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灰飛煙滅
轟!
一步踏入朱門,眼前這座宅院忽然活了過來。
原本微不可見的種種雜音,瞬間清晰入耳,利刃破空的嗖嗖聲,重斧砍在骨頭上的咔嚓聲,烈焰焚燒木頭的吱吱聲,以及拼命哀求的嚎哭聲,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仿佛一步踏入地府。
趙拂衣心中一動,咫尺之隔,仿若天涯,院子里如此嘈雜,外面卻一無所覺。
此中必有古怪,若是還有選擇,他一定掉頭就走,可惜秋素白就在外面,若是就這么退出去,只怕后果不妙。
“饒命啊!”
一個(gè)人影跌跌撞撞從對面的堂屋里跑了出來。
這人年紀(jì)大概在十七八歲上下,穿著一身白色錦袍,腰間系著玉帶,手中抓住一把折扇,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滿面驚容,身材瘦弱,不算俊俏的臉上,涂抹著厚厚的脂粉,香氣遠(yuǎn)遠(yuǎn)飄開,遠(yuǎn)遠(yuǎn)瞧上一眼,就令他心中厭惡。
“救救我!”
這人一眼看到趙拂衣,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向他跑了過來。
趙拂衣眉頭一皺,心中提起戒備,這地方處處透著詭異,絕不能掉以輕心,眼前這個(gè)世家公子,雖然看著像個(gè)廢物,但也不能容他近身。
嗖!
還不等他想完,就見一支長箭從堂屋里急驟射出,從這位世家公子的背后射入,胸前射出,扎在道旁一棵百年老樹上,竟將他硬生生釘在樹上。
“?。 ?p> 這位世家公子雖然被一箭穿心,眼見不能活了,卻也沒有立即死去,雙手抓著大樹,留下道道血痕,雙腳不斷掙扎,在地上犁出一道道壕溝,看起來慘不忍睹。
“嗯?”
趙拂衣眉頭大皺,卻沒有上前,向后又退了半步。
長安城是大魏兩都之一,在此駐扎的長安六衛(wèi),乃是大魏王朝一等一的強(qiáng)軍,其中高手無數(shù),更何況,長安內(nèi)城世家大族無數(shù),還有許門這種以武立門的府邸,更是藏龍臥虎,不知藏有多少高手。
因此,從來沒有盜匪敢在長安城中生事,就算是地頭蛇鐵槍會,背靠長安六衛(wèi)之一,也要夾起尾巴做人,用心挑選對象,甚至只敢欺負(fù)外來商戶,不敢隨意禍害本地住戶。
也因此,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敢在長安城里明火執(zhí)仗的殺人,敢這么做的,絕會不是尋常盜匪。
故此,他雖然可憐這位世家公子,卻不愿輕易沾染因果。
“小子!你是什么人?”
可惜趙拂衣雖不愿沾染因果,因果卻要來沾染他。
就在他凝神戒備的時(shí)候,兩名滿身鮮血的軍士,披著一身軟甲,大步從堂屋里走了出來,其中一人厲聲喝道。
問話這名軍士,身高在八尺左右,滿臉驕橫之色,一身鮮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一手持著精鐵長刀,鮮血一滴滴從刀鋒上滴落,一手抓著牛皮厚盾,盾牌上滿是刀痕,此人正是大魏軍中最為精銳的兵種——刀盾兵。
在他旁邊的軍士,穿著與他一樣,都是一身軟甲,唯一不同的是,這人右手提著一把強(qiáng)弓,足有半人多長,左手提著一支長箭,卻是一名長弓手。
“在下路過此地,聽到里面有喊殺聲,這才進(jìn)來瞧瞧,不知兩位怎么稱呼?”
趙拂衣緩緩說道。
他心中暗自提起警惕,眼前這兩人絕不好對付,雖然穿著打扮,只是尋常軍士,看起來也不像武學(xué)高手,可是一身殺氣,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如果說,每日在城里訓(xùn)練的軍士像馴化過的家犬,眼前這兩位就是不折不扣的野狼。
更何況,這兩名軍士自身雖然不強(qiáng),但既敢在長安城里,肆無忌憚,殺人放火,必然是受軍中的指派,若是跟他們動手,搞不好會惹麻煩上身。
“路過?哈哈,真有意思!”
刀盾兵放聲大笑,就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大笑聲中,快步向他走來,就在兩人相距不足七尺的時(shí)候,忽然停止大笑,說道:“老子石三,那是我兄弟唐四!”
說話之間,他提起盾牌,向身后那名長弓手晃了晃。
趙拂衣抬起頭,沖著遠(yuǎn)處唐四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料,就在趙拂衣轉(zhuǎn)頭的一瞬。
石三臉上忽然露出獰笑,提起精鐵長刀,驟然一刀砍來,刀鋒所指,赫然是趙拂衣的脖頸,竟要一刀將他人頭砍下。
“嗯?”
趙拂衣腳下一錯(cuò),急忙向旁邊閃開一步,躲開這致命一刀。
也幸虧,從三人見面開始,他就一直提著警惕,剛才雖然是在跟唐四打招呼,但七分注意,都放在石三身上,這才有驚無險(xiǎn),遠(yuǎn)遠(yuǎn)躲過這一刀。
噌!
