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慕大并沒費多少時間。而且慕大一看到孟潯堇的大全引志,昏暗的眼睛亮了起來。倪玥只知道慕大是個秀才,其它的全門蹤上一概為空。這在一干外宗弟子的名錄中著實扎眼。倪玥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澳较壬c全門有何關(guān)系?”
慕大有幾分儒相,沖淡了市井之氣。他拱手道:“真的是倪全引,前一陣子還接到過全門蹤尋你?!蹦攉h心道這個全門蹤令別的不說,倒是讓自己混了個面熟。慕大又道:“鄙人曾在全門商肆學(xué)過藝,后來被逐出了山門?!?p> 倪玥有幾分詫異,他沒有想到全門蹤上居然還有這種學(xué)子。
慕大明白倪玥所想,“在羅山城你是找不到合規(guī)的全門之人的。”
倪玥還是問道:“你做錯了什么被全門趕出門?”
“以次充好?!蹦酱蠡卮鸬暮芴谷弧?p> “那現(xiàn)在呢?”
慕大猶豫了一下,“不完全干凈?!?p> 倪玥道,“你倒誠實?!?p> 慕大輕嘆,“有時會希望自己從未去過全門,這樣至少不會自責(zé),不會失眠?!?p> “為何不離開?”
慕大搖頭,“小民本就是羅山人,而且還是自由身。況且比起其它地方,這里的銀子好賺,小民全家已經(jīng)受不了缺吃少喝的苦了。這里是金錢牢獄,而且大都是自請入獄。唯一說的過去的是我的營生不直接沾臟,只是賣給他們好物件?!?p> 倪玥沉默了很久,孟潯堇和慕大靜靜地等著,終于倪玥道:“這個牢籠如此堅固的原因是什么?”
“金翹山莊!所有的賭坊,青樓和煙肆多少都與金翹有關(guān),否則根本開不下去?!蹦酱笞屑氂^察著倪玥的表情。
不同于大治,盛元與風(fēng)啟都是明文禁止青樓賭坊大煙的,當(dāng)這些爆利行當(dāng)無論是禁止還是不禁止都不可能滅絕。風(fēng)啟的黑營生都是護錢莊的生意,護錢莊與紫金皇城又彼此有所求,所以只要護錢莊做的面上說的過去,風(fēng)啟官府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盛元則嚴(yán)格多了,若不是通過個中老手,少有新人能找到這些見不得光的地方,更別提敢掛嫖賭煙意味的牌匾了。獨獨這里,黑營生以一種人上人的姿態(tài)欲隱還露,這就不由得不讓人深思了,這金翹到底什么來頭?
屈鳳還送來的第一份消息大半是公開的。十二年前,也就是劉家沒落后第三年,劉家聲稱在外發(fā)了筆橫財,開始大興土木,在山腰的云霧繚繞之處始建金翹山莊。與此同時,一些與劉家交涉頗深的人家在羅山城內(nèi)建了許多酒樓飯莊。羅山城三面環(huán)山,并不是交通要道,所以剛開始這扎堆的酒樓讓人莫名其妙。不想人真的越來越多,卻只為住店留宿。原來這些酒樓飯莊只是幌子,里面日日鶯歌燕舞,狂嫖濫賭。開始的確有官府查辦,但大部分都是不了了之,劉家在其中起不小的作用,因著酒樓飯莊上貢,絕對是收入不菲。
金翹山莊建成后,這些酒莊除了自個的營生,還成了金翹的供應(yīng)。金翹山莊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但從不對外,難睹客人真容,但有錢是肯定的。后來,金翹山莊的需求越來越大,羅山城為了應(yīng)其所需,開始變的店鋪林立,金銀財寶,綾羅綢緞,應(yīng)有盡有,而且都是上品,無一不奢。到今日,羅山城的規(guī)模僅次于玉惠,除了來逍遙來獵奇的客人,還吸引了遠來投機的商人,成了實實在在的重金之城。而劉家搖身一變,由世家變?yōu)樯碳?,依舊是本城的馬首,但是很明顯劉家雖然名義上坐擁金翹,其實并沒有能運作金翹的實力。
倪玥將這份消息看了又看,想了想將它扔給孟潯堇,問道:“你怎么看?”
孟潯堇疑惑道:“背后有人撐腰,誰呢?”
倪玥點了點頭,“這靠山還有官路,我擔(dān)心它靠的……官不是我們能動的!所以,我們要再等鳳還的下一份消息。”
有人敲門,那是一膚色黝黑的健碩男子,身著常服,質(zhì)料極好,還有幾分眼熟。那男子抱拳,“倪姑娘,我家主子有請,前往更深客棧一敘?!?p> 倪玥疑惑而警覺,“你家主子是誰?”
