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遠寧見莫淑一臉狐疑,便道:“好,若是姑娘幫在下度過這次的難關,姑娘只管提,只要我能辦到的,必定會應允的,”然后又想起什么,悠悠道,“啊,不過讓我放姑娘走這樣的話,就不要提了,省的又有些不愉快?!?p> 莫淑心里冷笑,還真是心思縝密,不過只要你肯答應,說不準我們就出去了。于是,眼睛一轉,稍顯興奮道:“殿下此話當真?”
“自然如此,”慕容遠寧見莫淑雙眼中帶著點點星光,像是個小丫頭一般,心里有幾分疼愛。忽而想起懷中的一物,笑著從自己懷里掏了個玉佩出來,雙手托于莫淑,笑道:“這玉佩是我們南燕皇室的信物,本王以南燕皇室起誓只要姑娘能夠助我們擺脫南齊合圍之勢,必定為姑娘完成一個心愿?!?p> 莫淑也恭敬地雙手接過,只見那白玉潔白無瑕,溫暖和潤,一面刻著些圖案,另一面寫了個燕字,下面還帶著金色的穗子。莫淑知道這是皇族的信物,暗忖著若是到時候南齊官兵沖進來看到這玉,自己再說是什么南齊人被挾來的,怕也是百口莫辯,暗覺這慕容遠寧心思也深沉的緊。
莫淑舉起那玉,笑道:“好吧,既然殿下說得這般鄭重,小女子就姑且信了?!闭f著從一旁小盒中拿出個荷包將那玉佩收了,又放在小盒里。
慕容遠寧一舉手道:“等等,我這玉佩也正經是塊名玉呢,若是放在盒子里,出來進去的,丟了怎么辦?”
“那殿下要如何呢?”莫淑被說中心事,眉頭微蹙。
“姑娘戴著如何?這玉正稱姑娘出塵的氣質。”慕容遠寧滿臉希冀地說道。
莫淑心里很是不情愿,想著若是慕容遠寧失敗,在南齊大軍前,一塊玉佩說不準就會害了她的性命,是以有些猶豫。但看著慕容遠寧炯炯的目光,似乎她若是不戴,這對話便不會結束似的。只好把玉佩帶上,一邊還安慰自己,沒事,若是真等到南齊隊伍攻進來,記得扔了就是。
慕容遠寧見莫淑將玉佩掛上,心里一陣欣喜,根本沒有注意到莫淑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原來在南燕,若是女子戴上了男子的信物便是許配給男子的意思。雖然知道莫淑不懂其中的含義,但慕容遠寧哄騙著她戴上了,心里也是歡喜的。
慕容遠寧心里高興,面上笑意更濃,柔聲問道:“姑娘愿意說說有何辦法能應戰(zhàn)了?”
莫淑嫣然一笑道:“午后無事也替殿下想了一想,只是不知可不可行,還得請殿下指正才是。”說著從案幾旁的幾個卷軸中拿了一個,鋪在案幾之上,上面畫著附近的山勢河流,還有各式的線條,不難看出莫淑確實下了工夫,思慮良久。
慕容遠寧看著地圖上的線條,沒來由地覺得莫淑當真能想出個很好的辦法來。莫淑緩緩說道:“南齊軍隊素以輕騎著稱,機動能力強,而南燕軍隊則是殺傷力強,但行動遲緩,如今南燕地處丘陵地帶,南齊隊伍占優(yōu)勢,南燕則處劣勢?!?p> “正是,正是?!蹦饺葸h寧一聽莫淑對兩軍的特點分析得這般準確,心里又多了幾分期待,也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建議趁著南齊隊伍還沒有趕到,率先將隊伍退守穆陵關,穆陵關山勢險要,有很多險道,南齊軍隊無法從兩邊一攻而上,只能走險道。南燕現(xiàn)在士兵不多,逼迫他們只走險道,而南燕在兩側設伏,比起正面交鋒更有勝算?!蹦缯f道。
慕容遠寧眼前一亮,拊掌笑道:“是啊,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币贿呎f著一邊手在地圖上劃著,道:“若是再分些人,輕裝而行,繞到隊伍的后面,等到他們盡數(shù)入了穆陵關,便來個關門打狗,前后夾擊,說不準還能將這些人全部清繳呢?!?p> 莫淑一聽心里一突,自己只是想著防守辦法,若是真的將南齊的隊伍給剿滅了,自己不能逃跑也便罷了,自己怎么對得起蕭銘念。心里如是想著,臉上的表情不自然地凝住。慕容遠寧說得興奮這才發(fā)現(xiàn)莫淑許久沒有搭聲,抬頭一看便見莫淑一臉嚴肅。