不料,他閃開之后,還沒來得及站穩(wěn),就聽遠(yuǎn)處的一聲,接著,一箭凌空而來,箭鋒直指心臟。
這一箭又快又冷,又急又準(zhǔn),箭法之強(qiáng),竟是他生平僅見。
趙拂衣心中一驚,腳下一晃,急忙向右閃開,可惜遲了半步,沒有完全避過,長箭擦身而過,火辣辣的擦出一道血痕。
這還是他已躍入外家層次,皮膚的防御幾乎與牛皮相當(dāng),否則,這一箭就不是擦出一道血痕,而是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眼見一箭不中,石三再次揮刀,狠狠向他劈來。
……
“該死!”
趙拂衣心中大怒。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雖然不知何故,這兩位非要置他于死地,但今日之事,必難善了,如果他想不死,就只有殺了這兩人。
難怪剛才進(jìn)門之前,秋素白會叮囑他,要他活下去,看來早已預(yù)料到這個(gè)局面。
想到這里,他也不顧忌眼兩人的身份,不再避讓,飛身向前一縱,向石三正面沖去。
無論是石三也好,唐四也罷,出手雖然兇悍,殺人不眨眼,但從力量、速度來說,不過是尋常士卒,正面交鋒,絕不是他對手。
唰!
趙拂衣一步追到石三身前,單掌向前一劈,帶起一陣風(fēng)聲,徑直向他的脖子劈去。
“??!”
石三見他掌勢兇猛,不由大吃一驚,來不及出刀阻攔,急忙提起盾牌,擋在身前。
趙拂衣微微冷笑一聲,掌勢不變,一掌拍在牛皮盾上,將石三平平向后推出三五丈遠(yuǎn)。
他已是外家層次的高手,身具一頭板角青牛的力量,就算是隨意一掌,也不是一個(gè)尋常士卒能擋住的。
一掌拍出之后,趙拂衣毫不遲疑,第二掌接連拍出,依舊拍在牛皮盾上,再次將石三逼退了七八步遠(yuǎn)。
石三倒也頑強(qiáng),挨了之后兩掌,居然還撐得住,雖然震得虎口流血,倒也沒有扔下盾牌。
“小子,你夠狠!”
石三緩了一口氣,大吼一聲,揮刀再次砍了過來。
“呵呵!”
趙拂衣冷笑一聲,瞧也不瞧他一眼,身形一轉(zhuǎn),向旁邊的唐四沖了過去。
兩掌之后,他已趕到正堂之中,距離唐四不過七尺而已。
唐四臉色一變,急忙向后退去。
剛才甫一交手,唐四就試圖配合石三,從遠(yuǎn)處射殺趙拂衣,可惜趙拂衣為人機(jī)警,始終將石三逼在他身前,沒有給唐四出手的機(jī)會。
事實(shí)上,這也是趙拂衣的策略。
對他來說,石三再強(qiáng),撐死了不過一名精兵,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遠(yuǎn)不如他,就算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勝他十倍,也會被他輕易碾壓。
唐四就截然不同,手中長弓是真正可以威脅他性命的東西。
故此,他剛才雖然兩掌劈在石三盾上,目的卻不過是借機(jī)接近唐四,趁機(jī)取了唐四的性命。
“死!”
趙拂衣一聲低喝,趕到唐四身前。
唐四連忙揮舞長弓阻擋,腳下急忙向后退去。
趙拂衣也不退縮,雙掌齊出,一掌揮出,撥開唐四手中長弓,一掌發(fā)力,陡然向前一掌,正印在唐四額頭。
只聽“咔”的一聲,唐四頭骨破碎,當(dāng)場斃命。
“去死!”
身后石三暴怒,大吼一聲,橫刀向趙拂衣劈來。
趙拂衣向前跨出一步,躲過這一刀,順手從唐四斜跨的箭囊之中,抽出一支長箭來,輕輕一個(gè)轉(zhuǎn)身,反手一甩,長箭脫手而出,正中唐四的喉嚨。
以他外家層次的修為,身具一牛之力,再加上林鎮(zhèn)十余年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yàn),無論是力量,還是經(jīng)驗(yàn),都可以碾壓石三和唐四。
真要施展辣手,收拾這兩個(gè)人,不過舉手之勞,就算他們是百戰(zhàn)精銳也不例外。
只是人殺了,接下來,又要如何處理,他可不相信來這里執(zhí)行任務(wù)的只有這兩個(gè)人。
“難道秋素白的一聲,是要我一路殺到后花園?”
趙拂衣眉頭大皺,正在考慮下一步如何行事,忽然發(fā)現(xiàn)石三和唐四的尸體,急遽風(fēng)化,轉(zhuǎn)眼之間,便化作一堆飛灰。
“?。俊?p> 趙拂衣不由大驚,猛然想起什么,抬頭望屋外。
只見剛才那個(gè)世家公子被射死的地方望去,只有孤零零的一支長箭,一堆飛灰,堆在樹下,尸體早已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