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言情

西沉記

【章二十三】猜心

西沉記 阿今今今今 5007 2019-03-31 06:50:47

  【西沉記章二十三猜心】

  “莞莞,我有話對你說?!蔽要q豫了一下,拉緊了棋莞的手,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鼓足了勇氣,道,“你是個男孩子,你跟我說說,你們男孩子,一般都喜歡怎樣的女孩子?”

  顯然我的這個問題一下子把棋莞驚到了,他張了嘴半晌,想了好一會,卻也不問我為什么要問他這個問題,歪著頭思考半天,然后開口,“我不知道,我不是男孩子,我不知道男孩子都喜歡什么女孩子?!?p>  “你開什么玩笑!”我的煩心事除了棋莞,身旁也無人可訴了,他可以說是我唯一的指望,可如今這指望卻指望不上,我給了他一個栗鑿,“你不是男孩子?你怎么不是男孩子?你就沒對女孩動過心嗎?我是說,你沒喜歡過女孩嗎?”

  棋莞又一歪頭,朝我一笑,“有,我喜歡沉沉你啊?!?p>  我本以為我已經(jīng)是極不通男女之情的了,可誰知道莞莞比我還不通,我有些無奈,但除了莞莞我也無人可訴,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這個話題,“我知道,但你說的喜歡跟我說的不是一碼事。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真是沒救?!?p>  不知為何,聽了我這話,棋莞那蒼白面皮上竟有些泛紅,他有點緊張,兩只手不停地攪動,支支吾吾的,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半個字。我也管不上他怎么了,只能換個方法問他,“莞莞你說,你覺得,你覺得東升,我是說你覺得,東升他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嗯——”棋莞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又是思索了一陣,好像經(jīng)過了十分艱難的思考,然后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出來?!?p>  我早知道你想不出來,廢物,我在心里氣急,但表面上卻沒說出口,只又換個方法問棋莞,我壓低了聲音,極小聲地問,“莞莞,我問你,你覺得,我是說你覺得,你覺得,東升,喜不喜歡我?”

  “東升當(dāng)然——”棋莞好像聽到個他終于能回答的問題似的,興奮異常,聲音大了起來,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勒令他小聲,棋莞點點頭,我才松了手,他也壓低聲音對我道,“東升當(dāng)然喜歡你啊,他不喜歡你,還能喜歡我嗎?”

  “他肯定不會喜歡你,”我搖手,但我還是覺得棋莞沒有領(lǐng)會到我話里的意思,于是想方設(shè)法給他解釋,“我說的喜歡,跟你說的喜歡不一樣,我說的喜歡,我說的喜歡是,是《西廂記》里的張生對崔鶯鶯,那樣的喜歡,你懂嗎?”

  棋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好像恍然大悟,眼睛發(fā)亮,“啊——沉沉,我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想做夫妻的那種喜歡?!段鲙洝防锍^,我知道?!?p>  棋莞這話說得實在太直白,說得我一張大紅臉,但他到底是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也不同這根木頭計較,于是我又壓低聲音偷偷問,“對,那,那你覺得,東升他,他有沒有?”

  又是漫長的思索,每次棋莞一思索準沒戲,我已經(jīng)幾乎放棄了,就在這時候,棋莞開口道,“沉沉,我不知道東升有沒有這想法,但整個狐族里他待你最特別,這所有狐貍都知道。你想想,之前在涂山上,他除了跟你,是從不跟旁人一起的。”

  “那是因為就我倆不修九尾啊?!蔽彝缴弦惶?,抱著被子縮成一團。

  “你這樣說……也是哦,”棋莞立刻接受了我的說法,“但之前琴歌要東升跟她走,他也沒有走啊,明明那么多男狐貍都喜歡琴歌,誰不知道琴歌喜歡東——”

  “不許提琴歌!”我猛地坐了起來沖棋莞喊,棋莞怕不是被我嚇到了,趕緊閉嘴,半晌又改口。

  “好了好了我不說琴歌了,”棋莞揮手,又看著我,“沉沉,你好奇怪,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你——”

  我又一下子捂住了棋莞的嘴,威脅他,“什么都沒有,我什么都沒有,我就是好奇,你知道了嗎?我就是好奇!”

