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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蒙特伯格的幽靈獵手

第十一章 鋒刃上的月光

來自蒙特伯格的幽靈獵手 六面的鏡子 3252 2019-05-17 23:35:36

  月光在彎刀和細劍的鋒刃上跳躍。

  它又接著踏過每一個能折射光的平滑表面,飄散的碎屑、幽靈半透明的軀體、破碎的冰面,最后落入艾德里安冷灰色的眼瞳里。

  卡斯帕單手持刀旋過冰面,隔著幽靈,他朝艾德里安招了招手,示意他也邁過囚籠的邊線。獵手深褐色的卷發(fā)被融化的白霜打濕了發(fā)根,垂落下來搭在發(fā)巾上,他面上帶著笑意,仿佛一個三桅船瞭望臺上的水手,擼高了袖子撐著欄桿遠眺,身側是海風和信天翁,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覺輕松舒適,因而他才忍不住露出開朗的微笑。

  然而這里沒有溫暖的海風,也沒有直射的陽光,他們旅途的盡頭既不是有椰子樹和純白沙灘的小島嶼,也不是沉沒在大片五光十色珊瑚礁里長滿海藻的寶箱和爬滿藤壺的沉船廢墟。無風的冬夜,月光明亮,城堡的中庭積著松軟的雪,囚籠圍出的地方,積雪都凝成剔透的冰,口鼻呼出的熱氣化成白色的煙霧在眼前一掠而過,天地之間除了灰色和銀白便好似沒有其他的顏色,安靜而冰冷。

  艾德里安卻覺得熱,御寒的斗篷在此時顯得太多余了,這一夜他追逐著幽靈,只覺得后背隱隱冒汗。他跑向側前方,手里的迅捷劍在幽靈的軀體上順勢橫拉了過去,煙霧般凝聚的半透明軀體帶給劍身的阻力遠遠小于血肉的阻力,那更像是切開了粘稠的流體,也不會有骨頭這樣的硬質結構攔住劍身。

  卡斯帕和艾德里安像一條直線的兩個端點,他們面對著彼此,處在幽靈的前后兩方不停對它進行攻擊。

  在發(fā)出那一聲尖嘯后,弗思特城堡的幽靈改變了它的行為方式,它不在躲避,而是一直試圖攻擊獵手。卡斯帕和艾德里安分開的站位讓幽靈一次只能對他們中的一個人突襲,而當它確定目標追擊過去時,就是另外一人上前攻擊的時候了。

  艾德里安矮下身打了個滾躲避到一旁,假發(fā)和帽子掉到了地上,幽靈撲在那個位置,白霜迅速地覆蓋住了它們,而后短短一瞬間,地面的碎冰重新凝結起來,包裹住假發(fā)和帽子,然后冰塊又迅速向上生長,形成鋒利的冰錐。

  幽靈幾乎是與艾德里安擦身而過,他感覺到自己的右耳和臉頰接觸到了冰冷的氣流,白霜短暫地在他皮膚上凝出,然而這樣的霜凍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白霜又很快融化了。他的帽子卻不像他本人那樣幸運,凍住它的冰錐并沒有消融的跡象,幽靈的攻擊沒命中目標后就飄回到了半空,趁機又揮出一刀的卡斯帕后撤幾步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冰錐就在此時碎裂了,包裹在其中的帽子不幸地跟著碎裂。

  “還能喘氣嗎,艾德里安?”

  卡斯帕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吕锇矃s沒聽出什么情真意切的關懷,他甚至感覺卡斯帕在幸災樂禍。也許他的表現確實不盡如人意,但是作為同伴似乎不應該偷笑?

  “感謝您的關心,卡斯帕先生。介意我請您閉嘴嗎?”

  “是的!我介意!”卡斯帕朝空中扔出了一顆小石子,幽靈在半空中避開了石子,但卡斯帕并沒有失望,他歡快地喊叫著:“嘿!傻大個!來來來,下來找我?。 ?p>  艾德里安仰望著半空,他盯著幽靈擺出戒備的姿勢,迅捷劍橫在身前,隨時準備閃避或是追擊,兩個獵手站立的位置都十分靠近囚籠的邊線,意識感應中邊線的火墻駐守著他們身體的一邊,如果形勢危急,他們可以退出囚籠的區(qū)域,讓組成火墻的霧之國氣息攔住幽靈一次。

  卡斯帕又接著拋出了第二顆石頭,他的舉動讓幽靈焦躁了起來,艾德里安看到半空中幽靈凝實的半透明軀體膨脹開。絮狀的煙霧在月光下擴散,它的顏色變得淺淡,如果以肉眼觀察,它似乎變得難以追蹤,然而對于幽靈獵手而言,無論它怎么變化,只要它存在著,就鮮明地如同黑夜里的燈火。

  即使是這樣的形態(tài),它的傷痕依舊沒有被填補,絮狀煙霧之間存在著撕裂般的斷口。

  “卡斯帕先生,您快要將整個城堡都吵醒了?!?p>  卡斯帕依舊在朝整個城堡中唯一一個無法和他交流的對象說話,艾德里安不得不開始憂慮起后果,雖然就算假扮的身份被拆穿了也對他沒有太大影響,但看在他用的是舊時好友的真名份上,他并不是太希望被人用懷疑的目光盯著看。

  “要是有人敢旁觀,那就讓他來吧!”卡斯帕的聲音全然是歡快,“我們正好少個觀眾!”

