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尙翼的話音剛落,陳奕的臉色瞬間一黑。他想起剛才被蜜蜂圍攻的那種絕望和恐懼,他曾上過沙場,穿過刀劍長矛;也曾深陷迷局陷阱,躲過暗箭無數(shù)。卻從未遇到過這樣狼狽不能自救的時刻。
他隨即直起要腰來,大聲怒吼道:“放肆!”
整個亭子中的人立刻都嚇得跪了下來,齊聲對陳奕說道:“陛下息怒?。 ?p> “虞美人本就找蜜蜂喜歡,如今被涂滿了蜂蜜,可不是要引得的蜜蜂成群而來?!睏钅胶驹谝贿?,看著陳奕的怒容,有些憤憤地說道。
“如果不是今日朕在這里,韻答應和她腹中的皇嗣會如何?!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楊慕寒,給朕徹查!”陳奕激動地站起身來,對著楊慕寒命令著。
“嗻,奴才遵旨。”楊慕寒跪下道。
說完這些話后,他顯得有些筋疲力盡,仿佛剛才都是被這一口怒氣吊著精神。此時此刻手上的疼痛幾乎令他有些麻木。說完這些命令,他便有氣無力地說道:“回去吧?!?p> 眾人都還跪在地上,見陛下說要走,趕緊一齊畢恭畢敬地說道:“恭送陛下?!?p> 陳奕被宦官們攙扶著,往亭子外走去。在經(jīng)過方之斐身邊時,想起她不顧危險沖進來救護自己的樣子,緩緩開口說道:“找個太醫(yī)給你也仔細看看?!?p> 方之斐沒有抬頭,恭謹?shù)卣f道:“多謝陛下。”
大家目送陳奕走遠后,很快便有一位方之斐沒有見過的太醫(yī)走上前來,對她說道:“才人可有哪些地方覺得痛癢?”
方之斐想了想,又仔細檢查了自己兩個胳膊,再抬手摸了摸臉;對太醫(yī)說道:“想是梁統(tǒng)領來的及時,我并未被蜇傷?!?p> 太醫(yī)有些不放心,還是仔細端詳著她的裸露在外的雙手和臉頰,最后才放下心說道:“微臣也仔細看過一遍,確實沒有什么大礙。不過微臣還是給您留一些藥膏,若是回去后發(fā)現(xiàn)不適,擠出毒血敷上藥膏即可?!?p> 方之斐點點頭,對太醫(yī)笑笑,說道:“多謝您了?!?p> “微臣不敢,才人無事,那微臣就先回太醫(yī)院了?!碧t(yī)拱著身子,對方之斐告退。
隨著亭子里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開,北苑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與幽深。只有不遠處的花叢邊有許多散落的蜜蜂和被打落打散的虞美人,顯得十分刺眼。
除了一些灑掃的宮女,連禁軍護衛(wèi)也都撤了大半。方之斐看著梁尙翼站在亭邊,指揮著還剩下的一些人清理。方之斐坐在石凳上,用手撐著下巴,對著他認真的模樣發(fā)呆。
又等了半晌,方之斐忍不住起身走道他跟前,問道:“我的手釧,帶來了嗎?”
