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靈宮錦障再次完美成形,輫子堯立即提起那黃金梁凌空而起,帶著它直入那日光交匯幻化而成的錦障。觸到那光時,輫子堯馬上知道這“裂身”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這光錦如刀似劍,要將這黃金殿梁嵌入內(nèi)殿,如何能不裂身。
輫子堯?qū)⑷炕炅δ谥讣?,盡管千刀入身,凌遲之痛入骨,他的手依舊穩(wěn)若泰山。當黃金殿梁的鳳紋與光錦殿梁的鳳紋合二為一時,輫子堯手上一輕,黃金殿梁在眼前消失,光錦靈宮不再隨陽光變化,保持著它最完美的形態(tài)。
輫子堯一下子失了力,但他并沒有墜落。光錦靈宮若虛若實,而輫子堯沒了份量。若下方有人,會看到他虛躺在光錦靈宮的地面上。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只覺得四周金光萬丈,卻又清澈通透。這色澤煦如暖春,但身上卻在發(fā)冷。
輫子堯知道自己不該再繼續(xù),不該讓她見到這樣的自己,但問題是……自己必須要告訴她:在找到對付風元潞的辦法前,一步不可離開靈宮。輫子堯大口喘著氣,用最后一絲力氣取出鳳鳴佩,向上騰氣,將它按在了光錦殿梁的鳳紋上,再次落了下來。
通透感驟失,輫子堯在萬丈金光中落了實地,他聽到孟潯堇的驚叫,“瓷玥!”
半空中正對著那黃金梁著急的串瓷玥猛然回頭,旋身俯沖了下來。
禾焰已經(jīng)按了輫子堯的脈,“失血太多!只怕是……”說著,禾焰袖中長針已出,但那聊勝于無的表情和眉心擰起的疙瘩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串瓷玥什么也顧不得,逐日舞魂的滋養(yǎng)之力潮水般涌向輫子堯的身體,為他休補周身斷開的血脈。串瓷玥擔憂的同時,突然發(fā)覺自己異乎尋常的冷靜。在禾焰都判定他不太好的情況下,自己并不信他也會死!
輫子堯大瞪著眼睛仰望著這張拼到死才能一見的容顏,想要回放棄的人與心從來都不容易,自己已經(jīng)沒有資格了,但一定要救她。輫子堯想要說出此舉的目的,卻吐不出一個字,想要抬手比劃,卻連手指尖都動不了。唯一從了心的只是沒有失去意識。輫子堯痛恨這般無奈,卻也只能無限渴望地看著她救贖般美好的黑瞳,眸光流轉(zhuǎn)訴說衷腸,也訴說著不甘心。
串瓷玥回看他深邃的眸子,不光看懂那說不出的情,也看懂了那不能瞑目的遺憾。串瓷玥知道帝王道上那一路的陪伴必不容易,那滿眼的鮮血和眼前生機漸消的身體就是代價。掌下冰涼的感覺淹沒了曾經(jīng)入骨的痛感。他對自己說過的,做過的都不重要了,重要只是眼前冰涼入骨的身體。只想他能像以前一樣溫熱踏實,像以前一樣生龍活虎,哪怕他仍舊還是會轉(zhuǎn)身而去。
靈宮正人仰馬翻之時,一個人影鬼魅般出現(xiàn)在殿門處,那冷清的氣息穿透了大殿因忙亂攪起的熱度。串瓷玥停在輫子堯心口的手一滯,身子偏轉(zhuǎn)轉(zhuǎn)頭向殿門看,正對上一雙冷清星目。串瓷玥一征,她知道那一定是風元潞,但絕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到了,也絕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風元潞!