  幽靈再次凝縮起來,這次它選擇了卡斯帕為目標。艾德里安提著劍沖了過去,劍刃劃過的地方碎屑崩散,與野獸和人類交戰(zhàn)不同,艾德里安已經意識到和幽靈對戰(zhàn)的關鍵是讓手上的武器盡可能地在幽靈的軀體里制造出傷口。

  艾德里安一擊得手后退開了,卡斯帕此時站在邊線外,他要堤防幽靈因為卡斯帕不在囚籠內而轉變攻擊目標:“有多少人聽到聲音會選擇縮在被子里,我不敢斷言,但我想弗思特小姐應該不是其中之一?!?p>  卡斯帕在面前的冰錐碎裂后重新跑動了進來,他沿著邊線內側跑,艾德里安跟著也改變起位置。

  “動起你的腿來,艾德里安,別像個靶子!我們可有兩個人,倒是玩些不一樣的??!”卡斯帕抄起了地上的小石子,就是之前他扔向幽靈而被躲避開的那一顆,他又再次將它扔出去,“想玩躲避球嗎?”

  艾德里安能感覺到幽靈在變得虛弱,它攻擊的間隔變長了,速度也在漸漸變慢,這一次小石子從它身側擦過,帶出了一道碎屑。這仿佛是一個訊號,預示著戰(zhàn)斗的尾聲。無形的灰焰之墻靜靜燃燒著,雖然因為幽靈幾次撞擊在焰墻上,冥土的冷霧有所消耗,但囚籠還遠沒有到失效的時候。

  他聽到了卡斯帕的笑聲。

  “狩獵!是一件體力活!”那獵手說道。

  艾德里安想起了查理曼的教導,瘸腿的老獵手曾說幽靈獵手最需要鍛煉耐力,他甚至說比起矯健的身手,耐力和意志是更為重要的素質,因為死靈沒有要害,殺死已經死去的東西,更像是在等待死靈自己在意志上輸給赫爾女神。

  比起強大的敵人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每一下攻擊的成效,戰(zhàn)斗仿佛不存在盡頭,也無法掐算何時勝利,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冷靜的思考能力,沒有足夠的耐力纏斗,就真的不會獲勝。打倒敵人之前,獵手還要挺過自己那一關,畢竟逃開總是簡單的。

  艾德里安翻看過兄弟會里的記錄,也聽人講起過久遠過去的故事,他知道過去的幽靈獵手視戰(zhàn)斗中的死亡為唯一光榮的死亡,胸膛前的致命傷遠遠崇高于后背的傷口,而這樣的傳統一直流傳著,獵手們很少會從自己的戰(zhàn)斗中逃跑,也正因如此,很少有幽靈獵手能安享晚年。在達到那個年紀之前,他們中的大部分已經回歸赫爾女神的懷抱,作為赫爾女神的獵手,他們也永遠不會以死靈的面貌現身,獵手的死就是真正的死亡,活著的人沒有機會再見到他們。

  在過去瘟疫、戰(zhàn)爭、饑荒、霜凍肆虐的歐羅巴大陸上,獵手的早逝可以說是生命的常態(tài),然而時間流逝,其他的人漸漸有機會活得更久,然而對于幽靈獵手而言,他們的時間仿佛停留在了過去。他們一代傳一代,孤僻地獨自戰(zhàn)斗到死亡,艾德里安不知道查理曼先生是不是也感受到了他在記錄里讀出的這種孤獨,故而在左腿受傷后為了改變這樣的情況而創(chuàng)建了兄弟會。

  總是隨身攜帶著櫻桃木手杖,面貌嚴肅,彬彬有禮,衣著整潔的查理曼先生與傳統的幽靈獵手似乎有很大不同,他教授完囚籠和隱匿兩個巫術后,鄭重地告訴了艾德里安一句話。

  逃跑不是可恥的事。

  這句話幾乎不可能從一個幽靈獵手口中聽到,然而艾德里安能感受到查理曼先生的關懷,他不是從一個學徒開始按部就班成為的獵手,他能理解查理曼先生的意思。也許比起以赫爾女神的獵手之名將幽靈送回霧之國,他更希望他的同伴能活得久一些吧。

  卡斯帕的彎刀和艾德里安的迅捷劍一次次在幽靈身上制造傷口,艾德里安明顯能感覺到幽靈時不時的遲鈍。

  他們腳下的碎冰在緩慢地融化,幽靈虛幻的身軀不斷在半空散開又聚攏。

  艾德里安抹了一把額發(fā),發(fā)根早已汗?jié)?,卷曲的黑發(fā)貼著面龐,濕漉漉的,他現在總算明白為什么卡斯帕要一直扎著發(fā)巾了。

  “你還需要多鍛煉啊,艾德里安!”卡斯帕聽上去游刃有余,沒有因為纏斗而疲憊。

  艾德里安心生敬佩,他突然回想起了格蘭杰,那位罕見的女獵手:“卡斯帕先生,您見過女性獵手嗎?”

  “我才不要告訴你,今天你已經好幾次拿大小姐堵我的話,說起女獵手,你究竟在打什么壞主意?”

  “卡斯帕先生,您誤解我了,我只是想起一位女士,覺得她能成為獵手十分讓我敬佩。”

  在這個話題上,卡斯帕似乎來了興致:“女獵手沒有幾個,你認識的是哪一個?”

  “圖姆普女士?!?p>  “???誰?你說名字?!?p>  艾德里安盯著半空,幽靈懸停在那里已經有一段時間,在第六種感覺里,代表幽靈的霧氣時暗時明,不停變化著。“她的名字是格蘭杰?!?p>  卡斯帕聽到后恍然大悟:“你說小富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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