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荒唐的折子
司玉衍無奈的看著金黃緞錦的床幔,剛剛下床,就被他的王妃推回來了。
此刻,她正背對著自己,和哥哥低聲商量著什么……床邊趙給使拿著凈帕擦拭他干枯的雙手,手掌上磨的繭子已經退化了,不知是否還能再提起自己的虎頭湛金槍?
他那愛槍,虎頭形狀,槍身是全金混鐵打造而成,有一尺三長,舞起來虎虎生威,敵軍若見,未戰(zhàn)先怯……
他,甚是想念??!
唉……
藍纖云自嫁給他后,可謂是所有貴婦的標桿,從不曾行差踏錯半步。
女戒、內訓、女論語、女范捷錄,這種枯燥乏味的書,她都信手拈來,怕是哪句話、在哪頁、哪行都能說的一字不差。
不過,也無甚奇怪!
她在嫁他之前,也是所有閨閣千金們的標桿??催^的書、穿過的衣服,都能在那些女人堆里掀起一陣浪潮。
他中毒的事情并沒有瞞著她,并吩咐下去,要住在皇宮,她低眉順眼的應了。
如何中的毒、該如何解讀、住在宮中是否會不便、需不需要她跟在身邊伺候……
她一個字都不曾問、不曾提,就那么簡單的應了!
此后幾個月,信不曾見、物不曾見、人更是不曾見……
之前藍白默向哥哥隱晦的表達女兒的不滿,也是在隱晦的表達,他已經在另選女婿了。
這也說明,藍纖云的心從不曾在王府這!
告訴她的話,轉口就告知了藍白默,而藍白默做出的選擇和打算,真是令人齒寒!
果真是,女生肖父!
這是聽到自己有救了,并可以下地行走,才慢悠悠的來看他。
聽她在哥哥那里細聲細氣的詢問他的飲食起居,恰到好處的悲傷拭淚……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古佛那個素衣男裝的女子,那個讓他用藍纖云做藥女的女子,那個……胸前比他還平的女子……
這幾次古佛施針,她身為醫(yī)助,為何不在身邊?
上次古佛讓她摘了冪籬,他原本還挺期待看看她什么樣子的,沒想到,她情緒好似變得很激動,從他床上起身的時候,腿都是抖的。
難道,她真的是準備做自己的藥女?
“嗤~”他嘆了口氣,不由笑自己,真的是病糊涂了!
想什么美事兒呢?能做古佛的醫(yī)助,必然是不凡的,怎么可能為了他一個陌生人,舍了十五年的陽壽?
“夫君,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藍纖云趨步來到床邊,還是不太能適應此刻司玉衍瘦骨嶙溧的鬼樣子。
抬起手臂,借寬大的袖子拭去眼角的水漬,順便遮蓋了自己的口鼻,也掩了臉上藏不住的嫌棄。
“沒!”司玉衍淡淡的回了一句,見她站在距離床邊一步之遙的地方,手臂半抬,幾乎遮住了全臉……
若用她解毒,只怕他會死的更快!
大龘民風開放,只要不是那些名門望族、書香世家,什么婚前上車、什么婚內各找情人……都是可以放到臺面上當做談資來消遣的。
在這樣的風俗之下,作為宰相家的獨女,家中父母、哥哥疼愛的老幺,本可以肆意放縱、瀟灑快活,卻生生的把自己弄成了與那些迂腐禮教世家的千金一般無二的刻板。
不僅如此,作為整個錦都,甚至大龘詩書千金的標桿,她更是要在這些前提下加個“更”字。
看似嚴于律己,實則虛榮自私,在外有個美名,一旦有錯,便是別人錯,自己可以輕易的摘干凈。
人活一世,總有三五好友,可她跟誰都屬泛泛。他曾找過她陪嫁的侍女,了解她未出閣的情況,發(fā)現(xiàn)她只要在有人的情況下,都如同從書中走出來是仕女一般,一舉手、一抬足,都透著那么股子墨臭味兒。
多么可怕的女人啊!
如同一座完全沒有破綻的敵營,圍不住、困不死,他從未對她起心思,也是因為在他看來,她并不像是一個活人,倒像是被禮教牽制的提線木偶。
“弟妹,你看玉衍現(xiàn)在身子還虛,且在宮中再留一個月。大夫留下的藥方,吃過這一月,便可不服藥了。”
古佛前些日子甩給他一藥方,說按照上面的東西,備下一月量、兩人份兒。今兒個,馬車上已經讓古佛帶走了其中一份,剩下的每天給玉衍煎上一碗藥即可。
他拿著藥方,歡天喜地的詢問藥女的事情,古佛的臉色變的極為難看,甩袖就走了。
他生來就是皇子、太子,又繼承大典,成為新帝……這么多年,只有這混子敢給他甩臉子,每每動了殺心,又覺得,古佛這種不世出的神醫(yī),殺了可惜。
可每次用他的時候,是真的很糟心??!
“再留一月,夫君便好了嗎?”即便是好了,怕也是無法恢復到原來豐神俊朗的樣貌了。
回去要和爹爹好好商量一下,這一月,是否還要繼續(xù)等下去了。
“也不能算是完全好了,但應該會比現(xiàn)在好些……弟妹,你也別哭了!玉衍……會好的!”他才登基五年,就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不讓他們見見血,真當他是個泥捏的笑面佛?
“夫君,你可一定要好起來??!”藍纖云隔著袖子握住了司玉衍皮包骨的手指,一握便放,“夫君,那纖云不打擾你休息了!”
“弟妹,你先回府靜候佳音吧!趙給使,送三王妃出宮!”司玉善在袖中握緊了拳頭……
藍纖云,你好樣的!
敢嫌棄他弟弟,等著,等他為玉衍尋一門好親事,讓你夜夜獨守空房,守一輩子活寡!
門外起攆的聲音響起,趙給使看了眼殿內,無聲的將門關好,守在門口,做個安靜的門神。
“哥,算了!”他現(xiàn)在這個形容,確實不好看。
連那個醫(yī)助初次見他都抖了幾抖,與藍纖云不同的是,他能明顯感覺到她身上傳過來疼惜的情緒。
可對于她整個人而言,沒有理由的不喜歡,仿佛她一靠近,便會帶來可怕的結果一般……
“憑什么算了?”司玉善氣的在床前直轉圈兒,“藍白默那個老匹夫!在朝堂上就不是個省心的貨色,生的女兒也如此冷血無情……”
他每轉一圈兒便罵一句,直到把自己轉暈了,還是覺得有一肚子的話沒抖落出來。
一只目前只能稱之為’爪子’的手,將他扶坐在床上,輕輕順著他的后背,許久,他眼前才清明起來……
“玉衍,委屈你了!”若不是他當初急著要穩(wěn)固朝堂,何須犧牲了玉衍王妃之位?“當初答應你的,我未曾做到!”
“你當初答應我什么了?”他不記得向哥哥求過什么啊?
“你當初還在北梁,便遞了折子,說:以后,你的婚事要自己做主!”司玉善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我當時批了你的折子,還調侃你是不是被北梁哪個大膽的娘子勾走了魂兒……”
“恩?”司玉衍抓了抓頭,“我不記得這事兒了!不過,也無所謂,自小你不就與我說,我們的婚事,從來都不只是婚事!這是身為皇子、身為一個臣子的義務,你也莫要記掛在心上了?!?p> 他竟還遞過這樣荒唐的折子,哥哥竟然還答應了。
真是……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