  “唔——好奇——唔——”棋莞猛點頭,“沉沉,沉沉我知道了——你松手——”

  我松開了棋莞,卻心里又煩得不行,便又拉住棋莞的手,他也就乖乖地拉住我的手,一下一下按著我的掌心,我癡癡地躺著發(fā)了會呆。雖然我還是不敢相信秋坪爹說過的東升他喜歡我的話,但我又沒有辦法完全不信,我心里清楚,秋坪爹應(yīng)該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騙我,可我依舊無法說服我自己去相信。秋坪爹要我自己去問東升,可這怎么可能呢?我怕是話還沒出口就要羞死了,本想要靠著棋莞來排解,可越跟這木頭說就越糾結(jié),一點用處都沒有??墒?,若要我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就這樣一直糾結(jié)下去,對我來講可是更難熬,我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秋坪爹會直面自己,不會欺騙自己,那就不能逃避,也不能視而不見。如此下去,非但解決不了,還會影響我修九尾,那這就是我更不能忍受的了。

  “嗔嗔,想要進益,就要過情關(guān),想要過情關(guān),就不能逃避?!?p>  我又想起秋坪爹的話來,又仔細想了一遍我所記得的東升的所有喜好,我一下子坐起來,拉緊了棋莞的手,好像抓住救星一般,我認真道,“莞莞,我明白了,我知道東升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他喜歡會讀書,會彈琴又溫柔的女孩子,對不對?男子都喜歡這樣的,就像是書生戲里的小姐,你說是不是?”

  “書生戲里的小姐……”棋莞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然后點點頭,好像是認同了我的話,“嗯,我覺得有道理,戲里大家都喜歡大家閨秀,崔鶯鶯,白素貞,大家都喜歡那樣的女子。”

  很好,我在心里拍了一下手,總算是和莞莞達成了共識,雖然莞莞不通男女之事,自個兒也算不上血性男兒,但他到底也是個男孩子,他說的話也還可信。往日里我最煩的就是讀書寫字,只要一提到這件事我就能一個頭兩個大,但秋坪爹說了東升喜歡我,那肯定不是混說的,我只要略施小計,東升肯定會露出狐貍尾巴來。要知道我們狐族天生最擅長的就是揣測人心,施魅惑之術(shù),我雖然不是行家,但到底還是狐貍,又聽了那么多戲,演大家閨秀有什么難的?他往日最喜歡裝正經(jīng),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樣子,那我就要看看他到底會不會慌亂不堪,否則總是我在這里糾結(jié)得吃不好睡不著,也太不公平了。

  “好,莞莞,我明白了,”我斗志十足,又握緊了棋莞,“謝謝你莞莞。”

  “?。俊逼遢革@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我為什么謝他,但他還是微笑了一下,“不客氣?!?p>  想通了這一層,當(dāng)晚我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早早起床,坐在梳妝臺前,取了妝奩,用銅盆接了清水凈了臉,細細梳了個拋家髻,取了一支鑲了珍珠的金絲步搖簪在鬢上。又拿了螺子黛并紅藍花作的胭脂,仔仔細細裝扮一新,又穿了一身荼白褙子并淡煙綠裙,又學(xué)著戲里的大家閨秀拿了一柄銀線繡辛夷花的團扇在手里,我在鏡前又查看一番,直到自己滿意了才推門出去,棋莞正在院中合歡樹下與秋坪爹玩擲骰,見了我便站起身來。

  “沉沉,你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么?”棋莞眼尖,跑過來拉著我的手,“與往日的沉沉似乎有些不同,發(fā)髻也換了,衣服也換了,還抹了口脂。”

  “不會很奇怪吧?你覺得好看嗎?”問棋莞等于沒問,但我還是病急亂投醫(yī),拉著他的手,“眉毛沒有歪吧?口脂會不會太濃了?”

