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風元溢進屋時,見風元潞比昨日還狼狽,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沒合眼,兩眼滿了血絲,正盯著桌子發(fā)呆。風元溢走近一看,桌上有一只紫星金花的發(fā)簪,看起來極貴重,卻似乎被人踩踏過,有一角還斷了,還有一角橙色水綢,有燒焦的痕跡。
風元溢皺眉,叫人上一碗粥,推到風元潞面前。風元潞抬眼看向風元溢,風元溢這才發(fā)現(xiàn)他嘴唇青紫,“這是……,”
風元潞舉起紫金發(fā)簪,約是太用力了,蒼白的手上有青筋暴起,“她在峰頂之前就被動了手腳!她……被傷魂取秘了!”
風元溢大震,馬上意識到了什么,“白家?他如何會知道……,”風元溢知道這事復雜了,但是……,他急忙道:“皇弟,白家在用之前,我們查得很清楚,他的確是站了我們的隊,與老三那邊很干凈?!?p> 風元潞恨聲道:“那這事兒怎么解釋?”
風元溢想了想,沉聲道:“只有一種可能,同那查不到的消息源一樣,……非風都老樁,”見風元潞又要開口,風元溢搶道:“……能讓白相這種地位的人倒戈,不是開鳳就是懷瑜。父皇能追十年的事,至少那兩家不會不在意!”
這下風元潞聽明白了,他瞳孔放大,一拳捶到了桌子上,桌子裂開一縫,黑漆漆的。
“先作了白悅音!”風元潞恨聲道。
風元溢搖搖頭,知道這個皇弟雖然學富五車,武功一流,但真正要在風都博殺,還差了那么一點兒,“現(xiàn)在不是時候,……你現(xiàn)在只有白家可大用,白家不被打回原樣,就不能動她。白家要被打回原形,得找時機由我們來動手才能一舉兩得!先放著她?!?p> 風元潞的聲音冷的入骨,“如何能放著她!”若是沒有崔賜玥,白悅音的狠絕心機都夠,確是有助于他俯視天下,但現(xiàn)在風元潞卻只想剁了她喂狗。
風元溢怒道:“清醒些!這不是個人仇怨的時候,你知道現(xiàn)在的局勢,權衡利弊,先不動白家,盡快釜底抽薪,分化白家擴大勢力,現(xiàn)在不光不能棄白家,還要暫時將他們這次的短腳抹干凈了!找到白家的根后再出手拔了他們,不光這次洗凈了,還能立一功!那時候你想如何就如何,智門之術學了就得用!義氣用事如何成大氣!”
風元潞沒有再說話,但一起一伏的胸膛訴說著他的忿恨和妥協(xié)。
風元溢吁了口氣,信心滿滿地離開了書房。有伏才有起,若論謀略,自己不入什么智門也比那兩個強,但是……,風元溢不再想,開始籌謀著蟄伏后的驚起。但他沒有想到,遙遠的鴻煊山上,倪祈對風都給出的這個結(jié)果及其不滿。又一場風雨正在接近,準備沖刷本在搖動之中的二皇子府。
但此時府中之人絲毫不知,包括已經(jīng)被降為貴妾的白悅音。沒了太子妃的頭銜,白悅音極度不適應。在‘崔賜玥’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之前,她一直急切地盼望著父親能快些得手,這樣就能早些撥云見日。但‘崔賜玥’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但還是寄希望于父親,直到廢太子的圣旨到了,白悅音這才覺得大大的不妙。
雖然自己沒看到,但聽府中下人的描述,再加上這些日子風元潞的表現(xiàn),白悅音開始覺的峰頂那一幕是錯覺。但風元潞又的錯殺了崔賜玥,她完全想不明白了。但目前來看,那個男人雖然沒發(fā)現(xiàn)什么,倒是將丟了太子之位和丟了情人的憤怒都算在了自已頭上。因為自已雖然還是這一府的女主人,但實際上卻是徹底守了活寡。白悅音發(fā)現(xiàn)自己嫁給風元潞才短短一個月,既沒了地位,也沒了愛情,徹底是一場空了!
這一日,白悅音呆呆地看著太子府的牌匾被換下,“二皇子府”雖然只多了一個字,但也顯的太擠,字寫的也不喜慶,反倒陰側(cè)側(cè)的。天氣已經(jīng)熱了起來,這院子本是南院,雖然陽光滿地,白悅間卻感覺不到南院該有的溫度。才一個月這一顆心就仿佛經(jīng)歷了幾世變遷,變得物是人非了。
白悅音靜坐池邊,細細檢討已身,終于總結(jié)出自已高人一等的尊榮是從嫁給一個無根基的太子開始,就走了下坡路。而且,自已令天下男人為之側(cè)目的風華也從嫁給他開始,就被禁閉于這籠子般的府中,再也看不到男子們欣賞甚至侵犯性的眼神。白悅音看著水中的倒影,可惜著自已無暇的臉龐與身子,終于開始懷疑起自已夢想和選擇來。
這日風元溢例行探望被禁足的風元潞后,慢慢往府外走,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看到南院中露出一角裙擺,白色裙底上紅色牡丹暗紋很是顯眼。風元溢想了想,走了過去,停在白悅音前面,“弟妹可好?”
