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醒來幾日后,人依舊恍惚著,精神也不好,東西也吃不進,一直在床上躺著。醫(yī)仙隔三差五的就來瞧瞧,很是關心無涯的病情,碰到如此病患,已經強烈的激發(fā)出他的研究熱潮,甚至還妄想著直接把無涯搬到他的醫(yī)館里去,當然這被宮主給制止了。
鯤冥宮的人,男人大多固執(zhí)頑劣,甚至十惡不赦,女人卻溫柔有情。轉眼春來雪化,柳綠桃紅。有的院落的桃樹花開了,雨夕趁空閑去折了幾枝回來,希望屋里的小丫頭看了能快些好起來。
無涯在屋里的躺椅上躺著,這樣可以離火近些,最近她總聽到滴水的聲音,見雨夕回來問她:“外面又下雨了嗎?”
“是啊?!庇晗⑿抡鄣奶一ú搴茫诺綗o涯旁邊的小桌子上,“這桃花謝得很快的。”
無涯緩慢的扭頭看了一眼:“明年再去看吧。”
雨夕往火盆里又添了些炭,抱怨了兩句:“別的屋冬天都不烤火,這都入春了我們還要烤火,去年我們紫云殿就入不敷出,管賬的可是老跟我抱怨這是好大一筆開支呢?!?p> “去找我爹要錢,要不把我送回我爹那里也行?!睙o涯猛然懟了一句。
“噗~咱鯤冥宮可沒淪落到那地步?!本驮谶@說話間,有幾個男子突然闖了進來,還搬著個大桶,后邊緊跟著進來的還有醫(yī)仙。
“大醫(yī)仙,你這是要搞什么名堂?”雨夕迎上去就問。
只見那幾個男子還搬來幾桶又黑又臭的藥水,倒進了大桶里,醫(yī)仙沾沾自喜道:“這可是我配了半個月才配出來的方子,來,把那小丫頭給我抱到桶里,泡她半個時辰?!?p> 無涯是醫(yī)仙和宮主聯(lián)手救活的,醫(yī)仙自然不敢有半點怠慢,既然救活了那還得要治好才行??上黄瑘?zhí)著全都被無涯無情地給拒絕了,每次熬來的藥無涯堅決不吃一口,這次要泡藥湯無涯更是萬分拒絕:“我不要!那水又臭又臟,我不要,雨夕你快點阻止他們!”
“能不能下床,就看這一劑藥了?!贬t(yī)仙探了探桶里的溫度,“麻溜的,趕緊把她放進去。”
“呵……你們聯(lián)手欺負我……蒼璃!救我!”無涯拼死掙扎,奈何那幾個男子都是孔武有力之士,只用了兩個人就把無涯放進了大藥桶里。
“你們都小心點,別傷到她?!庇晗υ谝慌孕⌒淖o著,沒有阻止,她心里也是盼著躺了這么久的無涯能快些好。
然而即使無涯已經被放進了藥桶,還是倔強的掙扎要站起來,不肯妥協(xié),醫(yī)仙直接從她后背點了她的穴讓她暫時昏睡,不然讓無涯再這樣吵鬧不休,實在沒辦法做接下來的事了。
接著醫(yī)仙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那幾個男子便出去了,只留下了雨夕。醫(yī)仙打開了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許碰的醫(yī)箱,準備再次對無涯施針救治。
鯤冥宮主在東殿聽到這邊有動靜,立刻速速過來,然而沒有立即進去只是在門后側耳傾聽,猶豫了半刻后還是決定進去看看,免得梔半仙亂來。
“宮主,這次你又來得正好,這回要是治好了,可全都算我的功勞了?!贬t(yī)仙滿面春風,像是有十足的把握。
鯤冥宮主一副你自便,我就看看的樣子,能治好就算你梔半仙的本事。
話不多說,醫(yī)仙便動手了。此刻無涯被泡在藥水里昏睡毫無知覺,是任憑醫(yī)仙在她的各個穴位施針。她的面部皮膚和雙臂通紅,身體其它地方泡在藥水里看不清楚,目測也是這般,這應該是藥湯的功效。醫(yī)仙把針緩慢扎進去又快速地抽出來,像是在打通氣脈,不過他很小心,摸準了位置才動手。
半個時辰已過,不管有沒有扎完,醫(yī)仙都就此停手了,放好手頭的醫(yī)具后,和雨夕將無涯抱出藥桶,宮主只是在一旁觀看,待雨夕幫無涯換好衣裳,鯤冥宮主才過來測無涯的脈,她體內那股真氣已經平緩流動,似之前那般強而有活力了,才放下心,囑咐雨夕小心照看。
看來這梔半仙也并非浪得虛名,才敢號稱醫(yī)仙。宮主是長舒了一口氣,要是十年后要救的那個人也出現(xiàn)這般征兆,也算是有法子可以應對了。
死后復生,又如此奇特的病狀,無涯能活下來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從發(fā)病到如今連續(xù)五個月的救治,現(xiàn)在她終于慢慢開始恢復,不過身體還是比較虛弱,之前嬌縱的脾性也沒有那么沖了,入夏之后,得到鯤冥宮主的準許可以出去走走了。
這鯤冥宮現(xiàn)在雖不似以往,退隱之后還是有很多人住在里邊的,他們都曾是鯤冥宮的人,或投奔鯤冥宮的人,有些人不走是為了躲避仇敵,或者是無處可去,也有些是忠于鯤冥宮主,宮主還在這里,他們自然是不會離開,萬一還有昔日的仇敵上門,他們也還是會為宮主奮不顧身擋下槍林劍雨。然而鯤冥宮主在宣布隱退之后便再也沒有號令過他們,任由他們去或留。
這日,無涯路過一條廊橋,發(fā)現(xiàn)前邊的屋頂坐著一個人,無涯好奇地跑過去問屋頂那個人,“喂!你在上邊做什么?”