  “不會,我覺得可好看了,”棋莞果然除了夸是說不出什么來的,他笑彎了眼,又喊秋坪爹,“秋坪爹,你也覺得沉沉好看,是不是?”

  “是,好看,好看,”秋坪爹一邊把玩骰子一邊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知己者容,我們嗔嗔也為知己者容咯?!?p>  他這樣一說,我又不得有些羞澀,只轉(zhuǎn)著團扇柄不知說什么好,秋坪爹看出我的窘迫,也不再說,只道,“行了,棋莞,過來繼續(xù)擲骰。嗔嗔,東升在東廂的書房里寫字,我剛泡了合歡茶,你給他送去?!?p>  我正愁沒理由去找東升,秋坪爹就給我找了個理由,我趕緊把團扇放在石桌上,端了盛了合歡茶的小茶盤,慢慢往書房挪過去,身后又是秋坪爹和棋莞擲骰的笑聲,我暗暗吸了口氣,走到書房門口,撩起門簾,東升果然在,正站在桌前,拿著毛筆在紙上揮毫,見我進去也只是抬了抬頭。我把茶盤放下,輕聲道,“東升,秋坪爹泡了合歡茶,要我給你送來?!?p>  “嗯,好?!毕啾绕鹞业牟惶匀?,東升自然得不得了,他接著道,“昨晚睡得怎么樣,還習(xí)慣么?”

  “嗯,嗯?!蔽铱桃庾屪约赫f話聲音放輕,放溫柔,“你呢?”

  “一般?!?p>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東升寫完一張,把手邊的一本古書翻了一頁。我接過他寫完的那張紙,仔細看了看,又默讀一遍,只覺得很熟悉,但可惜我肚子里墨水實在是少,無論怎樣都想不起他到底寫的是什么,就在我還在苦思冥想的時候,東升道,“是《鳳求凰》。”

  我把那張紙放下,心里有點挫敗,只怨自己怎么連《鳳求凰》都忘了,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我只看著東升寫字,又想著說些什么,又不知說什么。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到戲里的大小姐都是會寫字的,彈琴讀書什么的我一時學(xué)不會,寫幾個破字我還學(xué)不會么?我心想,凡事總有開始,寫幾個破字有什么難的,說不定我一出手,寫得就比東升好,可不得讓他對我刮目相看?便主動道,“秋坪爹向來夸你字寫得好,我也想學(xué)寫幾個?!?p>  聽我說這話,東升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頗有疑惑,怕不是他向來知道我不喜歡舞文弄墨,今日主動提出想要學(xué)寫字,該是出乎他的意料。我暗喜,這還不算什么的呢,我蘇西沉只要想學(xué),有我學(xué)不會的嗎?我修九尾都志在必得,只要我愿意下功夫,別說寫幾個破字,拿下他蘇東升都是遲早的事,早晚都是我裙下之臣。于是我主動走過去拿起另一只毛筆,可那筆一到我手上就不聽使喚,明明在東升手上就很自如,到我手上就歪歪扭扭,我勉強在宣紙上學(xué)著東升的筆跡寫了一個字,可那哪里是字呢?就是幾個墨點,我感覺有點窘迫,又想發(fā)小脾氣摔筆了,就在這時候,東升從我身后伸過手來握住了我的手,重新鋪開一張宣紙,他的手一握住我的手,我就只覺得一張臉全燒起來,心顫得厲害,嚇得不敢說一句話。東升輕聲道,“嗔嗔,筆不是你那樣握的,要豎直?!?p>  我真是太差勁了,我在心里怨恨自己,剛剛還勢在必得呢,怎么這下子就完全亂了陣腳,不過是握手而已,怕什么呢?可我半邊腦子這樣想,半邊腦子就不這樣想了。東升一只手握著我的手,另一只手撐著書桌,整個地把我圈在懷里,我們倆之間距離幾乎是零。別說圈在懷里,平常他只要靠近我小于一米我全身就開始發(fā)慌,此刻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得手心出汗,筆也握不緊,可東升依舊緊緊握著我的手,那筆脫不開去,他的臉幾乎要貼著我的臉了,我能聽到他的呼吸,我能感覺到他的體溫,我還能聞到他衣角的皂角香,我心里一半聲音在喊著趕緊跑,另外一半的聲音在喊著不要動,就在我在糾結(jié)得發(fā)昏的時候,東升道,“你想要學(xué)哪個字?”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學(xué)大家閨秀寫字,什么志在必得,什么裙下之臣,都一股腦全忘了,昨晚的雄心壯志也煙消云散,“我——”