白悅音抬頭看向風元溢。這是第二次見大皇子,第一次是在自己大婚那日,他與皇子妃前去賀喜。但那時沒有仔細看過,這時細細打量,發(fā)現(xiàn)這位大皇子同皇上除了一雙眼睛不像,其他同皇上幾乎一模一樣。但那雙眼睛狹長入鬢,比皇上平添了一種媚色風情。看人的時候,有種動人的專注感。
白悅音忙站了起來,有禮道:“大皇子?!?p> 風元溢笑笑:“弟妹要保重身體,放寬心思?!毖粤T,風元溢轉(zhuǎn)身離開。
白悅音楞楞地看著他的背影,回想著他眼神中的渴望,心下居然有了絲喜意,她摸摸自己的臉,該保養(yǎng)一下了,于是打起精神進了屋。
風元溢對白悅音的反應很滿意,出了府門往紫金皇宮而去。聞香宮是生母香貴妃的居所。風元溢恭敬行禮,笑道:“母后叫兒臣來可是想念兒子了?”
香貴妃慈愛的看向風元溢,“溢兒,聽說婉慧要生了?”
風元溢笑道:“原來是想皇孫了。”
香貴妃嗔怪道:“自然是都想!你有空常帶他們進宮來,免得母妃掂記?!币婏L元溢點頭,香貴妃又道:“溢兒,元潞最近可是不太好,你在做什么?母妃的話你還記的吧?”
風元溢嘆口氣,“孩兒就知道,您又要說這個?!?p> “孩子,母妃什么都愿意給你,唯有那一樣不是你的?!毕阗F妃好像沉浸在某種情緒里。
風元潞看著香貴妃,突然笑道:“母妃,你……不覺的您兒子其實比世子更懂權謀?”
香貴妃突然變了臉色,揚起手來欲打過去。風元溢未躲,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只手。那手快落下時,卻慢了下,輕撫上風元溢的臉,輕輕道:“所以……才要你幫他,還要知道什么該要什么不該要!”
風元溢伸手握住那只手放下,專注地看著,那手的小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疤痕。風元溢微笑道:“母后,您真的愛我嗎?”風元溢卻并未等答案,他直接起身,走到門口,他淡淡道:“元潞被禁足了,短期內(nèi)無法來看你。”
門口珠簾脆響,香貴妃征愣著看著珠簾攪碎的一地月光。風元溢一臉微笑出了宮門,心中翻騰的還是那句該要不該要,不該要的很明確,那什么該要?想著想著,白悅音那前凸后翹的身形漸入腦海,風元溢笑意深了。他可是非常清楚,白家女人可都是鉆研閨房之術的!就像宮里的白妃,那個年紀還能常留父皇榻上,必是有過人之處了。
……
那日太子妃上門后,崔書罕一直抱病在家。這日,崔書罕走進賜月小筑時,卻看到幾日不見的崔賜玨形消骨瘦的坐在秋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父親一眼,并沒有起身相迎。
崔書罕面對這個長大的兒子,皺眉道:“你回來了?在這里做什么?賜玥出事了,你開始后悔了?”崔書罕雖然覺得是那日來書房的那人帶走了崔賜玥,但聽到崔賜玥的死信后,心中也是有些打鼓,不知道眼前這情形究竟是個讓崔賜玥在風啟消失的局,還根本是事實。但又無法打聽。
崔賜玨捏著一個磨的發(fā)亮的木頭娃娃,淡淡道:“父親,那不是她,她應該是走了,你也知道她并不想嫁給……那人?!?p> “好歹報個平安給我??!”崔書罕吶吶道。
崔賜玨不解父親為何如此好騙。也許是同自已一樣不愿接受事實,崔賜玨暗忖,于是繼續(xù)道:“那的確不是她,玥兒耳后有一紅痣,他們不知道,你知道玥兒很善良,”崔賜玨的臉上露出了回憶般的迷蒙微笑,“事發(fā)突然,她若是從家里走會給崔家?guī)砺闊6娏颂渝傧?,就成了理不清的帳。崔家就不會受什么影響,她一向聰明的很。?p> 崔書罕明顯還在琢磨,還是道:“這么多天了,還是應該送個消息給我,她知道我會擔心她?!?p> 崔賜玨停下手中動作,慢慢道:“這事兒鬧的太厲害,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崔府,總不能功虧一簣吧?!?p> 崔書罕覺的有些道理,雖然不踏實也無計可施了,強打起精神道:“你母親對你要回魅盤很不高興,你……走前還是去勸勸她吧?!币姶拶n玨點了點頭,崔書罕又道:“崔家雖然是你的責任,但……最重要的是玥兒,將來學好了本事更是要護著她!”
崔賜玨微微一動,雖然這后面這句話有些不甚明了,但悲哀更多,輕聲道:“我會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