“姑娘?莫姑娘?”慕容遠寧出聲喚道。
“???”莫淑眨巴眨巴眼睛,這才反應過來。
“沒想到我會更進一步吧?聽到要把南齊的隊伍給滅了,心里不舒服?”慕容遠寧嘴邊勾著一抹邪笑。
莫淑凝聲半響,才冷笑道:“殿下分明答應不讓我牽涉進與南齊的交戰(zhàn)中,我不過是想個退守之計,殿下轉而為進攻之計...”莫淑臉上的笑容漸露譏諷,道,“殿下還當真是無毒不丈夫,小女子當真是甘拜下風了?!?p> “放心,”慕容遠寧不以為忤,笑得暢快,道:“就像你說的,南齊國富民強,與我們南燕不同,這么一點兒挫折不會動了南齊的筋骨的。”
莫淑冷哼一聲,道:“哼,那也沒有理由平白送了人去,更是平白葬送了多少南齊士兵。只恨那羅婆婆不放我離開,否則哪里會有這么多事情?”莫淑見慕容遠寧面上得意,似乎也沒有受莫淑幾句話的影響,心里更加煩悶,也沒有多想,便出言道,“殿下也莫要太得意,殿下以為南齊便能忍了這樣的啟齒大辱嗎?如若是殿下趁此退兵興許能換得幾年的茍延殘喘,若是趁勝逼近建康,陛下管教殿下有去無回?!?p> 慕容遠寧臉上的笑容漸冷,探身附在莫淑耳邊道:“姑娘說得都沒有錯,你們南齊當真是國強民富...”轉頭看著莫淑如凝脂般的脖頸,輕笑道,“人杰地靈...”慕容遠寧能清楚地聽到莫淑磨牙的聲音,微微嘆息道:“攻陷建康...我倒是有這個心?!蹦缑偷乜此U些撞上慕容遠寧的鼻子上,兩道寒光直射入慕容遠寧的雙眸。慕容遠寧眼中被激蕩出興奮的光芒,笑道:“可惜有姑娘在羅家莊,殞我雄師,本王也是有心無力了?!?p> 莫淑冷笑道:“我不過就是一介女流尚且如此,南齊自然是藏龍臥虎,殿下最好趁早明白這個道理?!?p> 慕容遠寧搖了搖頭,笑道:“但姑娘...這天意怕是不愿南齊這般耀武揚威?!蹦缋溲劭此?,慕容遠寧接道,“羅婆婆只想著她的羅家莊,若是她能顧全大局,真放你去了虞思齊那里,當真是他的臂膀了,可惜啊...”慕容遠寧長嘆出一口氣,“沒想到南齊的臂膀就這么被我給折了,這算不算是天助我也呢?嗯?”
莫淑感覺著耳邊一陣又一陣的熱氣,想她在幽州時,連她王兄都要敬她三分,怎會有人對她如此輕薄。不禁雙拳緊握,衣裙都被攥出了大片褶皺,當真要費一番心力才能忍住不失態(tài)地一拳打在這人臉上。
慕容遠寧看著莫淑氣鼓鼓的樣子,緊抿著雙唇,眼中有些濕潤,似是快要被氣哭的樣子,甚是可愛。慕容遠寧緩緩坐了回去,悠悠道:“姑娘還是莫要總是生氣,生氣傷肝,對身體不好?!币贿呎f著一邊把茶底子一飲而盡,起身道:“天色也晚了,在下就不久留了?!闭f著又向前探了探,故意壓低聲音道,“畢竟孤男寡女的,傳出去對姑娘的聲譽有損?!闭f著沖莫淑挑了挑眉,又輕笑兩聲,一揖道,“告辭?!?p> 莫淑長這么大,頭一次失禮得沒有起身送客,只揚聲道:“巧兒!送!客!”站在外面的陸巧兒聽見了,忙掀簾走了進來。面上也極不友善,雖然兩人說話聲音不算大,她在外面也未聽得真切但大抵也是聽到些內容的。冷聲道:“殿下請?!?p> 慕容遠寧對她們主仆二人的冷淡不甚在意,畢竟今日他是最大的贏家,對于輸家小小的不滿,他還是有這個包容心的。
待慕容遠寧出了營帳,看著慕容遠寧已經走遠了,陸巧兒才又進了營帳。莫淑還保持著原樣的姿勢,臉上冰冷得似是帶了些冰霜似的。陸巧兒跪坐在一旁,輕聲喚道:“小姐,別理他,為他不值得氣壞了身子?!?p> “哼,到底燕國皆是蠻夷無禮之徒!”莫淑也顧不得失態(tài),指著門口喝道。
陸巧兒一聽心里一驚,好在周遭沒人近前,但也不敢放松警惕遂探身過去,壓低聲音道:“小姐,再忍忍吧,想來寧王也就是嬉笑一番,到底對小姐還是以禮相待的?!?p> 莫淑一甩廣袖,一掌拍在案幾之上,杏眼圓凳,厲喝道:“你當他還想如何?怎的?他給你吃什么迷魂藥了?!你這般為他說話?!”
