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亂,與煊學一慣的安靜形成強烈反差。但同百年煊學所經(jīng)歷的過往一樣,那表面的安靜只是假像。煊學從未真的偏安一隅過,只是以一種與梟雄爭霸截然相反的方式參與著世代變更。隨著戰(zhàn)火綿延,天下人開始提起煊學,但卻是煊學那仿佛不存在的、冷得不能再冷的全門。
從全門開始在天下建立全門門屬至今已經(jīng)兩年,在大亂之前就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多日,只不過在大治內(nèi)亂之前,門屬一直默默無聞。大治內(nèi)亂時,門屬首先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中。大冶內(nèi)亂時,皇帝洛尊莂失蹤,兩皇子公開奪權,世家權貴忙著戰(zhàn)隊。除了征兵及捐稅,無人想起黎民百姓如何。此時,門屬應時而出,在大治北境兩個發(fā)展較成熟的洲,迅速組織起來,庇護當?shù)仄矫衩馐軕?zhàn)亂饑荒之苦。
當風啟突襲盛元時,居于兩國接壤的四個洲郡的全門蹤人組織起來,第一時間撤離了四個洲君郡的兩國山民,免得他們受池魚之災。這之后,門屬一直組織安置這些百姓,使他們有衣有食有生活。所以,因為門屬,全門開始升溫,大全引孟潯堇名字開始被人傳唱,成了亂世中平民百姓心之所向的依靠。
這會兒,這位聲名在外的大全引正打馬往鴻煊山方向疾馳,行至鴻煊山以南的一軍營前停了下來。這軍營前飄著大大的酒紅色“安”字旗幟,這是永安王爺洛明灝的烏衣騎駐扎之處。
從大治內(nèi)亂起,永安王爺洛明灝的所作所為就讓人費解。兩皇子爭王之時,一直有王公大臣希望他能出面,甚至有人提說只有永安王能救國于水火。本來他皇叔的身份完全可以稱王,更何況他玄陣術的實力與擁有的烏衣騎在戰(zhàn)爭之時更得民心。但是,在皇帝失蹤后,洛明灝匆匆率軍退出了開鳳,后來就駐扎在大治北境,與鴻煊山南麓的交接之處,不爭、不動,也不支持誰,仿佛睡著了。
孟潯堇打量完空無一人的營口,飛身下馬,正準備抬腳走進去,一只青色酒盅破空飛來,孟潯堇一歪頭,將酒盅接到手中,那酒還是溫的。
孟潯堇抬頭向上看去,“王爺如此悠閑,難不成是找到你家皇帝了?”
一襲橙色木槿暗紋的衣袍揚起又垂下,洛明灝無聲地站在孟潯堇面前。他并未答孟潯堇的問題,開門見山地問道:“又來借兵?!”
“先謝過王爺那一百騎,現(xiàn)在又有更多流民聞風而來,門屬資源著實有限,的確是想順路來問王爺?shù)降缀螘r出手?我也好有個計較。”
洛明灝往樹干上一靠,雙手交抱于胸前,一臉譏諷,“出手?向誰?都姓洛!爺從執(zhí)掌烏衣騎那日起就沒想過圈殺姓洛的人!”
孟潯堇沉默,有些不知該說什么的尷尬。
洛明灝看向遠處影影綽綽地鴻煊山,有些心不在蔫,“爺借兵給你也是還那一紙密信之恩,若不是你的消息,烏衣騎會被扣在開鳳豫康山?!?p> 原來,在開鳳皇室傳出不倫之事時,朝中大小官員關注的都是政權交替,自家得失,少有人再去注意開鳳城內(nèi)的變化。隨著一些新面孔出現(xiàn)在開鳳,一股從未有過的壓抑與不安充斥在城內(nèi)。他們少言寡語,身手詭異,常常夜晚活動,用丑聞與過失拿捏開鳳城內(nèi)有頭臉的人。只于奔走于市井的門屬發(fā)現(xiàn)了異樣,在報投無門之時,孟潯堇差人將這事兒告訴了洛明灝,他是唯一一個愿意聽他說的大治權貴。那時盡管洛明灝正為了弄死白悅音奔忙,但還是騰出手來將開鳳查了個遍。在洛明灝查出重要問題,正要上書皇帝,開鳳就亂了起來。
洛明灝突然問道:“你是真的沒有把柄還是有不被人拿到把柄的辦法?”