劍眉星目、冷清如玉,臉上無妖邪之色,周身不見一絲氤氳紫氣,也沒有一絲陰煞之氣,儼然是煊學智門那個大全引路原楓!他看著串瓷玥,慢慢走了進來,星目中居然帶著一絲緊張,還有那欲進還退的步伐,像是擔心嚇壞眼前佳人。
孟潯堇跳了出來,本能地擋在串瓷玥前面。孟潯堇的武功在風元潞前從來就沒被當回事兒,但風元潞居然識趣地停住了??辞逖矍扒樾螘r,風元潞星目微動,但他不在意,也不怎么關(guān)心。除了那抹橙黃色,旁人死活與已無關(guān),何況那是輫子堯,死了更好。
眼前的她比記憶中更靈動宜人,橙色羅衫居然能搶了這金玉宮殿的貴氣,萬千光華都聚在她一個人身上。尤其是那雙黑曜石般的水眸,無論過去了多少日子,經(jīng)歷了什么,都依舊坦然溫暖。這雙水眸,這抹色彩,這等溫度,風元潞覺得自己就要完整了。風元潞唇角綻開了初雪般的笑容。
串瓷玥心思百轉(zhuǎn),快若閃電。但在所有的急策里,有一個致命的前提,那就是眼前瀕死的輫子堯。若是現(xiàn)在離手,他就真沒生的希望了。
一旁的禾焰沒有費力氣說話或行動,并肩多年,類似情景她只有一種選擇,何況這是輫子堯!
風元潞已經(jīng)有了個重大決擇:立刻——強行——將她帶回風啟!雖然這并不是對侍心宜之人的最初想法,更不是風元潞進入東鴻煊的目標,但此時的風元潞覺得這就是當務(wù)之急。似乎只要她在身邊,就什么都有了。
風元潞的行動比所有人的反應(yīng)都快,就連輫子堯也只看到他略動了一下。可僅僅就在輫子堯肉眼可見的略動里,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兒。無人知道兩人快若閃電的結(jié)束了兩個回合,而這兩個回合給了串瓷玥顛覆性的變化。
風元潞果斷出手,他繞過孟潯堇,一把握住串瓷玥的手肘,煞力已經(jīng)上行。但就在觸到她的那一刻,兩種震動接踵而來。可挪開一座山的巔峰煞力,居然拖不動一個女人?。克秊楹螏Ыo自己一種類似于死的恐懼?!對恐懼的本能讓風元潞做了件行動比頭腦更快的事兒,他手型一變,指尖煞力颶風般直指串瓷玥身前大穴。
串瓷玥右手不敢離開輫子堯,也不愿分流涌向輫子堯的魂力。當風元潞出手抓她時,她本能伸出左手抵抗,卻有形無實。即將被擄和輫子堯活著的希望似乎要將串瓷玥劈成兩半。
不知道是不是山窮水盡逼出的潛力,當風元潞握住她手肘時,心脈處的魂力突然大增,而且變得至純至精。身體發(fā)膚瞬時都被豐盈純正的魂力充滿。但這并不能成為擊敗風元潞的原因。據(jù)串瓷玥所知,風元潞的煞力幾近能毀天滅地,根本無人能抵,誰都不行。所以當風元潞的手如同火燙般松開時,串瓷玥完全不解,更不知道自己贏了一個回合。所以,當風元潞反攻,改抓為指時,串瓷玥根本沒想到他這是要做什么。奇怪的是,同樣是出手,這次風元潞得手了。
盡管這瞬時各有輸贏,但兩人第一時的注意力都不在此,他們注意的是風元潞那下意識的行為。這個場景與多年前燕泣山頂發(fā)生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只不過此時風元潞就似那把含心刀!他這次沒有刺她,卻用煞力封了她的心!
這個行為讓兩人如雷擊頂,這雷擊般的感覺迅速發(fā)酵。串瓷玥沒有動,風元潞大退了一步。他們同時都意識到,在這個顯魂的東鴻靈宮內(nèi),這個行為指出了一個問題,這約是兩人糾葛至今最底層最真實的原因。自從進入東鴻煊,串瓷玥從未再如此驚懼。風元潞出手封心的行為像是捅破了窗紙,而靈心首飾的異動更是補充證實了真相。于是心頭那一系列未解之謎開始啪啪解套。真相來得太快太猛,如破了堤的水,一下子將她完全淹沒。相比之下,風元潞的震驚很快結(jié)束,這個真相說不出好壞,但對目前已經(jīng)得手的狀況來說倒是好事,只是要警惕那點兒不足。
禾焰與孟潯堇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只看到風元潞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了下來,所以只是疑惑戒備地看著二人。彌留狀態(tài)的輫子堯也不能知道的更多。但靈宮內(nèi)詭異的氣氛是被輫子堯打破的。
輫子堯沒有停止呼吸,突然反握住串瓷玥的手,一躍而起,“不要離開靈宮,在這里無人能強迫你!”輫子堯終于說了出來,大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