梁尙翼“哎呀”一聲,看起來像是剛才想起來這件事情。他將手伸進袖中,從里面拿出一方包好的絲帕,輕輕打開來攤在手掌上。只見方之斐的白寶石手釧就靜靜地躺在絲帕中央那繡好的繡球花上。
“這可是你掉的?”梁尙翼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東西遞到她眼前,問道。
方之斐莞爾一笑,抬頭看著他,用力地點點頭說道:“嗯,是母親臨走前戴在我手腕上的?!闭f罷,她伸手將那手釧從他手中取下,直接就套在了腕上。
梁尙翼見她將東西拿走,便將手帕隨意揉成一團又塞回袖中。
他抬頭正準備說話,卻看見方之斐,正將手高高舉起,衣袖下滑露出骨節(jié)清晰的手腕,在陽光下晃著手釧。
刺目的陽光灑在白色的寶石之上,映襯出它渾然天成的光澤,也顯出寶石純凈的透亮。只見方之斐望著那晃著的手釧,臉上的笑容像個天真的孩童。
梁尙翼看著她,有一瞬間微微地呆滯,隨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想清醒一下。
章雪柳見著手釧已經(jīng)尋回,今日出來的目的便以達到,這樣和一個兩軍統(tǒng)領站在一起有些不好,便催促方之斐道:“主子,手釧既已尋到,也該回宮歇著了?!?p> “嗯…”方之斐放下手,扭身過來對著梁尙翼依依不舍地說道:“謝謝你,梁統(tǒng)領?!?p> 梁尙翼沒說什么,只是紅著臉搖搖頭,對她彎腰拱手,示意要恭送她慢走。
方之斐看著眼前這個靦腆的大男孩,邁著步子走出亭子后,又回頭深深地看了梁尙翼一眼。心里想著的,全都是下次見面會是何時。
方之斐回到秋起苑,心不在焉地用完午膳。因為太累的緣故,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個午覺。等到午后醒時,才思索起今天所發(fā)生的事情。
她靠在床榻之上,看著遠處桌案上的一個茶盞,想起了自己今早剛剛喝過的蜂蜜,以及宮里的兩瓷缸蜂蜜,又聯(lián)想起今日發(fā)生在北苑的事情。
方之斐恍然發(fā)現(xiàn),一切真是太巧了,心中隱隱有些發(fā)慌…
正在方之斐還在思索這一切巧合的時候,蘭雁進來通報:“主子,陛下身邊的楊公公過來了?!?p> 方之斐心中不祥的預感此刻猛地上升,她趕緊掀開被子,一邊穿鞋一邊說道:“快替我更衣,蘭雁?!?p> 待方之斐穿好衣服,走到正殿見到楊慕寒之時,她才發(fā)現(xiàn)楊慕寒并不是孤身一人前來,而是身后帶著三個宦官。他們都一臉嚴肅,有些臉上還帶著一些等的不耐煩的表情。
楊慕寒并沒有和方之斐請安,而是看著方之斐,將手抬起揮舞著手中的拂塵,大聲說道:“搜?!?p> “楊公公為何要搜秋起苑,可要找什么東西?”方之斐看他不由分說的動手,趕緊上前開口道。
“方才人,奴才要找蜂蜜。至于為何要找,您最清楚?!睏钅胶淅涞卣f道。
方之斐站定,臉上沒有一絲恐懼,正色道:“蜂蜜就在廚房中,還需要勞煩公公們搜嗎?”
“才人的意思是,您宮里是有蜂蜜的?”楊慕寒沒想到方之斐這樣直截了當?shù)某姓J了,他有些驚訝,更多的是疑惑。
但他還是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楊慕寒看著方之斐一臉無畏,說道:“既然方才人如此爽快,來人啊,去把蜂蜜取來。”
不一會,只見兩個宦官分別抱著那兩個由祁心妠親自送來的瓷缸,對楊慕寒說道:“楊公公,東西都在這里了。”
楊慕寒看了看他們手上的東西,走上前用巴掌扇風似的擺動了兩下,聞了聞。隨后對方之斐說道:“行了,方才人,往徽猷殿請吧?!?p> 方之斐已經(jīng)明白個大概了,自己在事發(fā)時候正巧出現(xiàn)在那里,而宮里又有這許多蜂蜜,自然應該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她只能跟著楊慕寒出了正殿。方之斐經(jīng)過園中,看見青冥在遠處焦急地望向自己。風吹動她臉上的紗巾,她那動人卻又充滿危險的臉龐在風中時隱時現(xiàn)。
方之斐對她輕輕地搖搖頭,眼神卻帶著重重地堅定,示意她萬不可輕舉妄動。
方之斐走在去徽猷殿的路上,蘭雁跟在身邊陪著自己。楊慕寒和身邊的宦官就走在前面,他們神情嚴肅,一言不發(fā)。
在這樣的氛圍中,方之斐突然感覺到有些害怕。她心里盤算著如何解釋,該如何解決??蛇@古代也沒有監(jiān)控,萬一自己沒辦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一直抵死不從,萬一要受刑怎么辦?!
別呀,她真的從小就很怕疼。如果真的要受折磨,她干脆一頭撞死在陳奕跟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