孟潯堇不解,“把柄?什么意思?”
洛明灝細看了他一會兒,解釋道:“你發(fā)現(xiàn)開鳳上下被人要挾的事兒,其實……,不光你發(fā)現(xiàn)了,但除了曲三少,他們都選擇了被要挾?!?p> 孟潯堇沉默了片刻,“那是比個人得失大得多的事,他們?yōu)楹我聊恳苍S……是你大冶人將自己和自己的圈子看得比國家利益重,結(jié)果就失了國也失了家?!?p> 洛明灝居然沒生氣,他點了點頭,又去看向北方的山,“那你為什么要提醒爺?你又不是大治人。”
孟潯堇征了征,打了個哈哈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王爺以后若是有出手的打算,就看在這一紙信息救了烏衣騎的情面上告知一二,我還有其它事,就先走了?!闭f完就要拱手道別。
看著孟潯堇并未調(diào)轉(zhuǎn)的馬頭,洛明灝眸光一動,“你這是……要回煊學?”孟潯堇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正要上馬,卻聽到洛明灝懶懶的聲音,“那……一起吧。”
孟潯堇的手一下子停住了,“你要去煊學?在這個時候?”
“是啊,閑的很,正好同你溜達?!?p> 孟潯堇無語,這本該是大忙人的戰(zhàn)將在戰(zhàn)事期間居然說閑得很。洛明灝喚來玄衣吩咐了幾句,就離開了營寨,同孟潯堇同路往煊學而去。進了山,孟潯堇見這洛明灝并未同自己繼續(xù)“閑逛”到惜諳鎮(zhèn),而是還算正常的去了上央谷,這才松了口氣。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回來見她一次,還順路稍來個大麻煩。
孟潯堇先去見炫渡安,中午顧不上吃飯,就匆匆往在心居而去。其實這個時候,孟潯堇是有些分身乏術的,但聽到那個消息后,他就心急如焚,她在信中又不透露只字片語,孟潯堇這才抽身過來一趟。
孟潯堇敲了敲門,那個熟悉的聲音很平靜,“哪兒的信兒?送進來吧?!泵蠞≥劳崎T進去,花廳里那個伏案的纖細身影向自己轉(zhuǎn)了過來,“潯堇???”
孟潯堇笑了笑,走過去坐在她對面,仔細看了看她,這才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碗茶大口喝著。
倪玥收了一臉的驚訝,輕笑道:“稀罕,你怎么現(xiàn)在回來?完全沒想到。”
兩年不見,孟潯堇容貌不改,卻周身的氣息完全不一樣了。艱難、困苦與沖突將一個少年磨礫成才。他的信從第二年開始就少了許多,現(xiàn)在的信函大都是互通消息,商量決策,再未有直接向倪玥要答案的了。現(xiàn)在的孟潯堇果真如倪玥所想,從內(nèi)到外都透著果敢堅決,唯一未變的是一雙眸子,仍舊帶著陽光,所望之處,都是豁然。
兩人湊著頭說了些要緊事,大都是孟潯堇說,倪玥聽。最后孟潯堇提到此次回山的事兒,“……那時給洛明灝傳信,他猜到那是你的主意。”
倪玥無所謂地點點頭,“但還是晚了,大治還是亂了。罷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孟潯堇嗯了一聲,終于開口問了出來,“倪玥,你……可還好?”
倪玥水眸忽閃了一下,黑濯石般的瞳仁閃過一絲鋒芒,“你知道了?”
“盛元交戰(zhàn)已經(jīng)兩個月,邊境不像以前那樣銅墻鐵壁,所以……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你是為這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