陸巧兒見莫淑當真動怒了,忙稽首道:“小姐息怒,巧兒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只是...小姐若是為了這么個無禮之徒氣壞了身子,實在不值得。況且我們人在屋檐下,言語不能有差。請小姐明鑒?!?p> 莫淑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越發(fā)覺得自己今日情緒太過激動,腦子都不甚清明了些。一甩衣袖,站起身來,淡淡道:“罷了,起來吧,今日已是夠心煩的了,別再給我添堵了?!?p> 陸巧兒應聲而起,伸手便要扶莫淑,被莫淑拂開,沒好氣道:“別扶我,去扶寧王殿下去吧?!闭f著也不理陸巧兒徑自便往內室而去。
陸巧兒訕訕一笑,也不打攪莫淑,直把外面的殘杯余盞和地圖收拾干凈,這才進了內室。只見莫淑歪在床榻上,拿著本經書來看。陸巧兒心里輕笑,看起來真是給氣急了,想想上一回莫淑拿出經書來看還是拓跋云瓔有一回風寒纏綿病榻一月才終于痊愈,結果出了房的第一日拓跋云瓔便跳進池塘里去玩兒,那真是把偶數(shù)給氣著了。
那還是陸巧兒頭一回看到莫淑那般失態(tài),竟然被氣哭了,那副架勢當真把云瓔和她都給嚇壞了。今日雖比不上當日,但也可以較量一番了。陸巧兒端了水進去,笑道:“小姐,連身子都擦洗便要休息了?”
莫淑裝聾作啞,陸巧兒接著道:“小姐不洗嗎?也好,省得沾了水又受風,那奴婢便把這水給潑了去?!?p> 莫淑雖然心里覺得不該遷怒陸巧兒,但是面上卻放不下來,冷哼一聲道:“怎么?搭上了寧王殿下,便也來欺負我了?”
陸巧兒賠笑道:“哎呦,瞧小姐您說得這是什么話?您這氣也總該氣夠了,奴婢認識寧王有多長時間,見您的時候又是什么境況?還會和寧王殿下來欺負您?您也真敢說?!币贿呎f著一邊扶著莫淑起身道,“咱們不還要在這兒待上些時日嘛,小姐總是這樣心里存著氣,一日兩日的也便罷了,時候長了這身子還受得了?小姐您比奴婢了解,還用奴婢給您講道理嗎?”
莫淑怎會疑慮陸巧兒的忠心,只是今日實在是氣急了,任何說慕容遠寧好話的都聽不得,緩了一會兒也平靜些了,半推半就地起身,還不忘杏眼一翻瞪了陸巧兒一眼。陸巧兒一邊扶著莫淑往鏡前去,從鏡中看到莫淑臉上不多見的表情,噗嗤一笑道:“這可不是小姐的作風,奚公子那小話說著,也沒見您面紅耳赤,往心里去過,怎么倒因為寧王氣成這副模樣?”
莫淑不知怎的,心里猛地就慌了,脖頸隱約的還有慕容遠寧殘存的熱氣似的,羞惱地一把推開陸巧兒道:“還說不幫著外人欺負我,如今連你都來輕薄我了?!”
陸巧兒擺擺手道:“真是您多想了,奴婢當真就是字面的意思。誰不知道您的脾氣,咱家公子怎么說得來著?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是這個話不是?巧兒也是從沒見過您因了誰發(fā)這么大火,這才問的?!?p> 莫淑鼻孔噴出一口郁氣,憤憤道:“你是不知道那...那人那一副登徒子的模樣,真是...如若我旁邊有一把刀,我真是拼死也要...”,莫淑思量著總不能說得太過血腥,又想著隔墻有耳,氣得不行,卻說不出一句狠話,胸脯一上一下地,臉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