“飛來飛去飛累了,坐下來休息。”
無涯接著問:“你能飛多遠???”
那人回道:“世界有多大,我就能飛多遠。”
無涯再接著問:“那你能飛到臨淵山莊嗎?”
那人回道:“當然了,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p> 無涯聽了竊喜:“那你下來,教我怎么飛?!?p> 那人回道:“今天可不行,等我休息夠了,還有一個地方要去?!?p> “那我明天來這里等你,你教我飛,你一定要來啊?!?p> 那人看向遠方,似乎時間已經到了,突然間翻身跳到了另一個屋頂,在屋頂上半飛半跑轉瞬間就沒有了蹤影。無涯看得是目瞪口呆,想著要是能像他一樣飛就好了,這樣就能飛出鯤冥宮,飛回臨淵山莊了。
無涯就帶著這樣的小期待,回紫云殿乖乖地吃了晚飯,早早就睡了,夢里還夢到自己飛回了娘親身邊。翌日清晨,無涯起了床立馬就往那條廊橋跑去等待著那個人,可是等呀等,都已經日上三竿了,那個人還沒有出現(xiàn),無涯不肯放棄,等到了日落西山,雨夕來找她回去,她也不肯回去。
就這樣過了三日,這三日無涯天天來等,就是沒有等到那個人來。晚上回到紫云殿的時候,心情特別的沮喪,撇著嘴突然就趴在桌上大哭了起來,心里已經是真的傷心透徹了。
雨夕不明原由,見她這兩日總去那個地方又不肯說為什么,安慰也無從說起,倒不如讓她哭一哭,飯菜都擺桌上了,等她哭累了不哭了就會吃飯了。
事實確是如此,即使飯菜不合胃口,無涯哭完還是抽噎著吃了,現(xiàn)在沒有人像臨淵山莊的人一樣嬌慣她,不吃就會餓肚子,這是多少次她半夜餓醒總結出來的親身經驗啊。不過無涯還是挑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吃,吃過一口不合口味的東西,她也不會再吃第二口。
這龍灣山物產豐盛,臨淵的食物也做得精細味美,加上被大家極度寵愛,無涯的胃早就被養(yǎng)刁了,而鯤冥宮的食物剁得大塊,色澤看起來也不是特別美味,甚至有些食物無涯都沒見過的,這些食物無涯次次看得不歡,但又不得不吃。
雨夕過來收拾碗筷時,無涯算是平復了情緒,這才半清不楚地說她要找那個在屋頂飛得很快的人。雨夕很遺憾地告訴她曾經的縱橫阡陌多得是這樣會飛的人,實在不知道她要找的是哪一個。
無涯又問那鯤冥宮里誰的武功最厲害?
“那當然是主上了?!?p> 無涯又緊追著問:“會飛的那種武功他也是最厲害的嗎?”
“當然,這鯤冥宮里無人能及主上?!?p> “嗯,那我要去拜他為師。”突然間無涯就做了這個決定,一定要和最厲害的人學武功,這樣才有可能離開這里,想到這剛剛沮喪的心情瞬時一掃而空。等雨夕收拾了碗筷出門后,無涯就立即偷偷溜了出去,前往宮主的住處。
這紫云殿是鯤冥宮是最大的一個殿落,分東西兩殿,宮主住在東殿,無涯住在西殿,中間還有一個小庭院。這會天還不算黑,里邊已經點燈了,看來宮主一定在里邊。
無涯偷偷溜過庭院,進到東殿就探頭探腦的東張西望,卻發(fā)現(xiàn)里邊卻空無一人。無涯不信沒人,小聲喊道:“蒼璃……蒼璃……蒼璃……”她的聲音還未脫稚氣,不細聽還以為她在喊“嚓哩……嚓哩……”
“何事?”鯤冥宮主突然出現(xiàn)在無涯身后,連一點聲音也沒有,把無涯嚇了一跳,這些都不重要,無涯立即稟明來意,開口道:“蒼璃,教我武功,我要學那種飛得很快很快的武功?!?p> “不教?!宾H冥宮主當即一口回絕,并不是因為宮主不能隨便收徒,只是想著無涯的體質并不適合練武。
“不……教我!”無涯不依不饒。
同樣的話鯤冥宮主不想再說第二遍,不教就是不教,沒有商量的余地。
不教無涯就賴著不走了,她那小倔脾氣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鯤冥宮主也任由她耍橫,他看書時,無涯就在旁邊吧啦吧啦地敲桌子吵他;他喝茶時,無涯就在沸騰的茶壺里胡亂加水;他撫琴時,無涯就在一旁抑揚頓挫的念蒼璃,總之就是要鬧到鯤冥宮主答應教她武功為止,若是一般人早把無涯丟出門外去,鯤冥宮主還頗有耐心,一副看你鬧到幾時的模樣。
鬧到了夜半,無涯鬧累了,趴在一張地桌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做著夢嘴里還喃喃說著:“娘親,二哥哥,涯兒飛回來了……”
難得安靜片刻,鯤冥宮主卻無心看書了,看她睡了,便小心翼翼將她抱回了西殿。