“是姑娘舊識,姑娘一見便知。”
倪玥沒有動,那男子見狀,湊近一些小聲道:“姑娘在風(fēng)都曾將我家主子坐下水。”
那個水字剛出口,倪玥認(rèn)出這幾分面熟的男子是誰了,幾分不自在道:“請帶路?!?p> 酉宗心中暗爽,心道終于可以說出聲來過嘴癮,還不用擔(dān)心被出賣。
倪玥心中有些詫異,未想到盛元太子也在盛元,這身份還住在客棧。進了門才發(fā)現(xiàn)這客棧也就披了個客棧的殼子,里面簡直是坐小行宮,風(fēng)景如畫,雅致清靜。輫子堯住的小院掩在高高的風(fēng)竹中,更是庭院深深,林木叢叢,極是幽深。
輫子堯一身便服,正坐在竹椅上看書。比起幾年前,輫子堯除了依舊俊朗健碩,又多了幾分霽風(fēng)朗月的氣韻。他手中把玩著兩塊精致的紅香木,上方的綠蔭給他撒上了一片松竹之色,整個人極為清爽。聽到腳步聲,他向倪玥轉(zhuǎn)過頭來,那雙眼睛仍舊如沉潭之水,只是更多了幾分沉封已久的歲月感。
倪玥走近,行了參拜禮。輫子堯淡淡一揮手,仔細打量著她,“第一次打交道時,絕未想到我們有一日會在這里相見?!?p> 倪玥想起那不同尋常的初識,不由又有些羞惱,果斷換個可以聊的話題道:“在燕泣山,聽哥哥們說是太子殿下救了民女,民女終于有機會當(dāng)面謝太子大恩?!?p> 輫子堯未答這個腔,反倒溫聲道:“私下無需叫我殿下,你我相稱吧?!蹦攉h有些詫異,在風(fēng)啟也就罷了,這兒正經(jīng)是他的國!自己與他并無私交!見倪玥未回答,輫子堯又道:“你是老師的女兒,我在你家長大,同你哥哥自小兄弟相稱。若不是師母帶你在外養(yǎng)身子,你我早就熟識了?!?p> 倪玥可不敢真就這么認(rèn)為,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殿下……”,看到輫子堯挑高了眉毛,改口道:“你如何知道我在這里?”
“子車說的?!陛囎訄蛲攉h直截了當(dāng),“他還說你想在這里繼續(xù)助民自強?!?p> 倪玥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沒有正面回答,試探道:“先得謝謝太子應(yīng)我所求。只是……民女想問,若羅山城也行的通的話,太子會阻攔嗎?”
輫子堯微微一笑,“不會,可惜的是行不通?!?p> 倪玥水眸一亮,有種晨露凝結(jié)的美。這一問一答間,她對輫子堯有種奇異的感覺,似乎與他已經(jīng)認(rèn)識多年,有種志同道合一拍即合的興奮。
輫子堯卻望著她笑道:“你以為羅山城是我的斂金之所?幾年不見,風(fēng)都的那個崔賜玥沒了,面前的這個是說話繞圈子的倪玥。”
輫子堯幾句話就驅(qū)離了兩人初次見面的距離感,倪玥臉紅了紅,也省了客套道:“這么強的勢力盛元能有幾個,我懷疑一下難道不正常?算了……,那太子知道金翹的靠山是誰?懷瑜皇城為何容羅山城這么久?”
輫子堯?qū)⑹种械臅釉谧雷由?,正色?“并不真正知道?!币娔攉h又要開口,輫子堯卻笑道:“許久不見,不說這些掃興的吧。我?guī)愠鋈ス涔洌_山城不僅東西好,風(fēng)景也是不錯的。”
……
輫子堯說的沒錯,僅從外觀上說,重金打份下的羅山城有種匠心獨運的美。參差的竹樓間綠水環(huán)繞,精致的石橋連著亭臺水謝點綴其上,欲隱還露在秀木之中。此時秋意已深,紅葉如霜搖曳岸頭,更是如詩如畫。
兩人緩行在石板路上,輫子堯偉岸如松,倪玥靈氣逼人,生生奪走如火紅葉的惹眼,引的路人頻頻回眸側(cè)目。倪玥有種奇怪的感覺,比較起看風(fēng)景,輫子堯似乎更滿意眾人的駐足。在輫子堯的堅持下,倪玥與孟潯菫也搬到了更深客棧。接著一連幾日,輫子堯繼續(xù)帶著倪玥游山玩水,成為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