神針。
王舅娘雖然破水了，還沒感覺到疼。吃了一碗紅糖雞蛋，還抽空洗個頭擦擦身子。董寡婦跟著忙前忙后，王氏都感謝的不行。
“寶柱娘，多謝你了。人說遠親不如近鄰，真是不知道怎么謝謝好?！?p> “說哪里話呢。我們家寶柱多虧阿江照看。上回有人欺負寶柱，也是阿江替他出頭呢?！?p> 一大家子，從早上太陽剛出來，等到下午太陽落山，王舅娘還是沒有動靜。問她痛不痛，不痛。
穩(wěn)婆也急了：“這種情況要說有也有，頭胎見的多。但是這是二胎了，又是雙胞胎，肚子里的水恐流干對孩子不好。不行就灌催產(chǎn)藥吧?！?p> 李子媛聽的分明，她心里也清楚，不借助任何儀器的幫助，她可能真的還不如穩(wěn)婆。
以前科室輪轉(zhuǎn)的時候，婦產(chǎn)科的護士長跟她講過。舊社會的穩(wěn)婆，多是家傳的手藝。
靠的是正胎。
用手觸摸產(chǎn)婦的肚子，了解胎位情況，必要的時候用手法推動肚子調(diào)整胎兒的胎位。這和現(xiàn)代的助產(chǎn)士有異曲同工之處。
一說催產(chǎn)藥，大家都看著張老大夫，老大夫嘆了口氣。
“你們要知道，用上催產(chǎn)藥，就算孩子下來了，大人也危險?！?p> 催產(chǎn)藥多是些活血化瘀的藥，產(chǎn)婦要是產(chǎn)后大出血，用了虎狼之藥，神仙難救。
現(xiàn)場一片靜默，突然桃子尖厲的聲音炸在耳邊：“我不要我娘死！奶奶！爹！我不要我娘死掉！”
王家舅舅勉強擠了一個笑：“孩子不懂事，您多擔待。叫我想想，叫我想想。”
穩(wěn)婆看著一大家子，對著王外婆和王氏說道：“我看產(chǎn)婦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還好，要不再等兩個時辰。興許孩子能體諒體諒親娘，早點出來呢?！?p> 這種時候，只能聽專業(yè)人士的意見了。
李子媛跟著張老大夫去拿藥，一邊走心里一邊想著自己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這會，深恨自己不是外科大夫了，真有個萬一，拼命做了剖腹產(chǎn)，還能幫忙。
張老大夫包好了藥，另給了一小包人參片。
“有個萬一，說不定能有用。女人生孩子，就是過一道鬼門關(guān)。晚上若有事，只管叫你哥哥來喊我?！?p> “多謝師祖?！?p> 一家子都守在院子里，王舅娘熬了一天，這會躺床上打起了鼾。桃子一個人縮在角落里啜泣，李子媛過來攬著她。
“快別哭了。舅娘不會有事的?！?p> “姐，我就想叫我娘活著。娘活著，我就有娘。我不想沒有娘。”
“不會的，不會有事的?！?p> 外面?zhèn)鱽砣鹱勇暤臅r候，院子里就剩李子媛和李子江還有王家舅舅在熬著了。王家舅舅在一個時辰之前做了決定，不用催產(chǎn)藥，好歹保住孩子娘。
突然聽見王舅娘痛喊出聲，王家舅舅忙進去看著，穩(wěn)婆也緊跟著進去了。
王氏去廚房燒水，叫李子媛端進去。又起灶煮雞蛋，得叫王舅娘吃一點。
屋子里的人都動了起來。
一盆盆的熱水端進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
桃子呆愣愣的站在門口，王外婆叫李子媛把桃子帶到一邊。
“生孩子的事，你們女孩子不好看到的。乖，去幫著燒水，叫你娘端進來就好。”
桃子不肯動，犟著腦袋站在那。李子媛嘆了口氣，去廚房端水了。
時下也沒有備皮的說法，穩(wěn)婆得不停的擦拭好看清楚情況。一個時辰過去了，里面穩(wěn)婆在喊，終于看見頭了。
又是一會兒，聽見里面喊聲：“出來了出來了，是個男孩！”
“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加把勁?。 ?p> “使勁??！”
王舅娘的嚎叫聲，聽著只覺得痛的不行。
李子媛抱住發(fā)抖的桃子，心里也是一片荒蕪。讀了醫(yī)學院又怎么樣，當了醫(yī)生又如何，在這里，她一點也幫不上忙。
里面?zhèn)鱽砘艁y的腳步聲，王外婆喊王舅娘的閨名。
“秀芬！秀芬！堅持一下！堅持一下!”
桃子一把掙脫了李子媛沖了進去，撲到床邊。王舅娘已經(jīng)開始有些意識渙散了，聽見桃子的聲音眼睛才開始聚焦。
穩(wěn)婆拉著王氏站到一邊說道：“這樣不行了，第二個孩子是腿先出來，我得先把腿掰斷了才能把孩子拽出來?？靻枂柲愕艿?，可愿意！”
沒出生的孩子，腿掰斷扯出來，那還能好！就是叫王家放棄這個孩子的意思！索性不是已經(jīng)有了一個孫子了么！
桃子抱著王舅娘哭喊，聲聲泣血。王外婆抱著剛出生的孫子給他裹襁褓，看著不必自己手指粗多少的胳膊直掉眼淚。
王家舅舅面對穩(wěn)婆眼眶里淚水打轉(zhuǎn)：“拜托您救救孩子娘?！?p> 李子媛把桃子扯到一邊，往王舅娘的舌頭下面放參片。
“舅娘舅娘？你聽聽，桃子在哭！我哥已經(jīng)去請張老大夫了，你一定不要放棄?。〔灰艞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