  “那寫一個你的名字。”東升說著,便握著我的手在宣紙上寫起來,我腦子里根本沒有寫字,整個手都發(fā)軟,全靠他握著寫完了兩個字,“月落西沉,西沉?!?p>  他很少喊我大名的,可我大概已經(jīng)真的是瘋了,他喊一聲西沉都好聽,他的聲音好聽,叫得我的名字也好聽,我也不看字,就呆呆看著東升的側(cè)臉,看他的眼睛和嘴角,只看他又瞧了瞧那兩個字,似乎挺滿意,然后轉(zhuǎn)臉看我,怕不是看我的呆樣好笑,扯開一個笑容,“嗔嗔?”

  他笑起來也好看,他怎樣都好看,我整個看呆了。秋坪爹沒有點破我心思的時候,我還能騙一下自己,現(xiàn)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是怎么地也騙不了自己了。我沒救了,我自不量力,我螳臂當(dāng)車,我蚍蜉撼樹,全是我傻,我在心里這樣罵自己,被他一喊醒過神來,趕緊低下頭,但腦子還是一半清楚一半迷糊,我喃喃道,“還,還有你的名字,教我寫你的名字。”

  “日出東升,月落西沉”,這本是我們在涂山之上從人族那些書里學(xué)來的,在叫西沉之前,其他狐貍都跟著琴歌喊我白貍子,有了西沉這個名字之后,我才好像真的有了我自己,而不是一只默默無聞、與大家格格不入的白貍子。東升握著我的手寫了他的名字,我在心里默念這兩個字,我恍惚覺得,這兩個字熟悉得很,又陌生得很,可是無論我如何想,這兩個字總是在我心里,東升總是和西沉在一起,就好像日月總在一起似的。

  “日出東升。”東升寫完那兩個字,松了我的手,我趕緊握住那毛筆,站到一邊,東升取了一杯合歡茶,喝了一口,看著我笑道,“嗔嗔,我們倆名字是一對?!?p>  “啪”地一聲,我手里的毛筆摔在了地上,上面還蘸滿了墨,摔得青石地磚上一片墨跡,還有幾滴濺在我的裙角,我驚慌失措,不知是該回答好,還是不該回答好,不知是走好,還是呆在原地好,我不知道東升為什么突然這樣說,他是有意這樣說,還是無意這樣說?我該是接著問他,還是什么都不要問?我一時大腦一片空白,心里一團亂麻,也顧不上拾那支筆,也不管東升是什么神情,愣了幾秒之后奪路而逃,掀開那門簾跑了出去,一路跑回了西廂房,鎖了門,伏在榻上把臉蒙上,可我蒙上了臉,一閉眼,腦子里還全都是東升的臉,還都是那句“我們倆名字是一對”,我又喜又怕,又驚又慌,東升握著我的手,東升的側(cè)臉,東升的聲音,他的笑容,一樣一樣地都在,怎么也趕不出腦子去,我真沒用,我對自己這樣說,我真是太沒用了。

阿今今今今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睍r隔多年再看《鳳求凰》,寫得依舊動人。嗔嗔欲主動可自不量力反被攻陷,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